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神]自动人偶记录日记》黎溟

3、世纪末冰原3

　　“我讨厌小孩子，尤其是刺头的年轻小伙子。”

　　威尔士很有耐心地等待着锅炉上的咖啡煮开。这些香气浓郁的咖啡豆是他托人从遥远的须弥寄来的高档货，因为征兵团在招兵期间严禁沾酒，副团长才不得不放弃与老友一醉方休的想法。

　　B-1-5423兴致缺缺地坐在门口被雪覆盖的台阶上，一个人搭建着用冰雪捏造的王国。

　　半小时前，她和威尔士就是否要到愚人众征兵团里看看这件事上产生了一点小小的分歧；当然了，这种毫无意义的对话本该和他们此前进行过的无数次对话那样轻飘飘地消失，但征兵团副团长的突然出现还是打破了这一规律：他的眼角乌青一块，鼻孔里残留着干涸的血渍；被军用护膝保护的膝盖下出现了一大片紫红色淤青，看上去好像被打得有些狼狈——尽管对方强调自己是喝酒后一不小心摔的。

　　副团长带着怒气，咬牙切齿地坐在问诊座上，让昔日的好友给自己看看被刺头小子袭击的痕迹。他是个坚强的至冬硬汉，上药时在确认过B-1-5423出门后才放开了嗓子发出杀猪般的哀嚎。威尔士有些无奈地看着这位昔日好友的丑态，好心提醒道：“她的耳朵很灵。”

　　“噢，真正的至冬汉子从不喊疼！”他又拔高声音叫了一句，才压低声音凑上前骂道，“你怎么不早说！还有，这小丫头是谁？你之前好像从没想过成家立业吧。”

　　威尔士有些好笑地将棉签往下一按，再次听见一声哀嚎后才满意地扬了扬眉毛：“我是军医，是医生，她是我的病人。我最近在研究一项相当感兴趣的课题，如果让我给它取名，应该会叫它《论人体组织机械化活动的外在驱动力》吧。”

　　副团长却一点也笑不出来，他恹恹地撑着下巴：”无论如何...接下来的征兵团恐怕是要变天的。我在海屑镇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他赤手空拳地打赢了我们装备齐全的士兵——当然，我说的那个士兵并不是我！咳咳...上面的大人物说他堪为大用，现在我正为把他塞进哪支小队而烦恼呢。“

　　“哦？”

　　“我想想这混小子的名字...阿贾克斯。啊，他是被自己的父亲送过来的，该死...当军营是少管所吗。”副团长一用力就忍不住牵动了脸上的伤，威尔士的眼中似乎划过了一丝若有所思的痕迹，但又似乎没有。他将消毒水收好后，让B-1-5423进屋来暖暖身子，B-1-5423乖顺地照做了。

　　“5423？...呃，老弟，这可不像真正的名字。”副团长说着，再次打量着眼前推门而入的少女。她看上去年纪大约在十七八岁左右，戴着厚厚的熊绒制毡帽，黑漆漆的双眼看不出喜怒哀乐，大半张脸都埋入了柔软的卡其色围巾里，穿着一件似乎有些宽松的掐腰长裙，让人不得不注意到的是她靠近脚踝的位置上用针线缝了一道明显的伤口。

　　“她也曾为女皇陛下效力过。”威尔士脸不红心不跳地道，“5423是个合格的士兵，你肯定没见过这个女孩单枪匹马猎杀棕熊和狼时的样子。事实上，她有时候会帮村民们肢解野猪，动作干净利落。”

　　“噢...我们有哪个军团是用数字进行编号的吗？”

　　愚人众高层显然没有将人偶军团的事情捅露出去，这一点倒是幸运地掩护了B-1-5423的存在。威尔士曾经问过她要不要换个更贴近真人的名字生活，但被还不甚了解人类社会的B-1-5423拒绝了。在她看来，B-1是她的序列，5423是她的专属编码，就像人类的名字是由名和姓组成那样，B-1-5423才是人造人真正的名字。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报仇吗？”威尔士有些狡黠地笑了笑，“如果你想偷偷教训一番那个刺头小子，就带5423去你的军营吧，当然，我也会去。”

　　“哈？威尔士老弟，你不是一向最鄙夷这种行为吗？”副团长大感意外。

　　“因为我正在进行我所认为必要的研究，这也是诊疗的一环、或者说是教育实验的一环。”威尔士松开搭在副团长肩上的手，视线转向B-1-5423，“你有和其他士兵切磋过吗？放心，我绝不希望你受伤。但你总是要面对这一天的，我只是很好奇...”

