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忌诱捕》荀故

7、默契

　　拉下的窗帘，被重新抬上去，光线透过窗户照射进来，奇怪的是舒澶并没有戴眼镜，鞋子也没脱。

　　印栖眉峰拧起，走到床边拿起一瓶百岁山，打开先仰头灌了半瓶，才感觉喉咙的干涩感消失。
　　“澶哥，看文件戴眼镜。”
　　他坐在床边，不敢靠近澶哥，怕被发现他抽烟，还是提醒了一句。
　　“嗯。”
　　舒澶握着文件的手指一顿，抬眸睨了他一眼。

　　自从软卧包厢的门被打开，就带进来一股略微呛人的烟味。
　　明明他刚进来之前，在走廊里并没有嗅到。
　　所以……小栖，抽烟？
　　他心尖像是被针刺了几下，在他印象中，小栖从未抽过烟，从追他开始知道他不喜欢，就没抽过。
　　在此之前，似乎有被坏孩子带过抽烟的习惯。
　　后来，让他给约束了，如今……
　　没抓到现行的情况下，他说也没什么意义，何况他已经没了立场。

　　现场又陷入了沉默，两人之间的气场和在外面的时候一样，没有任何交谈的欲望。
　　或者，或许是有的，只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认识太久，又时隔几年的相遇，双方都太过克制。
　　克制感情，克制情绪，克制感性。
　　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心知肚明，最多在情绪迸发的时候，能让对方窥探到一点感情。
　　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鱼潇看这情况，坐在床上直皱眉，看向对头的中年男人，“那个，对面的这位大哥，要不……你做个自我介绍？”
　　找印哥和舒博士聊点什么是不可能了，不过对面的大哥是最优解啊！
　　“啊？”
　　中年男人懵了，撞上鱼潇的视线，脸上露出了笑容，“行，那我做个自我介绍吧。我叫孟国云，你们叫我老孟就行。”
　　“我，鱼潇，是个记者。”
　　鱼潇连忙回答，又看向对面的舒澶，“舒博士，这都是要一起住一两天的，都做个自我介绍吧。”
　　这一打断，僵硬的气氛缓解了许多。

　　“好。”
　　舒澶从床上下来，走到印栖的床边，“能坐吗？”
　　“坐。”
　　印栖往旁边靠了靠，方便澶哥坐。

　　他没再像之前那样刻意避开，两人几乎肩并肩地坐着，拘谨少了点，亲密倒也没有，就是两人之间缠绕着说不出来的拉丝感。
　　非暧昧，契合度却很强。

　　孟国云没想到两人会这么正式，在床上坐直了身体。
　　确实，在做自我介绍的时候，是应该面对面目视对方的眼睛，才算得上礼貌。
　　“舒澶，去外地出差。”
　　舒澶言简意赅，不熟悉的人，他不想透露什么，尤其是挖墓这种工作，也是避免被无关的人盯上。
　　“印栖，去外地出差。”
　　没想到在舒澶刚开口的同时，印栖也同样开口，两人自我介绍的方式一样，除了名字。

　　无声的默契让人动容，有声的默契也是一样。
　　语罢，两人都愣怔着，扭头看向对方。
　　谁都没觉得不可思议，只觉得这也是一种悲哀。
　　无话可谈的人，却依旧有着别人没有的默契。
　　有些时候，这可以解释为爱情，但更多的是习惯。
　　印栖心脏隐隐抽痛，直视了三秒就移开了视线。
　　看的太久，怕暴露了情感。

　　舒澶一直往左凝视着印栖，哪怕只给他留了个侧脸。
　　他不确定小栖是怎么想的，却也是头一次发现——
　　原来曾经把所有情绪都摆在明面上的人，在短短几年的时间，也能做到如此内敛。
　　他作为小栖曾经的爱人，只能看到丁点儿的情绪波动。
　　酸涩，配合被隔离世界之外的感觉，让他的表情变得严肃，一言不发。

　　得！
　　鱼潇扶着扶手，往下瞅了一眼，嘴角抽了抽。
　　早知道，气氛更难受了，他还不如不掺和。
　　这下子，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助攻不助攻的不知道，就是现在他个小鬼屁话都不敢说，生怕打破了氛围，变得更僵。

　　孟国云一直都觉得三人的氛围怪怪的，作为唯一被排除在外的外人，他就坐着，干巴巴地解释了一句：“原来你们都是出差的啊？听这位记者叫你们其中一个人博士，了不起！”
　　可能是先前的氛围没那么拧巴，作为软卧包厢里最年长的人，倒是感觉轻松了很多。
　　“对，就住您下边的那个，他就是舒博士，另一个是印老师，是个摄影师。”
　　鱼潇闭口不提舒澶是哪方面的博士，却介绍了印栖的职业，主要也是印哥随身带相机。
　　“厉害，都是厉害的人。”
　　孟国云赞叹着。
　　“您是去哪下车啊？”
　　鱼潇干脆和孟国云攀谈，一是为了缓解气氛，二确实也有点好奇。
　　他早下车的话，指不定能给印哥和舒博士更多的相处时间和机会。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能清楚地看出来，这两人相互之间都有惦记。
　　哪怕藏得挺好。

