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遥远》芋源很圆

24、念念遥远

　　生日团建正好是周五晚上，第二天不用早起的周五晚上。
　　大家默认聚会后的周六可以不加班。

　　二十几个人，以男多女少的阵容围坐在圆桌前，除了部门的同事外，还有两个路骁然最好的哥们。
　　女生约定俗成般自然地挨着坐成一排，有男朋友的都会快速抢占最靠里最保险的位置，方便给男朋友报备。

　　男生这边，路骁然作为寿星，自然坐在中心的位置，他的两个朋友左膀右臂似的挨着他。
　　男女相接的位置往往会多些心思，如果没有存在好感的异性，大家更愿意在同性旁边不加拘谨地自在吃喝。

　　空窗期不久的赵颜琳和比她大九岁的老吴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一起，看似毫无交集的两人，背地暧昧得火热。

　　等到童诗遥停好车进来的时候，包厢里只剩下三个空位，女生那头是于心悠。
　　年轻人的局，没什么太多的尊卑有序。

　　她自然地坐到小助理旁边，放包的时候余光扫了一周。
　　江故远没来。

　　这是她意料之内的事情，那么不爱凑热闹的人，或许只是第一次使用接龙功能，不小心点错了而已。

　　看人到的差不多了，路骁然简单互相介绍了一下同事和朋友，示意服务员开始上菜。
　　童诗遥第一次觉得二十几人的包厢竟然能这么宽敞，菜品都上了双份，怕大家吃不够或者吃不到。
　　原来富二代也会细心周全。

　　路骁然的兄弟和他一样自来熟，没过一会儿就逗得对面的女孩们笑得花枝乱颤。

　　气氛热络起来，童诗遥咀嚼着嘴里的绿叶菜，眼睛却几次不自觉地看看门口。
　　而路骁然看着她。
　　就像你在桥上看风景，我在桥下看你。
　　她当然不知道，路骁然大张旗鼓邀请这么多人，只是想今年的生日有她参与，但又不想让她有压力。

　　“遥姐，多吃点肉，感觉几天不见你好像都瘦了。”
　　于心悠看着她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把一盘荤菜转到童诗遥面前。
　　“好，你也多吃。”童诗遥夹起一块送到嘴里，焦香中带着青柠檬的香气。
　　“我可不能多吃。”于心悠凑近，遮住口型，”明天我要去相亲，得把自己塞进新买的裙子里。”
　　童诗遥差点噎住，“为什么，家里着急？”
　　于心悠点点头，一副乖乖女的神情，“自从我到了法定结婚年龄，我爸妈每次过年回去都要问我有没有恋爱，我也不是怕他们，我是真的听累了。“

　　她给自己倒了杯啤酒，继续说：“遥姐你也知道，我挺爱追星也喜欢帅哥，但我心里明白，像我这样的普通人能够找个正常的好人安安稳稳就已经很好了，相亲也比我在大城市自己找靠谱。”

　　童诗遥半晌没有说出话，她感到一种无力感，对于亲情压迫的无力感，对于获得幸福的无力感。
　　自己都没谈过一段像样的恋爱，哪来的资格给建议。

　　她也给自己倒了杯酒，双颊鼓起咽下，喉咙泛起酸涩。

　　饭局临近结束，江故远终究是没来。

　　一群人在路骁然的带领下转场KTV。

　　包厢自然也是最大，沙发宽敞绵软，精美的果盘和果酒整齐地摆放在茶几上，安安静静等待被享用。

　　“遥姐！遥姐！”众人怂恿下，童诗遥来到麦克风前演唱开场的第一首歌。
　　她划动着选歌屏幕，点击了一首口水小甜歌。

　　生活够苦了，要学会给自己加甜，而口水歌的好处就是谁都会哼那么几句，不至于自己引吭独唱那么尴尬。

　　射灯昏暗，无规律地扫过童诗遥的脸，路骁然第一次看见她今夜这样的脸。
　　没有公司时那么精致，没有生病时那么破碎，从发丝到裙摆都散发着一种独特的让他忍不住想要靠近的气息。
　　如果是在大学相识，路骁然一定会以她为原型写一个剧本，这就是他心目中的女主角。

　　待童诗遥结束落座，他隔着几米的人群，给她发消息。
　　【你还没祝我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

　　他抬起头，看着童诗遥被屏幕照亮的脸，泛着红晕，不知是因为酒精还是因为他。
　　喧嚣的环境像是下沉的异世界，平时说不出口也不敢说的话，在此刻催化成形。

　　【我想听你亲口说。】

　　再次望过去，座位空了。

　　大概是去卫生间了，路骁然心想，通向门口的路上有十几双腿阻隔，他叹了口气作罢，和旁人玩游戏分散注意力。

　　房间的吵闹在背后隔绝开来，童诗遥有点晕晕沉沉地顺着图标走到卫生间巨大的镜子前。
　　额头已经泛起轻微的油光，她的手却像有千斤重，没力气掏出补妆的粉饼。

　　没意思。

　　隔间走出人，高跟鞋的踩踏声清晰刺耳。

　　“诶？好巧。”
　　童诗遥扭头，从镜子里看到白卓嫣带着惊喜的脸，那种纯粹因为偶遇的惊喜。
　　“他们都叫你遥姐，我也这么叫可以吗？”

