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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 3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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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有川的消息一条一条传过来。传了三条,他还在那边‘正在输入’。
“岑慧茜回国了。”
“见到面了吗?怎么说的?”
“你别犯傻大哥!我刚听说她的嫁妆有5亿美元?5亿!美元!”
祁成不耐烦地揉搓了一把自己的脸,停了一下,把语音电话拨了过去。一接通,就语气不善。
“哪只猪说的?只要冷着她,她自己就会说分手?是谁信誓旦旦保证的?”
陆有川在电话那边直叫冤,“大部分女孩子就是这样的啊!除非两种人,一种是死皮赖脸的,一种是只想捞钱的。否则谁愿意拿热脸贴你冷屁股?”
“那你说她属于哪种?”
陆有川被问住了。说岑慧茜‘想捞钱’,这是不可能的。都不用说富二代,她自己甚至比很多富二代他爹都有钱!而说她‘死皮赖脸’就更离谱了。
“她是例外。”陆有川只能如此解释,“可能就是岑慧茜对你太上头了,兄弟。这只能说明你那个本钱不小。让人家食髓知味了。你说你当初悠着点多好!”
“那你要不要尝尝看?”祁成阴森森地问。
陆有川高呼‘没良心’‘我把你当兄弟’‘你却惦记我的菊花’,“我好心好意提醒你,刚刚收到消息,岑慧茜的嫁妆,她家就给她准备了5亿美金。你别做傻事,兄弟。你知道多少公司的市值还没这么多。”
祁成心道我要你说么?倘若不是这样,祁总和成总能把岑慧茜挑上么?当初去德国,祁盛尧可是一开始就说得明白,许诺他‘把岑家搞定’就立马给他3000万!如若不是那3000万,他当初怎么可能费那么大力气去讨好岑慧茜。
现在想起来都是眼泪。
到了今天,他才看清他爸下的这步棋。
只用了轻飘飘的3000万的承诺,帮他结了达顺这么强大的盟友,而且那3000万,祁盛尧也是算计好的,因为这个数额的钱,祁成一时之间根本不可能通过玩乐花出去。肯定会想办法投资做事业。这也就同时解决了儿子不上进的苦恼。
也就是说,祁盛尧只用了一个3000万的额度,干成了两件大事!而之所以说是‘额度’,那是因为这3000万祁成也没怎么花,除了在德国花了80多万给阮念买了件小礼服之外,其余基本都投在了VV平台上面!
祁成沉吟着没说话,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傻成这样?亏成这样?陆有川继续在那边喋喋不休的规劝。
“她远在德国,一不花你钱,二不管你出去玩,你怎么那么想不开?祁成。在这个圈子里,岑慧茜算是少数没有不良嗜好的大小姐之一了。你知足吧!”
盛锐拿到了又一轮新融资。达顺集团的入场,让盛锐的股价连续上扬。
项目告一段落,祁盛尧心情不错。也不提让祁成提前出国去读预科的事了,就连祁成说不跟他回B市了,要直接回N市,他都同意了。
“搞清楚你该做什么。”祁盛尧临走时不放心地叮嘱。“你怎么玩我不管,但最好把你那些不切实际的小心思收起来。”
送走祁盛尧已近傍晚,祁成等不及第二天,订了一趟红眼航班,飞机抵达N市已经是后半夜2点。回到家,只睡了三、四个小时就又爬起来,来到盛高雅苑。
春节过后,依然还是冬天。
大地被一层薄霜覆盖,满眼都是灰蒙蒙的,像是隔着纱雾。整个世界格外宁静,光秃秃的枝丫、冰冷冷的高楼、孤零零的岗亭,隔空相望,却互不相识,彼此无动于衷。
祁成忽然觉得这样的清晨特别陌生。
枝丫是大树的;高楼是小区的;岗亭是保安的。好似没有一样东西是真正属于他的。只有呼出口的白色呵气,才有一丝生命的温度。
“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阮念下楼的时候甚至都没来得及梳头,昨天学到后半夜三点钟,跟几道物理压轴题作战,祁成给她打电话时她还正睡着,整个人迷迷乎乎的。仰着头看他。
“想你了。”祁成看到女孩子红扑扑的小脸和鬓角弯弯曲曲的细茸碎发,心都要碎了。
她穿了一件薄棉的粉色绒绒外套,可爱得犯罪,完全不是学校里一板一眼的学霸形象。天真、纯粹的目光,一点杂质都没有,全落在他身上。
她把他拉到楼侧面一个背风的小路上,颇有些责怪地碎碎念叨,“天还冷呢,穿的是不是少了些?”