　　“去陕西，这票贵，还是我闺女给我订的，我明天早上就下车了。”
　　孟国云问什么答什么，提起女儿的时候，眼尾都笑出了褶子，显然是很疼爱女儿。
　　“挺好的，孟大哥有福气。”
　　鱼潇点头称赞，软卧价格不贵，在工薪家庭也算不上便宜。
　　“谢谢夸奖，我闺女应该比你小点，马上快成家了。”
　　出门在外，年龄差距也没太大，说到底不适合自称一声叔，叫大哥也不掉辈分。
　　都是萍水相逢，指不定这辈子就见一次。
　　“恭喜。”
　　鱼潇又道了声喜，眼睛老想往下头瞄，撞上对面孟国云的眼睛，又不好太明显。

　　印栖自从移开视线，就没有再转过头。
　　在靠得太近的时候，他只觉得澶哥身上常年熟悉的熏香味，一点一点不容躲避地钻进他的鼻腔里，逃都逃不掉。
　　拿起相机，他摆弄着，垂头看向相机屏幕，翻他近期拍摄的照片，想要甩开澶哥带给他的感觉。
　　明知道是自欺欺人，却又偏要尝试，结果就是连曾经拍摄的美景，都入眼不了分毫。

　　舒澶眼瞳定格在印栖侧脸良久，鼻息间传来的烟味，让他确认了一件事。
　　他真的抽烟了，似乎抽的还不少。
　　难怪……会跑到站外。
　　隔了多年，欲盖弥彰的方式，依旧那么幼稚。

　　一开始，印栖实在看不下去，余光偶尔瞄上旁边一眼，频频撞上澶哥的眼睛。
　　后来，他真的不敢看了，逐渐沉浸在相机拍摄的照片上。

　　这次他是要去兰州拍摄一个历史素材包括周边的风景素材，是旅游宣传册上要用的。
　　甘肃省夏季偏热，紫外线也很强，他夏季多缺水，本不想来的，主要宣传册上就差这一个景点图，想了想他还是跑了一趟。
　　他也庆幸跑了这一趟，才与澶哥重逢。
　　就是这次的拍摄要求比较高，不然公司里那么多摄影师，也轮不到他出马。
　　对待工作，他很认真，在看了上次拍摄的几组照片后，心中大致有了想法。
　　拍景，滤镜不能太厚重，尤其是宣传册上的图。
　　很多旅游公司，为了欺骗游客，都会对景色虚假宣传，在原先拍摄的风景上，加能够掩盖住景色不足的滤镜，导致风景和实际景色相差甚大。
　　就好像两个普通人谈恋爱，其中一人和旁人看另一个人一样，一个是以旁观者的角度，另一个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角度。
　　由此可见，这滤镜加的有多离谱。

　　他们公司对景要求高，拒绝虚假宣传，口碑为第一标准，所以所有的景都是摄影师亲自踩点去拍摄，并且不可以加厚重滤镜。
　　如果加了，或者虚假拍摄，会被公司起诉并解雇，这些是劳动合同里就标明的规定。
　　延续旅游能到现在的水准，也未尝不是因为这些。

　　舒澶发现印栖沉浸在相机的照片里，才走回对面拿了文件戴上眼镜接着看。
　　他没凑得很近，明明坐对面看也可以，却偏想靠得再近一点。

　　鱼潇稿子写完，也没别的事，躺在床上戴着耳机刷手机，全然不顾两人相处的如何。
　　该做的，不该做的，他都已经做了。
　　他只是个外人，还有没有缘分，完全取决于他们自己还想不想，爱不爱。
　　想法或许犀利，但爱情里容不得分毫的杂质。
　　纯粹才是第一要素。

　　看得久了，舒澶单手揉了揉山根，缓解酸涩感。
　　大起大落的情绪，以及忙得不停的工作，让他多了几分疲倦感。
　　他往后靠了靠，闭目养神。

　　窗外已经逐渐阴沉下来，穿梭过几座城市后的天气，阴霾中泛着暗灰色，偶尔天边闪过一道亮光，像是被劈开一个口子。
　　紧接着，轰隆的雷声响起，伴随着雨水砸落在地上的声音，将烦躁感放大。

　　印栖猛然被雷声带出了摄影的世界，才发觉光线暗了太多。
　　雨水砸到玻璃上划下痕迹，模糊了外界的景色。
　　软卧的灯没开，走廊的灯透过门顶部和底部钻进来，才窥探到一点时间。
　　上铺的人都已经睡了，倏然想起澶哥，他扭头看过去。

　　舒澶脱了鞋，平坐在床上靠着，已经睡着了。
　　他脸上的金边眼镜还没摘，在昏暗的光线下透露出一丝儒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