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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道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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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换,一切都没换,和他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底骤然松了一口气,转头却又觉得他可能想太多了。
澶哥本就是个念旧的人,三年没换头像和名字,似乎也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事情。
就是这一个付款一个收款,能够清晰地看到他们的头像,好像几年前没分开时一样。
他的头像是雏菊,而澶哥的头像是木槿花。
没错,他们都是喜欢花的人,可他们的工作让他们不可能有闲情逸致去养花,最后便将花养在了头像上。
可能是真的幼稚,这头像好多年了,自打换上就没有再换过,熟悉又陌生。
舒澶从外面走进来,就看到印栖盯着对话框,看到头像眸光闪烁了一下。
“还睡吗?”
他看鱼潇和中年男人都回床上了,走到印栖面前。
“睡的有点久,就不睡了。”
印栖手指下意识地摁了手机电源键,屏幕立刻黑了,做完才觉得掩耳盗铃。
明明澶哥可能已经看到了。
“嗯,要聊聊吗?还是出去看看?”
软卧的门没关,舒澶眼神平静,有鱼潇和陌生人的情况下,不适合谈论任何事情,哪怕只是回忆过去。
“好,出去看看吧。”
印栖的脖子上还挂着单反,有点碍事就给取下来放在了床头。
“嗯。”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软卧,门被从外面关上。
窗户正对着门,还有可以收起来座椅,两人尽量往边上走,避免吵到旁人。
铁道旁的白杨树透光洒下阴翳,穿过几座城市,天气依旧挺好,一丁点阴霾都没有。
明明到了更大的空间,印栖却莫名地感觉到压抑,手指摸了摸口袋摸到了打火机和烟盒,最后到底没敢拿出来,反而往口袋底摁了摁,生怕被舒澶看见。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怕被澶哥发现他抽烟。
“跟我待在一起,就让你这么不自在?”
舒澶眉峰拢起,眼瞳凝视着窗外,余光却注意着印栖,嗓音冷淡。
“没。”
印栖心口一梗,往旁边靠了靠,侧靠在后边的门边,面对着舒澶的侧面。
他们身高差不多,他往后靠的时候,会显得他稍微矮一点,仰头看向舒澶时,心尖微动。
那颀长清冷的身影,和多年前一样,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手指攥紧。
舒澶轻笑,“还是这么爱自欺欺人。”
“没,我就是不习惯。”
印栖被刺了一下,撞上那双眼睛没有退缩。
他不想被误会,当年隔阂就是这么来的,且愈来愈深。
舒澶撇开视线,又看向窗外,“嗯。”
就算真的想质问,也早已没了立场。
沉默了几分钟,印栖站直了身体,和舒澶肩并肩站着,“这些年,还好吗?”
舒澶眉峰舒缓,“嗯,还好,你呢?”
印栖说:“嗯,还好,基本上就是在外面跑,看风景。”
“猜到了。”
舒澶唇线紧抿了点。
“我们的生活规律其实差不多,我出去跑风景,你出去挖墓。”
时隔好几年,这是印栖第一次这么平静地跟澶哥聊过去,聊回忆。
许是真的成熟,脾气也没那么火爆了。
离婚前,他们经常吵架,不知道说过些什么话,那些记忆逐渐模糊,只剩下离开的背影。
埋怨、不信任和暴躁,已经成了常态,那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再走下去。
很多小事情,有时候就只是导火索,并不是最终决定分开的原因。
“嗯,我们都常年不在家,这么长时间了,还是第一次这么心平气和的聊天吧。”
舒澶淡笑,记忆中只剩下吵架时的样子,还有最初相遇时的样子。
有太多都被埋藏在时间中,温馨很多,可吵架伤感情把那些都掩藏,才会如此。
“确实,其实最后吵架,我该跟你道歉的,我脾气真的不好。”
印栖喉头哽了,深吸了一口气,眼睛不经意红了。
