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球少年]请让我看看你的腹肌》梧霜

16、15

　　拖着仿佛被一千个壮汉毒打过的沉重身体走出出版社大楼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半了。
　　本来是可以不需要加班的，但小鸟游智枝突然被同事拜托帮忙整理资料，本着“就算我不是好人也得装好人”的原则，女记者稍微留了一会儿。
　　虽然是体育杂志，但实际上大家写的稿件类型都蛮杂的，只要和运动员沾边就能往上凑，从一些捕风捉影的花边绯闻到某运动员代言的新产品，总之就是什么都写。
　　小鸟游智枝觉得杂志到现在都没废刊也挺稀奇的。
　　说不定他们出版社正经工作压根不是搞传媒而是帮哪家大佬洗钱。
　　萝卜脚已经好了大半，暂时还不能跑动，可行走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了。持续了一周多的平底鞋扮相令同事们接受了“小鸟游其实根本没有一米七”的设定，和同事告别的时候小鸟游智枝还被对方询问“最近大家在团购增高鞋垫你要不要”。
　　怎么说呢，伤害性不高，但侮辱性极强。
　　其实小鸟游智枝的身高算是中游偏上的水平，可惜大家都看惯了她穿高跟鞋的样子，骤然换成平底鞋，总有人觉得她变矮了，想帮她长长个子。
　　女人提着包在街上晃了一圈。
　　夏季赛结束后的休息不过是昙花一现，源森子在仙台待了两天便马不停蹄地回了东京准备区域选拔赛，如今出租屋里只有小鸟游智枝一个住客，她也懒得回去那么早。
　　回去了也没什么事做。
　　老实说，对比前两年的惊心动魄，小鸟游智枝目前的生活可以称得上是“平静”。奈何她骨子里就犯贱，明明是梦寐以求的理想生活，可真的到了这个时候，她却觉得空虚。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因为有事情没做完还是单纯因为她就是闲不下来。
　　女人拐进一家酒吧。
　　仙台市的酒吧还不少，小鸟游智枝没事就喜欢在这些地方乱晃，哪家驻唱水平高哪家酒水便宜好喝她全都摸了个七七八八。女人随便点了杯烈酒坐在吧台角落里，四周有男人来回打量着她，不多时小鸟游智枝便收到了陌生男人请的鸡尾酒。
　　她也不挑，歪着头眯眼冲那男人笑了笑，将酒一口闷了。
　　那日在牛岛若利面前的失态仿佛是一场幻觉，感冒痊愈后小鸟游智枝又尝试着喝过不少酒，但再也没有醉过。
　　手机传来聊天软件的提示音。小鸟游智枝一手抓着酒杯边缘一手点开LINE的聊天界面，发消息的是源森子，她问闺蜜现在在哪里。
　　小鸟游智枝随手发了个定位过去。
　　源森子的聊天窗口上“正在输入”的提示浮了半天，最终又没了下文。
　　左右不会是劝她少喝酒——源森子不爱对他人的生活方式指手画脚，她信奉“好赖都是自己作出来的”的神奇原则，哪怕有一天小鸟游智枝突然想不开去吸点不该吸的，便宜闺蜜大概也只会说“我没钱借你”而已。
　　请小鸟游智枝喝酒的男人怀着不太好的心思。
　　她当然看得出来，但她觉得无所谓。
　　在喝下男人请的第四杯酒水后，小鸟游智枝突然觉得有些无聊，她抬手招呼酒保给那男人点了杯度数较高的酒，又给自己点了杯同款。然而在将酒杯递到嘴边之前，她的手就被人按住了。
　　“您喝了很多杯了。”
　　男人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身后，他叩住小鸟游智枝的酒杯，强行将那杯酒放在一边。
　　女记者身前已经摆了不少空酒杯，光是看一眼就让人忍不住皱眉的程度。
　　小鸟游智枝挑眉，她发觉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至少现在她已经不会对牛岛若利突然出现在自己视线范围内这件事有多少惊讶或者抵触的情绪了。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反抗不成，还不如躺平。
　　“您不像是会来酒吧的人。”她说。
　　牛岛若利“嗯”了一声，“我是来接您的。”
　　客气又疏离的语气。小鸟游智枝不自觉想起那天傍晚的事，她说她要去牛郎店，牛岛若利大概是生气了，于是他少见地放弃了敬语，直接用“你”来称呼她。
　　她并不讨厌那样，但相对的，她也不讨厌牛岛若利对她用敬语。
　　“森子给您打电话了？”小鸟游智枝很快便猜出了大概，牛岛若利不是会在酒吧驻留的类型，方才源森子问她在哪却没有下文，稍微动动脑子便能想明白。
　　“她拜托我照顾您。”
　　小鸟游智枝嗤笑。
　　源森子是个道德心和责任感都薄弱得令人惊异的家伙，在这段莫名其妙的关系中，她那位便宜闺蜜思考的只有“怎么才能让小鸟游智枝好过一些”。换句话说，虽然摆着一副支持牛岛若利追求她的态度，实际上源森子不过是在把牛岛若利当工具人。
　　倘若在走出那片阴影后，她依旧没有对牛岛若利动心，恐怕源森子会动用手段主动要求牛岛若利不再和她联系。
　　总觉得这样有点可怜。
　　自己也是，牛岛若利也是。
　　“您现在抽身还来得及。”她拍开男人的手，再次用五指拢住酒杯的杯口，女人下巴上的美人痣在酒吧绚烂的灯光中若隐若现，“森子可不是什么好人。”
　　源森子最大的优点便是自知之明，她都说了自己是烂人，那就真的是烂人。
　　“我知道。”牛岛若利说，“她在利用我。”
　　“那您还这么心甘情愿地往里跳？”小鸟游智枝挑眉。
　　“她在利用我，我也在利用她。”
　　所以才搞不清这些人脑子里都装着什么。小鸟游智枝想。源森子利用牛岛若利是为了救她，但牛岛若利图什么呢？无论怎么想，在这场滑稽的交易中，能够讨到好处的也就只有她们俩而已。
　　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男人突然压低身子凑了过来，小鸟游智枝看见对方的五官在视野中被放大，于是他们的鼻尖碰在一起，女人甚至能够感觉到对方扑面而来的男性气息。
　　“我在利用她，”他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我想要得到您，所以我会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
　　那一瞬间，小鸟游智枝突然意识到了一件被自己遗忘了很久的事情。
　　即使看起来比野兽无害许多，猛禽也是有攻击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