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神]自动人偶记录日记》黎溟

6、世纪末冰原6

　　初夏，B-1-5423已经换上了更加轻薄的衣装，至冬最大的好处就是这样干冷的天气不至于让夏天被聒噪的蝉鸣惊扰，这里常年被冰雪覆盖，只能从与其他国家交接的边陲之地窥探出一些季节的变化。她戴好帽子，和往常一样决定和老埃克一家出去狩猎——她会记得顺路带一束小捧花回来的，布诺很希望用它们做一串新的手环。

　　“我希望今晚的晚饭会是稠汁蔬菜炖肉。”B-1-5423说，“埃克似乎长高了些，他最近一直在苦练射击，希望几年后能顺利通过征兵团的考核，成为一名合格的士兵。”

　　“他会成为一位合格的士兵的。”

　　威尔士帮她调整了一下后颈处的衣料，以确保那道输入能源和机油的开关不被人发现。B-1-5423隔着头发轻轻地摸了一下颈骨处坚硬的开关，威尔士勾起唇角，目光晦暗不明地说：“很完美。”

　　昨夜过后，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有所变化了——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威尔士·达菲尼奇显然没想到自己也会成为B-1-5423梦魇中的一部分，但他看上去似乎对这种情境很感兴趣：“你觉得我会死？”

　　人偶少女目光沉重地看着他。B-1-5423是个温柔的孩子，她之前曾经发誓要守护这座村庄直至死去，威尔士·达菲尼奇自然也在她要保护的人之中。她直言不讳地说：“我以为你会对出现第二个‘你’这件事更感兴趣。如果真有这样一天，我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死去。”

　　“你会保护我？”

　　“我会保护所有人。”她顿了一下，“尽我所能。”

　　但威尔士看上去并不知足，他轻轻地摩挲着他们交叠靠在一起的拇指，这位青年医师的眼中闪过一丝狭促的笑意：“梦中带点荒诞色彩是正常的。你知道的，我一向不喜欢和别人一个样。我的意思是，我还以为我会比别人特别一点。”

　　“你已经足够特别了。”B-1-5423奇怪地看着他，“你是我目前唯一全心全意信任的人，威尔士。”

　　村里也有人对她和威尔士之间的关系感到好奇，但B-1-5423深知二人之间巨大的鸿沟，非人的构造意味着她永远不可能和正常的人类女性那样，同一位普通的人类结婚、生子。B-1-5423永远不会忘记威尔士·达菲尼奇对自己的恩情，她把致命的弱点交付到了威尔士的手中——对于自动型战斗人偶来说，将能源开关暴露在对方面前，就和人类愿意交付出自己的身家性命一样郑重。

　　她很少说那些漂亮话，因为人造人从不说谎。

　　“我的荣幸。”威尔士说。月光在深夜里似乎显得更加凄清了些，他们像困倦的孩子那样依偎在一起，在B-1-5423看不见的角落，他的眼中正在汇聚着一股无言的、带着些许沉重的犹疑。

　　——尽管这份软弱只出现了一瞬。

　　***

　　威尔士和B-1-5423像往常那样告了别。但这一次，他在房门紧闭的那一刻拿起的不再是热腾腾的咖啡，而是一份夹杂在凌乱病例里的研究记录。如果B-1-5423此刻在场，她或许会敏锐地察觉到这份研究记录并不是之前威尔士给她展示过的诊疗单。

　　报告开头用鲜艳的红墨水勾划过一遍，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B-1-5423的各项生理数据，包括且不限于各个时间段她的思想、心率、以及学习的快慢曲线。这是一份有关人造人思维组成的猜想图纸，在这份猜想报告中，位于它们脑颅内部的处理器应该承担着类似人类大脑的功能。

　　威尔士现在已经确定这种由机械和人造物组成的生命产生了独立的意识：她完全脱离神明的掌控，自发地因某些力量、或者说是高超的学习潜力朝着人类的方向靠近。

　　威尔士·达菲尼奇曾是一位优秀的须弥学者，那是在多久以前呢...他半阖着眼，几乎快记不清须弥城繁茂的绿色；他曾经有机会进入教令院深入学习，但他本能地对这所学院产生了抗拒的感觉，因此才决定去学医。幸运的是，他在这里遇到了B-1-5423——一个绝妙的、符合他所有预期的实验体。就像狩猎的猎人总会有办法朝猎物开枪，研究到达瓶颈的学者也很容易一觉醒来就想到了突破瓶颈的办法。

　　——他的鱼终于要上钩了。

　　他垂下眼，将手中的研究记录撕成了两半，和往日在壁炉里烧掉不重要的东西那样，随手将手中的碎纸扔了进去。

　　***

　　此时此刻，远隔百里之外的冰雪之城正在无声地酝酿一场风暴的到来，但风平浪静的暴风眼并不位于此地。执行官【少女】抬眼望向驻足于对面的男人，他看上去比上一次见面的时候苍老了许多，好在这种情况她早已司空见惯了。

　　男人的手掌隔着手套虚虚抚摸上冰冷的玻璃器皿——那里本该躺着一具陷入休眠状态的人造生命，她的头部无力地垂下，黑色的长发顺着营养液的灌输方向如散开的海藻般飘动。将人造的神祇用科技关押，把细致的实验报告变成第一版宗教信文...

　　他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天使会在破晓时分降临人间吗？还是说，那只不过是恶魔挣扎爬出的虚影呢？

　　“博士，你看上去很愉快呢。”执行官【少女】如是说道。

　　“我正在准备进行一场有趣的实验。”他缓慢地说着，手心骤然缩紧，仿佛已经攥住了生命脆弱的颈脖，“当天使和恶魔一齐降临，仅由机械系统构成的大脑会萌生出什么样的选择呢？”

　　“这也是现在的‘你’研究的一环吗？”

　　【少女】的视线扫过实验室满地凌乱的电线——这里曾是一间机械工厂，上万具自动型战斗人偶在此处被制造出来，又最后在此处随着火星一齐陨落。

　　她轻飘飘地说：“先前你用于’测试‘的切片似乎没有再回来呢。”

　　多托雷缓缓闭上眼，尽管他的笑容看上去狂热得有些惊悚，但在看见休眠舱的一刹那间，他又回忆起了带着机油味的废铁碎屑从火炉里被推出来的感觉；这场实验并没有失败...或者说，是他低估了这种工业化生产模式带来的创造性。

　　他低声道：“不必担心，那副切片正处于一场...新奇的、为我的研究课题带来无限可能的实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