他们吵架不会动手,但他脾气一直不好,做什么事情有时候都偏向极端,才会就这么容易分开。
澶哥也受不了吧,才会答应离婚。
“不必,该道歉的应该是我。”
舒澶的双手插进西装裤口袋里,手指攥紧握成拳,语气冷淡。
“……没有。”
两人都心知肚明,对方想要的不是道歉,可偏偏再逾矩的话又说不出口。
当年的爱情里,感性和理性中感性占了大半,如今理性多半把感性吞没,只剩下清醒到只会逃避一切的理智。
相顾无言后,印栖依旧一直沉默着,眼睛泛着红,却始终说不出一句话。
舒澶喉结滚动几回,却还是沉默,气氛隐约有点窒息。
这时候,他们才发现,原来当初可以无话不谈的人,现在连开口吵架都是奢侈。
他们找不到那时候吵架的心情,更找不到倾诉和分享的欲望。
好像,现在的他们,舒澶只是舒澶,印栖也只是印栖。
两条相交的线,在经过重合那一点后,最终只能渐行渐远。
站了很久,舒澶和印栖都没有回去的意向,很快就快要到下一站了。
“我先进去了。”
舒澶扭过头看向印栖,无话可聊只剩下尴尬,可能就是他们的悲哀。
他不喜欢这种气氛,太过压抑。
在他眼里,印栖不该是这样的。
他眼中的印栖,一直是乐观积极又向上的,偶尔耍耍小流氓,像个小地痞。
生气了就直接骂人,也没多在意形象,而不是现在动不动红了眼睛,以一副拘谨又不自在的模样面对他。
他看不得,看多了只觉得难受。
“嗯,我再看会儿风景。”
印栖扯着嘴角笑,眼睛没敢多看一眼。
脚步声渐远,还有开门和关门的声音。
走廊陷入安静后,印栖才往右转头扫了一眼,确定人进去了,从口袋里拿出一盒烟,手指摩挲着烟盒,没打开。
火车上,就只有车厢连接处能抽烟,马上要到站了,他想等到站下去抽根烟缓解情绪。
焦虑和烦躁几乎充斥在他的胸膛和脑海里,年龄上来后,他很少再随意地发脾气,多半都是在精神内耗。
实在控制不住情绪,他会去跑个几公里,或者打打沙袋,抽几根烟,喝几瓶酒。
再也不是那个只要不高兴,就必须闹得所有人都不高兴的幼稚性格了。
“各位旅客,列车即将到达徐州站,请在徐州站下车……”
火车广播声响起,印栖握着打火机和烟盒走到门口,等候下车。
没有列车使用交叉车轨的情况下,列车早到了二十分钟的时间,足够他抽烟。
车门打开,外面的天还大亮,早上和下午的温差并不大,热倒也没那么热。
他走到一根能遮住太阳的柱子旁边,后背半靠着石柱。
“啪嗒——”
他摁下了打火机,从烟盒里拿出一根烟叼在嘴里,点燃深深吸了一口。
尼古丁的味道,将胸膛内的烦躁遮掩,只剩下平静。
过了有十分钟,才开始让旅客上车。
他凝视着来往匆匆的旅客,就好像看到这些年的自己一样。
每天都跑在外地,来去匆匆,有时候欣赏过美景,有时候只是像完成一个任务一样,去一个陌生的景点打卡。
用相机拍摄的美景,是他唯一的慰藉,让他感觉生活没那么空洞。
刚见到澶哥的时候,他的情绪波动真的很大,压抑不住的难受。
在离婚分开的时候,他真的没想过他们有一天还能再见面。
行李箱轮子与地面的摩擦声,还有脚步声,让他多了几分生活感。
这是第一次他有这种感觉,可能是见到澶哥了吧?
他失笑,果然澶哥对他的影响太大了。
一根烟抽完,他忍不住又点了一根,叼在嘴里。
看着人潮顺着车门进去,逐渐变少,他也没着急上车,把烟头放在小袋子里,上车再扔垃圾桶。
舒澶回软卧包厢里,在床上坐了很久,都没见印栖回来,眉头紧锁。
到底是按捺不住,他打开门,往旁边扫了一眼,没看到走廊里有人。
视线在周边景色穿梭中,定格在了窗外。
透过站台缝隙往外几米的位置,有一个方形的柱子,印栖靠在柱子上,手指插在口袋里,视线一直在一个方向看,隐隐间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眉峰拢起,没戴眼镜看不太清楚,就光是看到那道略显消瘦的身影,心口抽了一下。
看着时间似乎快开车了,他没追出去,也没戴眼镜,就怔怔地凝视那道身影。
“列车即将发车,请没上车的旅客赶快上车,下一站是商丘站……”
火车广播响起,印栖恍然回神,抬脚快步地回到车上。
他没有注意到,侧边车窗往里面看,澶哥正站在那里凝望他。
舒澶看到人进来了,不知道是逃避还是什么心理,转身回了软卧包厢。
把烟头扔进走廊尽头的垃圾桶里,印栖站回窗边,垂头嗅了嗅,没嗅到烟味,才走向软卧包厢。
他出去吸烟,也是因为散味快,不会被澶哥发觉。
打开门,他走了进去。
舒澶坐在床头,鞋子没脱,手上握着一份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