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神]自动人偶记录日记》黎溟

7、世纪末冰原7

　　B-1-5423在回程的时候特地路过了布诺家的房子。她刚在夕阳下告别了埃克一家：今日收获还算丰富，除却必要的肉类外，她还记着和布诺之间的约定，要从外面给她带一束小花回来。

　　B-1-5423屈起指节，在玻璃窗前很有礼貌地敲了三下。看上去许久未曾清洗的布帘随即“唰”地一声被拉开，从中小心翼翼地探出一张稚嫩的脸庞来。

　　“姐姐？”

　　布诺趴在窗台旁，在看清来人后眼中迅速燃起了一抹光彩的神色，她伸手接过B-1-5423怀中的那捧淡紫色的丁香花，立即将脸颊亲昵地贴在这些星星点点的小花上，看上去高兴极了：“是我的花！”

　　“喜欢吗？”B-1-5423摸了摸女孩的头。

　　“喜欢！”布诺立即扬起新荔似的脸蛋，奶声奶气地说：“姐姐，你还能收到我的手环吗？”

　　B-1-5423怔住：“当然...我会等到你完工的那一天。”

　　布诺瘪了瘪嘴：“但是...但是妈妈说，你和威尔士医生打算搬走了，是真的吗？”

　　***

　　B-1-5423冲进医馆的时候还在大口喘着粗气。威尔士·达菲尼奇正端着他最爱的热咖啡无言地站在窗前——从这个角度看，可以完美地观察到B-1-5423进门前脸上的急迫与困顿。青年的脸庞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柔和，仿佛早就在等待着这一刻，B-1-5423却半个字都没能问出口——因为她看见那双再熟悉不过的眼睛里并无恶意，反倒莫名显示出淡淡的笑意来。

　　“欢迎回来。”威尔士垂下眼低头啜饮了一口，“和你的朋友们都道过别了吗。”

　　“你不该瞒着我。”B-1-5423咬紧牙关，“威尔士，我至少以为你会提前和我商量的。”

　　威尔士微微转过头，轻笑起来：“我以为你会给我一拳。”

　　“大约四年前，‘我’在工厂进行‘观测’的时候就见过你了。”在放下咖啡杯的那一刻，威尔士的身体奇异地发生了一些变化：他似乎更高了些，蓝绿色的鬓发垂至肩膀，赤色的瞳仁中倒映出人偶少女警戒的神情。

　　威尔士·达菲尼奇——哦不，现在应该叫他多托雷才对，正朝她一步一步地逼近过来：“‘我’原本以为机械化生命很难孕育自我意识，但你远比我预期中要优秀得多。于是我获取了你的信任，攫取了我感兴趣的情报。”

　　他半俯下身，食指像往日那样撩起B-1-5423脑后的长发——输入能源处赫然贴着一片小小的芯片，B-1-5423下意识地想要阻止他的触碰，却懊恼地发现自己的身体竟一瞬间无法动弹了。

　　“你太信任我了。”多托雷叹息道，“你犯过的最大的错误，就是直接暴露你的弱点。还记得吗？我曾经帮你改造过输入接口，要控制你的身体实在是易如反掌。”

　　B-1-5423冷冷地扯了扯嘴角：“...你背叛我。”

　　“我教过你，真正的【朋友】会是守护你的忠诚的骑士。”多托雷扯下了那块附在皮肤上的芯片，意有所指地敲了一下，芯片收到反应，登时亮起了一抹微弱的白光。

　　多托雷的声音温和如旧：“不要着急，5423。让我们重新回到正题来吧，想一想，你这次急匆匆地回来是想要问我什么问题？”

　　B-1-5423一愣，目光在触及眼前人的那一刻，还是不由得松动了一下。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在进行一场赌博，她抿了抿唇，沉默许久后才顺着他的意思干哑地道：“...布诺说，我们要搬家了。”

　　“好孩子。”他无声地说，又再次弯起了唇角，“行李已经提前收拾干净了，你想到更远一点的地方去吗？那里会有你喜欢的落霞，我保证，你还能看见更繁茂的绿荫。”

　　“...在至冬吗？”