　　“咚”地一声，B-1-5423就放下了手中还没有喝过的热咖啡，没有听完他的话就皱起眉头，朝屋外的马车走去。

　　***

　　“这是不道德的。”摇晃的车厢里，她正襟危坐的模样很像一位严厉的老师。副团长坐在对面忍不住大笑起来，B-1-5423奇怪地瞥了他一眼，但这并不影响她表达出最近自己所学到的认知想法，“报复是不好的。”

　　“老弟，看来你养了一位道德和你一样崇高的孩子。“副团长的胡须翘起来，笑起来的声音过分粗旷了些，“放心吧小丫头，威尔士老弟只是想带你去我的军营里看看。他在这里当过两年随军医官，后来因为一些健康问题不得不退出军队...他还是对军营有着很深的感情的。”

　　B-1-5423谨慎地开了口：“会有执行官为新兵训话吗？”

　　这是她从威尔士那里打听来的。新兵只有在完成训兵营的训练后才算一位真正的士兵，届时会有执行官为他们训话，以巩固女皇陛下的威信。

　　副团长摇了摇头：“执行官都是些大人物们，怎么会专门来这小小的征兵团里？噢，前几天执行官【公鸡】大人倒是在路过海屑镇的时候过来看了一眼，不过只是顺路考察罢了，新兵们被分配到执行官麾下的时候自然会有机会见到这些神秘的大人物们。”

　　他打趣道：“你也想有机会能见到执行官大人们吧，毕竟他们是每一位士兵的目标嘛。”

　　B-1-5423没听出副团长语气里的揶揄，但她已经稍稍放宽了心，她害怕的是执行官们会看穿她并非人类的事实，“B-1-5423”这个名字很容易就能联想到那场失败的实验，在猛火炉里张牙舞爪的火舌会吞没她的身体、蚕食她的世界。

　　B-1-5423仍记着那晚“父亲”对自己说过的话：“别再回来了”，她此刻却好像在自投罗网。

　　威尔士观察着她的神情，直到确认5423并无任何不良反应后才移开了视线。岔开话题同旧友又聊起了这些年军中是否发生过什么趣事，士兵质量如何云云，B-1-5423将手放在大腿上，有些出神地垂下了眼。

　　马车很快就将他们带到了征兵团里。这里是一座简陋的新兵训练营，戴着愚人众新兵徽章的士兵们一路向他们——准确地说是向着副团长鞠躬行礼。威尔士弯腰凑到她耳边贴心说道：“害怕吗？害怕的话可以牵住我的手。”

　　B-1-5423低头看了一眼他伸出的宽厚手掌，这样的行为着实贴心，配上威尔士那张长得确实不错的脸足以打动很多小姑娘的心。B-1-5423没有什么犹豫地就握上了他的手，毕竟在她简单的认知里，牵手的行为稀松平常：就和牵狗、牵牛羊、牵小孩一样，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看上去倒是很信任我。”威尔士若有所思地说。

　　经过日积月累的相处下来，B-1-5423总算是对此人有了巨大的改观，正如副团长所说的那样，他是个道德崇高的人，富有同情心与人道主义精神，但同时他也是个冷漠的人。威尔士·达菲尼奇更像是一个将一切置之于外的人，他用行医者的视野度量着这个世界，教会了B-1-5423如何观察他人。

　　真应该说威尔士不愧是从须弥出身的学者，在搞学术研究和适应教育上很有一套——每当B-1-5423觉得好像与他要成为朋友的时候，威尔士总是适时地让她意识到这个医生有些教人避之不及的缺点。

　　***

　　他们并肩走进训练营，B-1-5423几乎是一瞬间就认出了副团长口中的那个“刺头小子”。

　　他现在正站在一片空地上兴致缺缺地摩挲着手中断成两截的木质刀具，橘黄色的短发随着冬日的大风飘动，最有趣的是那双倔强的、深不见底的深蓝色眸子，它的主人在瞥到他们一行人后并没有闪过什么情绪，反倒挑了挑眉头，将手中的木质刀具递了出去：“已经是坏的第七把了。”

　　“叫我长官！混小子。”副团长气得吹胡子瞪眼，“你傻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去训练。”

　　“是他们先不让我进格斗台的，长官。”阿贾克斯撇了撇嘴，视线触及威尔士和B-1-5423的时候还算有礼地微微颔首，“教官们太弱了。对了长官，您的伤好些了吗？”

　　副团长显然是想到了这个少年制造的不愉快回忆，有些挂不住颜面地咳了两声：“既然如此，那就让其他人和你切磋一下格斗吧。她也曾经是我们愚人众军团优秀的士兵，我想你应该没有什么异议吧？”

　　阿贾克斯翘起嘴角：“我很期待，长官。最好真像您承诺的那样，能让我在军中遇到合格的对手...”

　　他的视线转过来，兴致盎然地打量着眼前看上去显然更强壮的威尔士：“所以我的对手就是你？”

　　“不，我只是个军医。如果真要打起来，我这身骨头可受不了。”威尔士无奈地怂了怂肩，随后将牵着的少女带到了阿贾克斯的面前，“你的切磋对手是她。”

　　B-1-5423眨了眨眼，语气是一贯以来的冷漠：“情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