　　“当然可以。”
　　童诗遥拉开水龙头冲手，让自己看上去自然一些。

　　“遥姐你是朋友来的嘛，要不要去我的包厢玩玩？”
　　白卓嫣笑意盈盈，身上也带着些酒气，但不像是客气话，见童诗遥犹豫，继续表示亲近。

　　“不是外人，人不多，就我舅舅和江故远，还有公司一个小弟，正愁没什么气氛呢。”

　　原来不是失约，是约了别人啊。
　　童诗遥突然觉得自己像个笑话，她为了他魂不守舍，他呢，没准很快就要成为自己的上司亲属了。

　　胃里似乎开始灼烧起来，向上蔓延，直冲大脑最后的理智领域。
　　“好，你等我两分钟。”

　　童诗遥走进隔间补妆，在气垫的镜子凝视自己的双眸，她告诉自己，既然有时隔三年去见他的勇气，就再也没什么事值得她当逃兵了。

　　出来后，两人挽着胳膊并排走，虽然更多的是起到搀扶的作用，但外人看来俨然好姐妹的模样。

　　两个包厢离得不远，一进门白卓嫣音量加大。
　　“看看我带回来谁啦！”
　　几个脑袋同时歪向这边，童诗遥在江故远看到她的前一秒看向其他人。

　　“是小童啊，过来坐！刚还听故远说你们部门有人过生日聚餐呢。”，白豫深放下手里的麦克风，朝这边招招手。
　　“对，我们吃完过来唱会歌，你们今天是？”
　　“我们就是临时攒的局，可别偷偷怪我们没叫你啊！他们俩也差不多算是一起入职，叫出来一起玩玩。”
　　白卓嫣顺势点了点头，江故远沉默着，五官淹没在幽暗的灯光下。

　　“小童，来一首？记得那次年会你唱的特好听。”

　　年会，对童诗遥来说可怕的噩梦。
　　小时候要在亲戚面前展示才艺，长大了要在公司年会上展示才艺。
　　一生社死的东亚女人。

　　入职第一年年会，不起眼的童诗遥在几个节目类型里艰难地选择了唱歌，倒不是出于热爱，是实在没得挑。
　　跳舞比唱歌还尴尬，脱口秀她也没那个搞笑细胞。
　　结果误打误撞，发挥得不错，领导还给了她一个大红包。

　　童诗遥拿起话筒，把刚才唱过的口水歌又唱了一遍，“领导，你们玩好，我先回去，出来没打招呼，怕他们找我。”童诗遥抬起手，指了指门口。

　　走出房门的那一刻，她呼出一口气，对于自己的表现还算满意。
　　隐忍、克制、体面。

　　忽然，小臂被人攥住，隔着衣服面料都能感觉到温热。

　　她转过头，是她几乎没见过的江故远。
　　眼底有点猩红，唇齿喷涌出浓重的酒精味，就连这方面迟钝的童诗遥也能闻出来不会低于30度。

　　“你好像喝多了。”她企图挣开他的手。
　　那双手反而捏得更紧，“这三年，你有祝福过我的生日吗。”

　　祝福，凭什么呢。
　　凭你断崖式的离开，还是凭你前途即将更加无量。

　　“我祝你步步高升。”

　　“我不是为了陪他们。”，他的音色有些嘶哑，“群里答应和你们吃饭，白总突然打电话叫我出来，不好拒绝。”

　　童诗遥微微怔住，眼前的男人好像第一次在她面前暴露明显的情绪，变得有血有肉。
　　但她不相信，也不敢相信人在非理智情况下做的一切。

　　“你没义务和我说这些，我明白，每个人心里都有优先级，部门的事你不用放在心上，我会和他们解释的。你青睐领导是对的，毕竟白总的实力我稍有了解，至于其他的，你不必这么在意。”

　　很官方的回答，江故远不想听，随即转了话锋，“吃他带的饭，去他组的局，你开心吗？”

　　他凑近半步，随之而来的压迫感仿佛在质问她。

　　“个人隐私，和你有什么关系。”

　　包厢里的路骁然看着聊天页面迟迟没有回复，猜想是不是那句话越了界，让她不开心直接走人了，便起身出去碰运气找找。
　　走廊传来三三两两包厢里的鬼哭狼嚎，他往前走了两分钟，先是看到童诗遥翘起的发梢。

　　人没走就好。

　　他刚想唤她，却随着脚步的移动看到了童诗遥的背影，她和一个男人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