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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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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问,把醉酒的人独自扔在沙发上会发生什么。
答,其实什么都不会发生。
继续提问,把醉酒的人独自扔在开了电风扇的客厅的沙发上会发生什么。
答,会感冒。
本着轻伤不下火线的职业道德,小鸟游智枝是提着一大包面巾纸进编辑室的。继扭伤后,女记者成功给自己加了一层“重感冒”的buff,毕竟牛岛若利离开后她真的倒头就睡了,连被子都没来得及盖上的那种。
“我想过你今天会生病,”源森子坐在出版社对面楼下的快餐店里看着闺蜜身前用掉的面巾纸,沉默了几秒钟,“但是我没有想到你会以这种理由生病。”
小鸟游智枝用掉的面巾纸已经从桌边的垃圾桶里漫出来了,这会儿正是午饭时间,服务员忙不过来,自然也不会有人给这桌特殊的客人倒垃圾。
“什么叫你想过我今天会生病?”
“字面意思。”源森子说,“牛岛看你的眼神跟原来及川彻那傻逼看我差不多,别跟我说你没感觉到。”
小鸟游智枝一边摁着鼻子一边忍不住吐槽,“......你这话说的,那现在及川是怎么看你的。”
“他现在看我像看一坨死肉。”源森子面不改色,“一点波动都没有的那种。”
小鸟游智枝:“......”
那还蛮厉害的呢,各种意义上。毕竟正常人都不会和死肉谈恋爱吧。
在饮食上完全没有公主病但在生活作风上全是公主病的源大小姐一边从饭盒里挑出青椒丢进小鸟游智枝的饭盒里一边用左手撑着脑袋,她垂着眼睛看着因为便宜而做得让人没多少食欲的快餐,在心里盘算着要不要给小鸟游智枝打一笔钱。
这伙食,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虽然确实知道小鸟游智枝不会缺钱,她的钱大概率是拿去干别的了,但源森子依旧把对方当贫困阶层看待。
“你之前给我的那张卡,”源森子说,“里面的钱我已经打去基金会了......以五代医生的名义。”
小鸟游智枝趁着鼻涕不那么汹涌的间隙扒了口饭,口齿不清地回应道,“唔,谢了。”
“差不多可以了吧,”闺蜜脸上平静的表情没出现变化,可小鸟游智枝却敏锐地察觉到了对方的烦躁,“你不欠五代医生的,过了这么久的苦日子,够了。”
女记者嗤笑一声。
“这才哪到哪。”
她并不是女德标兵,守寡自然不在考虑范围之内,住狭小的旧房子也好,酗酒也好,不过是因为她觉得自己不该过得那么好——源森子将之称为幸存者内疚,但小鸟游智枝知道并不是那样,她只是在以极端的方式提醒自己,她还有事情没有完成。
等击败必须击败的敌人那天,她肯定会停止这样的生活。
“随便你。”源森子撇开视线,她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电竞选手从随身携带的提包里翻出几张纸,小鸟游智枝接过去看了一眼,是一份还算详细的资料,“这家人现在就在仙台,不过老家是埼玉的,家里有长辈死于那个怪病,你需要的话可以去和他们接触。”
“那他们——”
“放心吧,宫城可是我的地盘,让那群混蛋在我的地盘上撒野这种事,一次就够了。”
源森子拉开椅子站了起来。她没什么胃口,于是便将吃了一半的盒饭放在桌子上,拿着小票去柜台上买了单。小鸟游智枝还在吃饭,她目送闺蜜买完单走出快餐店,突然叹了口气。
她当然知道源森子是好心,只是好心不一定能办成好事。
阴影能这么快走出来就不叫阴影了。
女记者抓着拐杖从快餐店往外走,街边小店的卫生条件不如连锁店,地面上给人一种蒙了一层油的感觉。小鸟游智枝走了两步便觉得脚下一滑,她以为自己会再次摔倒然后成功从一只脚扭伤变成两只脚扭伤,好在那种事情并未发生,在摔倒之前,一只手从前面探出来抓住了她的胳膊。
小鸟游智枝惊魂未定地抬起头,男人一贯没什么表情的脸在眼前放大,从她的角度甚至能看见对方紧紧抿着的嘴唇。
“您怎么在这里?”她借着牛岛若利的搀扶站定,然后问了个蠢问题。
“我来找您。”
“找我做什么?”
“找您吃午饭,”牛岛若利看了眼小鸟游智枝方才坐过的位置,服务员依旧没有过去收拾桌子,一团团用过的面巾纸随意地堆在垃圾桶里,桌面上还散落着被小鸟游智枝撕成碎片的资料,“但是您好像已经不需要了。”
小鸟游智枝从嗓子眼儿里挤出一个没什么意义的单音。
“我要回办公室了,”她说,“失陪。”
昨日醉酒后的亲近不过是稍纵即逝的幻觉,酒醒后小鸟游智枝依旧维持着她那不主动也不拒绝的态度,男人不自觉地想起微凉的甲片划过皮肤的触感,他还能够清晰地回忆起小鸟游智枝新做的美甲图案。
牛岛若利有些无所适从。
在以往的二十多年里,他从未主动追求过什么人,他的人生几乎全都献给了排球,剩下的些许宝贵光阴则是用在了队友们身上。在和小鸟游智枝重逢前,他并未产生过必须和某个人亲近的念头。
少年时朦朦胧胧的好感并不足以成为动机,最终让他做出决定的却是在俱乐部拐角的那次不算愉快的相遇。
和记忆中胆大包天的少女不同,那时的小鸟游智枝更加脆弱无助,就像是一根漂浮在海上随时可能会沉没的浮木,于是那少女鲜活的形象被染上了深沉的色调,最终将她在男人心中变成不那么热烈又无比真实的模样。
记忆会美化一些人,但亲眼看见的景象不会。
牛岛若利不想让那根浮木真的沉入深海,所以他不自觉地向她伸出了手,哪怕明知道她并不需要。
男人抢在服务员之前走到空桌前,他将小鸟游智枝遗弃在桌面的碎纸片一片片收起来,揣进运动服的口袋里。随后赶来的服务员用古怪的眼神看着他的脸,最终又低下头假装什么都没有看见。
牛岛若利收好那些纸片,他抬起头往店外看去,女记者拄着拐杖向街对面艰难移动着,于是他对着那背影勾了勾嘴角。
没关系。他想。若是她不欢迎他闯进去的话,他可以守在她的世界之外,耐心等待她打开门的那一刻。
他相信自己不会等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