祁成刚从H市过来,那边天气暖和,衬衫单衣。他后半夜到家,只眯了一下就又出门,穿的还是昨天那一身。他不敢说实话,怕她纠缠他‘为什么去H市?’只能随口骗她“怕你认不出我。”
这么蹩脚的说辞,她却相信了。
阮念“哼”的一声,鼓着腮帮子,气着嗔望他。不高兴、却又没什么办法的表情,老实乖巧得让人心疼。
祁成真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忍心伤害这样一个单纯得像一张白纸的女孩子。她像是天堂里最不谙世事的virgin,而他,刚从地狱里爬出来。
他拉起她的手腕就走。
“去哪里?”阮念被他拉着,腿都不抬就能往前走。
“Tco广场。”
“做什么?”
“买东西。你想买什么都可以,买多少都可以。”
阮念费了很大气力,终于把他拖停下来,“我什么都不需要啊。”
“我需要,我要给你买。”
这一刻,祁成终于知道在德国他为什么要买那件白色礼服了。就是岑慧茜的成人礼、那场白色晚宴之后,也是他跟岑慧茜约定了两家的婚姻之后,他从祁盛尧那里拿到了‘奖金’,第一时间就花出八十多万,给阮念买的那条白色礼服。
虽然到今天也还没送出去,但他就是安心。
一个男人的补偿心理。好似花了钱,罪恶感就会随着那些花出去的数字而消失。
“Tco广场很贵的,”即便是阮念这种不逛街的人也知道,那是这个城市地标一般的商业中心,里面全是世界奢侈品牌。“你发年终奖了?”
祁成说“对,发了。”
因为犯了不可宽恕的罪,得到了很肮脏的嘉奖。
“很多嘛?”
“多。”
“那你请我吃饭啊。我不用买东西,没什么要买的。”阮念拉着祁成的袖子,摇他。然后拽着他又回到了楼道里,指着贴在电梯上的广告。
那种贴在电梯两个门上,中间裁开一刀,只有电梯关门的时候才能看到的广告。
那广告上面画着一个堆满了食材的火锅,羊肉卷、金针菇、莴笋叶、海白菜……底汤又红又辣的。还配着很醒目的广告词——“开涮啦!”
没人知道,她每天乘坐这个电梯上上下下的,每次都要对着这张图默默流口水。尤其是下晚自习的时候。本来就饿。
阮念伸着脖子去读那广告下面的小字,记地址,突然,电梯叮咚一声,开了。
里面一个正好要下电梯的母亲领着她的孩子,电梯门打开,被这么近的、骤然出现在眼前的面孔,把双方都吓了一跳。那小孩都已经出楼道门了,还在费解地回头瞧,“妈妈,那个姐姐为什么舔电梯门?”
祁成忽然觉得很想笑。
然后他就真的笑了出来。
阮念抿着嘴,歪到一侧,可怜巴巴、又满是无奈地看他。
“请,”他许诺,“想吃多少顿都行。”
女孩子终于放松下来,“那再见喽,你慢走啊。”
不是!祁成一下紧紧拉住就要进电梯的人,“你干嘛去?你让我干嘛去?”
“不是吃晚饭吗?谁一大早上吃火锅呢?你下午来接我啊,我先回家刷题了。”
没办法,祁成只能回公司。
从没觉得一天竟然这样漫长。数着表盘上的分针过日子。
他打电话到那家火锅店,问服务员哪张桌子最舒服、视野最好,人家帮他留了一个靠窗的沙发位。
又去洗了个车。在车库里停了二十几天,满是灰。因为之前阮念认定了他那辆银色LTS就是‘疯子’开的,没办法,他只能找人把它卖了,又换了一辆。
这辆BLY是黑色的,外观很保守,而且沉稳,应该不是‘疯子’开的。
快到下午五点钟,他等在阮念家楼下,阮念果真准时出现在了他面前。她站着,却不动,隔了一条甬路的距离,只是沉静望着他。
跟早上的娇憨判若两人。漠然、沉稳、又成了平素里不易相与的高冷学霸模样。
祁成莫名有些心虚,迎上前去问她“怎么了?”
她望着他,却不说话,眼神陌生,好似并不相识。
祁成甚至开始审视自己的着装,因为怕她认不出他,他同样颜色款式的大衣买了三件!每次来见她,总是相同的打扮。
他有些局促,伸出手想拉住她,却被她下意识地一躲。他的手拉了个空。
就在这一瞬间,近乎被一种空前的危机感淹没的瞬间,好似他的一切罪恶,她都已经洞悉了。
祁成心下一空,此时,女孩子却忽然露出了笑容,“我们怎么去?”
她问得自然,让刚刚的一切不同寻常一闪而逝。祁成来不及抓住那错觉,不自觉回头看了一眼刚洗得很干净的那辆BLY。在太阳底下还闪着光。
但他有忽然点不确定,不知道按照‘肖其宗’的收入水平,能不能买得起。于是,他试探着她的眼睛,问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有车的?”
