《山水》利夏尔

45、45

　　临近黎明的时候，波旬正带领反抗军，在迦毗罗卫释迦精灵族的最后据点----圣月城里，商讨作战计划。
　　临时作战指挥所里一片肃穆的景象，新月城的议事大厅里，只凭借着一点点蓝色的魔火照明，映亮了墙壁上用鲜活的藤条编织成的军徽，那是用弓箭、铁叶弯刀和魔法杖三者的图形叠加起来的徽章，藤条在小宇宙的作用下保持着活力，这也是象征着精灵和森林友好共处的理念。
　　“将军，敌军势力庞大，凭借我们这几千人是无法抵挡的，他们迟早会攻破圣月城。”特利悉那首先说，“我们还是带领残余的精灵逃回精灵界，以后寻求东山再起，毕竟释迦精灵族要作为一个种族延续下去。”
　　波旬将战刀放在桌子上，凝视着自己手中用铁片打造，缠绕着铜丝的，精美的游侠指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已经是深夜了，清净的月光透过窗棂照了进来，在地上留下一片虚弱的灰白色。还能隐约听见夜枭悲凉的鸣叫----那是汇报前线消息的信使。
　　“若不是人类走到哪里污染到哪里，我们精灵绝对不会落到如此地步。”罗蒂气愤地说。
　　圣月城的主事者一听，纷纷点头赞同。
　　“好了。”波旬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要撤退的，你们尽管撤退吧，圣月城是我当年的驻地，所以我与这座城，是共存亡的。”
　　没等城主有所表示，波旬又接着命令道：“开启与精灵界联通的时空门，让妇女和孩子先走，有小宇宙的士兵和民兵在时空门旁边守护，等居民撤离以后，命令他们也撤离，其他人，跟我上城头去抵御人类的进攻。”
　　说着，他戴上指环，拿起弓箭和弯刀，走了出去。
　　其他人急忙做好了战斗准备。
　　波旬知道，这座城市的防线很脆弱，但是他还是要求手下能够多支撑一些时候，以便让精灵居民们平安无事地撤退。
　　“今天也许是最后一战了，悉达多……你……”他看着跟随了自己十几年的弯刀，苦笑了起来，眼泪从眼眶中无声地流淌到颜色暗淡的脸颊上。
　　“想他干什么？道不同不相为谋。”
　　他将弯刀系到腰带上，拿着弓箭，登上城头，湿婆大陆的秋季很长，和夏季一样热，火热的风从南方吹过来，空气中充满了植物和水果的清甜味道。
　　风微微地拂动着他的长发，他不由得抬起一只手来，试图挡住这股烦闷的热风。
　　城下不远处是人类的驻地，大约有三万余兵力。
　　这时候特利悉那也走了过来，波旬转过头问：“准备得怎样了？”
　　“已经开始撤离了。”特利悉那回答道。
　　“特利悉那。”波旬突然叫着她的名字。
　　“什么事？”
　　“我要是死了，就把我的尸体带到圣域，悉达多那里。”波旬微微一笑，“我要刺激刺激他，让他看到自己的弟弟面目狰狞的尸体，想必一定是很快乐的事吧？”
　　“将军，不要说这种事。”特利悉那摇摇头。
　　“来了，你去维持魔法阵。”波旬突然说。
　　“是！”特利悉那转身走下去。
　　黑压压的士兵如同海浪一般朝着圣月城涌来，看来敌人的主将是想用人海战术攻击这座在他们眼中唾手可得的城市。
　　但是他们错误地估计了波旬，波旬这次的战术就是以卵击石，撞不碎也要撞你一身蛋黄，让你心烦意乱。
　　此刻，波旬命令守城士兵将笨重的圆形石头从城上推下去，由于石头在敌群中乱滚的作用，砸死了一些敌人。
　　随后，他命令他们将城中剩余的燃烧药剂拿过来，从城头上丢下去。
　　人类士兵们穿的都是藤甲，一瓶能够燃烧的魔药倒下去，就能绽开一场熊熊大火，士兵们惨嚎着滚倒在地上，空气中顿时腾起了肢体烧焦的气味。