　　“不，在须弥城，我曾经在那里求学过相当长一段时间，那里有许多和我有学术往来的朋友。”多托雷依旧尽心尽力地扮演着威尔士·达菲尼奇的角色，“我们该换个景色生活了。”

　　语罢，多托雷瞬间收紧了手中的芯片，将它作为壁炉最后添置的一根柴火扔了进去。火光吞噬了这枚小小的芯片，果不其然没有听见金属器件与线路爆裂的声音。他皱起眉头，拉起B-1-5423的手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去。

　　如今，“测试”切片在“观测”的途中叛逃的事已无法再隐瞒下去，这种在“观测”中起“监督”作用的芯片相对其他监听设备要防火防水得多，即便是丢进壁炉里也无法阻止讯息的传回，他们必须在愚人众执行官到来之前尽早离开这座村庄。

　　B-1-5423下意识地握紧他的手，眼神复杂且难过。

　　原本温暖的夕阳骤然变得凄冷起来，风从窗户外灌进来，她在听见这个名字的一瞬间，几乎浑身的血液都开始倒流。威尔士·达菲尼奇就是愚人众执行官【博士】的切片之一——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何况他作为还在“测试”中的切片，其实并没有完全获得愚人众的信任。

　　这也是他只在征兵团当了两年军医后就退伍的真正原因。

　　B-1-5423被“父亲”遗弃在冰原后不久，这件事就被执行官【博士】敏锐地察觉到了。他曾经多次来到实验室里观察这名最有可能产生自我意识的人造生命，但或许就连【博士】都没有料到，她会在流浪的途中遇到威尔士·达菲尼奇——他其实就是还未正式开始于教令院求学的多托雷，自诞生初期起就几乎没有接手过任何任务，仅以一名医者的视角观测这个世界。

　　因此，在遇见B-1-5423之后，他一面研究着机械生命的谜题，一面巧妙地同其他切片打起信息差。【博士】不可能察觉不到这副切片早已不忠，切片与切片之间共享着一种奇异的思维网络，构造其实类似于自动型战斗人偶之间的战斗联机功能——几天前，愚人众高层下达了销毁指令，其他切片容忍到现在的最大原因就是利益矛盾；或者说，B-1-5423已经对他们而言不再重要。

　　愚人众捕获到了另一具拥有自我意识的人工生命。

　　自动型战斗人偶军团计划早已搁浅，冰之女皇下令彻底封锁有关人偶的消息，若B-1-5423继续待在这里，以某些执行官一不做二不休的脾性来看，这座小小的村庄恐怕就是必要的牺牲。

　　为了保住他们的性命，威尔士能想到的应对方案只有带着B-1-5423远走高飞。

　　“害怕吗？”威尔士问她。那是B-1-5423第一次在他的脸上看见这种纯粹且畅快的笑意——多托雷是个标准的的疯子，威尔士·达菲尼奇自然也是。

　　“你也可以把我连同你的研究一起交出去，这样至少可以让你全身而退。”B-1-5423平静地看着他，“我还是更习惯喊你威尔士，而不是多托雷和【博士】。”

　　“庸人会将自己遇到的苦难归咎于自己的存在，尽管他们其实没有错。”多托雷说，“这是我这十年来行医学到的最有用的道理之一。”

　　“其他切片也肯定想不到，有一天我会带着实验体私奔。”他扭过头，很有乐观精神地朝她笑了笑，“我还是希望你把我看成威尔士·达菲尼奇，这名字还挺顺耳的。”

　　“是吗。”

　　B-1-5423在听到这道身音的瞬间，瞳仁猛地一缩，她下意识地将身边的多托雷往身后一拦，抽出随身的短刃用力挥起，只听清脆的“哐当”一声，刀刃在冰筑的护盾上划出一道令人牙酸的声音。戴着愚人众面具的青年安然自若地站在她的面前，他的嘴角噙着狩猎般的笑意，迎面而来的压迫感让她不由得感到头皮发麻。

　　眼前的男人和身边的多托雷拥有着一模一样的面孔，那个鬼魅似的噩梦又在她的脑海中浮现，令她不得不握紧了手中的刀刃。

　　“好久不见，B-1-5423，还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