“你有车?上次不是还在骑共享单车?”阮念抬眉,满是质疑。
祁成庆幸自己问了一句,“没有,我就随口问问。”
他没车!也没有BLY!他不配。
他只配骑共享单车。
“那咱俩骑共享单车去吗?”他拿不准。那家店在恒鑫广场,估计要骑四十多分钟。
“不!”阮念摇头。
祁成喜出望外,这大冷的天儿!骑车多遭罪的。他心怀感激地拿出手机,准备呼叫网约车,可是下一秒,他听到女孩子小心翼翼、又饱含憧憬地问他。
“我不会骑单车。你骑车带着我。可以吗?”
二月下旬,还是隆冬的尾巴。像是故意耍着威风,北风呜呜响。
两个人裹着大衣,站在一堆蓝白色的共享单车前面。这时祁成才发现问题的严重性。
电动的共享单车,是没有后座的。他如果要带人,只能选择脚踏车!
而且,事实上,他是不大会骑脚踏车的。距离上一次接触这类交通工具,已经整整过去了十六年——他三岁的时候,曾经骑过几天。有辅助轮那种。
祁成颤巍巍伸出手,摸到车把上禁不住一缩,冰凉的。
“你也不会骑么?”阮念眨着无辜的大眼睛,不无遗憾地问他。
“怎么可能?!”在她面前,他怎么可能不会!
祁成不屑冷哼,拿出手机解了锁,也就12公里!他就算是头驴,驮也要把她驮到那家火锅店。
12公里,搁汽车轮子下,也就是一脚油的事。但自行车,就不一样了。
起初,因为技术生疏,祁成也不敢骑快,适应了几分钟,这才渐渐找到感觉,掌控了主动权。
然而挑战才刚刚开始,二月份的天,还冷着。这也就罢了,偏今天北风越刮越大,路边残存的树叶都哗哗直响,而这一路居然还逆风!
“累吗?”身后传来关切地询问。
“没事。”彼时,奋力蹬在前面的男孩子正迎着寒风,一张嘴,就吸了一肚子冷气,因为逆风,嘴都冻掉了,他连一个正经答复都说不全。
阮念唇角勾出满意的弧度,将额头靠在前面那坚实宽厚的背上面。避风。
她的手插在口袋里,两只脚惬意地搭在一处,悠然欣赏脚下变幻不停的公路地面,划出一条条直线的模样。
他的后背宽阔、平坦,就算只给你搭一个侧脸,也莫名让人觉得特别有安全感。阮念的脸颊贴在他毛呢质地的、柔软的大衣上,身旁寒风呼啸而过,可这一方小小的、深蓝色的天地,还是让她觉得温暖。
这个人,真的很让人留恋。
他哄你时的小花样、他宠你时的小霸道,还有不管不顾地,八分心意他就敢袒露出十分的轻狂模样。
阮念悄悄用指甲抠了抠他毛呢大衣的下摆,指甲划过,形成浅浅的、近白色的一条,然后她再用指腹那它抚平。那优秀的面料,又恢复如初。就好似从来没有,遭受过一丁点伤害。
阮念叹了一口气,又悄悄把那衣角放了下来。
四十分钟后,到达恒鑫广场的时候,祁成愣是骑出一身汗,在这数九的残冬里,头顶冒着白烟。
阮念从后座上下来,“哎呀”一声,抱歉道,“我没想到这么远,是不是累坏了?我们应该打车的。”
她还善解人意地拿出纸巾来帮他擦汗。
祁成欲哭无泪,能打车?能打车,那你为什么不早说?!
“不累,刚好锻炼。”
她望着他幽幽地笑。
祁成终于放下心来。他握上她的手,一根一根地握上,五根手指毫无缝隙地全贴在她温暖的手指上面。
她没拒绝。他觉得幸福极了。
因为太过闲适,祁成忍不住又开始蠢蠢欲动。楼下是一些高端品牌的专柜,从一楼的化妆品区,他就不停要拽着阮念进去买。
阮念不肯,“我不化妆。学校不让化妆。”
到了二楼女装,她依旧不肯要。
祁成只差跪在地上求她,“你就当做回好事,我不给你花钱我活不下去了。”
阮念杏眸微眯,似笑非笑地问,“为什么非要给我花钱呢?”