　　波旬爽朗地大笑起来，完全不顾这是一座被重重包围的孤城，他拿起弓箭，开弓如满月。一支漆黑的，由小宇宙构成的箭支逐渐形成----这是具备暗夜阴影之力的冥火之箭。波旬手起箭出，随着雷暴般的响声，那支箭变成一个熊熊燃烧的灰色火团，怒吼着径直冲向如同蚂蚁般涌来的人类敌兵。
　　风逐渐地凉爽起来，无论精灵还是人类都没有发现从北方天空涌来的隐隐黑云。
　　因为所有人都被那一箭的威力震惊了，不仅仅是清除了一大片敌军，更奇妙的是，它对于战场附近的植物却是秋毫无犯。
　　波旬又出了几箭，更多的士兵身上起了火，惨叫着倒在地上，任凭骑兵的战象从他们身上踏过去，按理说骑兵是不能够攻城的，但是象骑兵例外。此刻那群战象不知道是吃了什么。眼睛都是红色的，对于曾经和它们友好相处的精灵，它们都不记得了。
　　暴雨袭来的速度对于人类还是精灵都比想象中的要快，仅仅在人类一个波状攻击之后，战场的天空已经被重峦叠嶂般的乌云所遮蔽。白与紫色的闪电链，撕开了庞大的云山，在云中飞腾翻滚，偌大的雨点夹杂着冰雹掉落在人类与精灵双方士兵的身上。瞬间，整个城都被雨雾所笼罩，天地连接成一片茫茫的水雾。
　　燃烧剂失去了作用，但是这点雨对于象骑兵是无所谓的。
　　冰冷的雨水同时也浇凉了波旬的心，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总是一个失败紧接着一个失败，哪怕知己知彼，临近胜利的时候，还是会有一个不确定因素杀将出来。使敌军反败为胜。
　　纵使人数较少，精灵还是相当勇敢的，他们精湛的作战技术以及强悍的小宇宙和体能，总是让人类士兵头痛不已。但是人类在人数上占有绝对优势——一群人像豺狗般涌上去，一起将精灵士兵打倒，然后将精灵的头砍下来，提在手里炫耀。
　　波旬仍是继续拉弓放箭，任凭雨点打到他身上，顺着轻便的铁叶铠甲流淌下来。他的长发被雨水打湿了，湿漉漉地贴在身体上很是难受。
　　不知道放了多少箭，当波旬再次拉开弓的时候，只听得铮地一声，弓弦断为两截。
　　他将残破的弓箭扔在地上，苦笑一声，拔出腰刀来。
　　此刻雨停了，但是天空中的乌云仍未消散。
　　随着人类士兵的欢呼声和战象的嘶吼，圣月城的城门轰然倒下。
　　波旬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仿佛听见了城中孩童的啼哭和民众的呼喊，黑暗中仿佛出现了敌军大肆杀害精灵，连小孩都不放过，将他们的头颅挂在武器上夸功的景象。
　　“人类以正义之名，攻破了神圣的月光之城！精灵部队全体撤退！”波旬悲愤地朝阴霾密布的天空喊道。
　　此刻已经是黎明了，东方晨光熹微，乌云迅速消散，清爽的风尚未消散，看来今天是一个令人心情愉快的好天气。
　　既然城已经破了，作为守护者，和城同归于尽是最好不过的了。
　　波旬像一阵旋风般从城楼上跳到敌兵面前，手持战刀，旋风般地冲入了敌阵。
　　从那场战役中侥幸生还的人类士兵是那样心有余悸地描述波旬的。
　　“那个魔王从城楼上跳下来，丰美的头发因为愤怒而飞扬，他就像一道光般杀入了我们的队伍，速度快得难以置信。虽然当时我们因为他的美丽而产生了不该有的念头，但下一秒钟，就看见同伴的脑袋被他的腰刀斩了下来，顿时，兄弟们的鲜血就像水一样在战场上流淌了，我们都为他的威力和大能而惊恐万分，直到他力量耗尽，慢慢地倒在战场上一片比较开阔的地方，在此之前，他还将围拢上去的兄弟杀了数十个。”
　　波旬在耗尽力量的战斗后倒了下去，因为战斗导致的痛苦几乎撕裂了他的身体，亮银色的瞳仁注视着慢慢围上来的敌人，嘴角勾起一抹藐视的笑容。
　　随后，他猛力将战刀刺入了自己的胸膛，那战刀从他单薄的胸口穿出来，钉到了潮湿坚实的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