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遥远》芋源很圆

25、念念遥远

　　精准、炽热、侵略，时间仿佛定格。
　　喷薄出的气体在童诗遥的脸上，让她大脑空白，呆楞在原地。
　　她瞪圆了双眼，过近的距离无法聚焦，只能感受到眼前垂下的眸。

　　他竟然在认真地闭眼睛吻她！
　　意识到这一点，她顿时警铃大作，触电般从贴着的两个身体间抽出双手猛地推开他。

　　“江故远！你没地方耍酒疯是不是？！”
　　她蹙着眉，低头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这过程中面前的人只是沉默着。

　　整理平整，抬起头， “哎…”
　　眼看他的额头即将磕到坚硬的墙壁，她还是本能地抬起胳膊用手心为他做了人肉缓冲。

　　她听到他低喃：“这酒后劲好大。”
　　语气听起来有点委屈巴巴的，和刚才强吻的样子简直是两幅面孔。

　　无奈，还不是和一个醉汉计较的时候，总不能在走廊这么僵持下去。愁苦之际，顺着对面包厢门上的小块玻璃，童诗遥看到里面空无一人。
　　她决定让他在里面休息一会。

　　江故远的身体像吸了水的海绵一样失重，两个身体不得不紧密贴合着，童诗遥隔着布料都能感受到他的滚烫，肌肉线条在力的作用下贴合着衣服，使她最近距离感受到难以忽略的雄性荷尔蒙。

　　十几米的路，童诗遥费了好大劲才把他放在沙发上。
　　高端会所隔音果然和价格成正比，进来以后静悄悄的，连空气都冷了几分。

　　耳边清净，坐垫绵软，童诗遥瘫倒在一边，这才发觉自己心跳得厉害，扑通扑通，不仅是消耗体力后的跳动，还有少女情怀的小鹿乱撞。
　　生理反应有时候才是最真实的，如果是另一个男人强吻自己，童诗遥一定会让他知道什么叫社死。
　　讨厌一个人会在身体上产生排斥，那她对江故远的不排斥就意味着喜欢吗？

　　算了，她摇了摇头，年轻一点的时候才觉得喜欢抵万难，后来才发现那些自认为撼天动地的心意在现实面前屁也不是。
　　心跳加速也很正常，没几个人能对着货真价实的大帅哥置若罔闻。

　　“你在想什么？”江故远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
　　“你这人说话怎么一点征兆都没有的？？”童诗遥微微被惊吓道，“这么快酒就醒了？”
　　“刚才也不算完全醉。”
　　“……无耻。”

　　她静静地坐在他的脚边，她本该转身就走的，脚上却像被施了法，没有动弹。

　　“刚才有点失态，你生气了吗？”江故远微哑着嗓音问。

　　这是江故远第一次亲吻女孩，没想到不是想象中的甜蜜浪漫，而是带着压抑太久的冲动和难以自控的醋意。
　　他讨厌她对路骁然的生日祝福，因为她三年来一次祝福的信息都没发给过自己。
　　文字都那样细腻的他看出了童诗遥眼底的心口不一，他明白她对自己并不是毫无感情，他本可以和以前一样保持沉默或者继续拉扯。
　　但今天他什么都不想说了，语言有时候是如此苍白无力，他要让她彻彻底底地明白自己的心意。

　　“我们以后是同事了，有些话就说清楚一点，我以前确实喜欢过你，但也是以前了，感情嘛，稍纵即逝的东西。”
　　事已至此，她还是要面对心里的那根刺。
　　“如果节目见你这件事情让你误会了的话，我在这跟你道歉，或许当年不该用避而不见的方法去对抗你对我的忽冷忽热，制造见面是我冒昧，是我有始有终的执念作祟，我有私心，想让你知道我可以过得很好，那么现在，我们也算扯平了吧。”

　　童诗遥微醺的嗓音软绵绵的，传到江故远耳畔，却压得他心里往下坠。

　　“我从来没怪过你。”
　　相反，他对她只有感激和历久弥新的爱。

　　他合上眼皮用力感受黑暗，记忆也随之陷入那段灰霾的漩涡。
　　那次诊断。
　　焦虑状态、睡眠障碍、回避型依恋。

　　心理学中有这样的名词——“不安全的安全”“不稳定的稳定”，意思就是对于他这种人来说，摧毁和破坏是安全感的来源，因为他根深蒂固地觉得自己不配拥有细水长流的幸福和安稳。

　　他们相处的那年是他的人生低谷，除了情感方面童年遗留的问题，也因为那时写作事业还没步入正轨，每晚都要依靠药物入睡，他的身体和精神健康都急转直下。

　　这样的他怎么能给童诗遥真正的快乐呢？早在他们相处的过程中，他就已经时不时会让她难过了。
　　状态不好的时候，他会对她的消息充耳不闻，会对她关切的目光视而不见。她前进一步，他后退一步。

　　后来医生告诉他，治疗的办法除了药物以外，也可以去探寻一段健康美好的关系，用好的记忆覆盖掉过往不好的记忆，慢慢修复自己心中的缺失。
　　而他，忘不掉那个柔软又倔强的女孩，他不想用任何人替代她，也没人能代替她。
　　后来他无数次想过，如果他告诉童诗遥自己的情况，她会不会原谅他。

　　“我能问你个问题吗？“江故远稍微直起身，清了清嗓子。
　　童诗遥语气平静下来，“你问。”
　　“如果你的员工因为一些难言之隐犯了错，你会原谅他吗？”

　　这时候咨询职场问题？同事关系转换未免太快了吧。
　　“看严重程度吧，也不能一概而论，如果他有能力承担后果，并且态度诚恳的话，应该可以原谅。”

　　职场需要的是工作能力，爱情需要的是爱的能力。
　　他愿意为童诗遥改变，只是，他爱的能力还不够，远远不够。
　　爱是勇敢者的游戏，不会因为别人对她示好就退却，不会因为她的闪躲而动摇，不会惧怕未来的未知数。

　　他自顾自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爱的能力需要培养，需要一点点的量变引起质变。
　　江故远想起经常在网上刷到漂亮又可爱的宠物，被主人当做自己的孩子照顾，而宠物对主人无条件信任，给予人类高浓度的陪伴和爱，是人类之间很难去拥有的正向反馈。

　　如果爱一个人太难，可以从爱一只动物开始。
　　他回想起童诗遥抚摸路边狗狗的样子，所以决定养一只她最喜欢的小狗。

　　门口玻璃的小小光源被挡住，童诗遥看到于心悠的脸贴在上面，两人对上视线后，她连忙推门而入。

　　“可算找到你了遥姐，哎…这怎么还躺个人？”于心悠看到暗处的身影，“我是不是不该闯进来…对不起对不起，都怪路骁然，非说你喝多了让我出来找你。”
　　“你来得正好，我也该回去了。”

　　童诗遥伸手被于心悠拉起，转身后又停住脚步。
　　“今天的事就当没发生过，我们都有点喝多了。”
　　说完，便留下了江故远一个人。

　　“遥姐，你看着好像不是很开心，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吗？还是我吃饭的时候和你说的话影响到你啦？”
　　“你想多啦，就是房间空气不流通，脑袋有点昏昏沉沉的。”

　　回到包厢，大家都玩得差不多了，三三两两地准备离开，童诗遥打开手机准备找个代驾，才看到路骁然的消息。

　　“生日快乐，我的好员工。”童诗遥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路骁然晃了晃屏幕上的时间，“差点过了12点，祝福没算过期。”

　　他还和以前一样开着玩笑，但在转过身后，嘴角的笑意却愈发苦涩。

　　当你爱上一个耀眼的人，她的光芒不仅会照亮你，也会划破你内心的自卑，忍不住觉得她值得更好的人。
　　路骁然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大的怂包，只敢畏手畏脚地让于心悠去叫童诗遥，因为他害怕自己出手的话不是英雄救美，而是破坏了一对璧人。
　　网上CP粉的评论再次冲进路骁然的意识，让他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他努力想做出成绩，却好像只是她口中的好员工，他送给她东西，她也会回赠礼物给他，好像一点人情也不想欠。

　　原来爱一个人会生出那么多只有自己才能体会的酸甜，路骁然的心里就像瓶底剩下的啤酒，咕嘟咕嘟泛着气泡。
　　他抓起瓶子，赌气似的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