望着这个澄澈的微笑,祁成没办法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在这个女孩子纯净的目光中,他说一个字,都觉得罪孽深重。
可即便如此,让他再选一次,他还是会犯下这罪孽。
在这一刻,他才深刻体会到成君红那句话的真正含义——所谓‘财富自由’,根本不是你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
而是你不想做什么、你可以不用去做。
他没有这个‘自由’,就连祁盛尧掌握着全国名列前茅的企业,也压根就没这个‘自由’。
但有一个自由他是有的,‘受到惩处’的自由。
“你怎么我都行。”祁成捏着阮念的手腕,他不知不觉用了力,好似用了力就能灌输给她勇气,“想怎么样我都可以。”
阮念被捏得痛了,但她忍着没动。
她看到面前这人眼睛里的脆弱,他微微蹙着眉,目光中是一种近乎决绝的希冀,像是待宰的羔羊,只等屠刀落下。
不知怎的,竟莫名有些心疼,她轻轻抚上他的眉心,把那紧绷的浓郁眉眼舒展开来,同情而又宽容地对他说,“好啊。既然你诚心诚意地要求了,那等咱们吃完饭,你还骑单车带我回去吧?”
祁成“!”
女孩子眼底闪动的狡黠的光,一闪而逝,祁成有些不确定,脑海中的怪异感觉还没来得及捋清楚,又被她抚得愣了神。
她的手指温柔得让人想犯罪,祁成恨不得把她就地正法。
别说骑车,他想让她骑他。
“等不及吃完饭了,我现在就背你走。”
他说着,当真弯在她跟前,两只胳膊不由分说、不讲理地拢过来。
“不要,这么多人,我自己走。”
“自己走累。”
“有扶梯。”
“还有四层呢。”
“不要。”
“那抱着走。”
“啊,不要,走开,离我远点。”
服务员果真为他们预留了靠窗的沙发座位,正对着外廊,下面是中空的天井。
阮念坐在一个四方的木桌子后面点餐,她的头上是一个镂空雕花的饰板,下面悬挂着一个红灯笼。
她低着头的时候,睫毛轻颤着,仔细察看菜单,体贴地征求他的喜好。
“锅底你要辣还是不辣?”
祁成说,“你都不用问,你捧碗毒药过来我都喝。”
阮念歪头朝向服务员,“你们这儿有毒药吗?”等着拿平板点菜机回去的服务员‘扑哧’一声笑出来。
祁成看着女孩子云淡风轻地调皮,每每有一种想把她吞到肚子里的冲动。他真的是!就是想吃掉她!或者,被她吃掉。
他正在旖旎地胡思乱想,脑子里全是黄色泡泡,忽然,从不远处突兀地传来一句,“那个是不是盛锐的太子爷,叫什么来的?”
“不会吧。那种人不是应该去超级贵的那些地方吃饭嘛?”
“就是长得有点像。这个比网上那个富二代的照片长得帅。”
“有没有可能他只是单纯的拍照不上相?”
商场里面的餐厅,整洁优雅,但空间并不是很大。大堂里摆放的全是四方木桌,一桌邻一桌那种,中间只隔出过道。
在阮念的背后、服务生的工作柜后面,有一桌坐了三个年轻女人,时不时朝这边看过来。小声私语。
祁成微拧了眉,莫名有种心惊胆战的慌乱。
好在阮念背对着那三个女的,并没有注意到。
“我觉得不是。你看他的女伴,不像捞女。”
“为什么富二代身边就一定要是捞女?”
“不是明摆着的?这种男的,哪个不喜欢捞女?”
祁成不着痕迹观察了一下阮念,看到后者仍旧很专注地在平板上划菜。他刚想松一口气,不料阮念忽然一抬手。招呼服务员。
“我不想用筷子,”她把桌面上预备的夹菜用的长筷子放到一旁,比划着舀东西的动作,“能不能给我捞捞那个?”
她说完,还特意转过头来问他,“你是不是也喜欢用捞捞那个?”
祁成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那几个‘捞’字被她说得格外清晰。可是看这女孩子纯净无害的眼神,好像她又真的只是在要舀勺而已。
说时迟、那时快,虽然并不确定,但人类生存的本能还是驱使他马上给出了明确的回答,“我不喜欢捞,我就用筷子。”
阮念很柔和地笑,“好。”
服务员很快拿来舀勺,阮念也不再执着于那‘捞捞’的东西。
可恶的是,后面那三个八婆生怕别人以为她们是哑巴。继续喋喋不休的。
“可是富二代也有喜欢网红的啊。”
“跟捞女有区别吗?你以为榜一大哥是干什么的?”
“有道理!打出名气,捞起来更方便?”
“是更依赖化妆、美颜、和医美的捞。”
一个服务员从旁路过,被阮念一下叫住。
“麻烦,帮我们加一个菜,好吗?”
“好的,您需要什么?”
“就那个方块块的,很红的那种,叫什么来的?”阮念指着她斜前方的一桌,问道。
“是鸭血,要加一份吗?”
阮念征询地瞧向祁成,“你喜欢吃吗?很红那个。”
祁成被问得一个哆嗦,“不用,我不喜欢红的。从来不吃。”
阮念扬眉“哦”了一声,“那先不用了。谢谢。”
火锅终于上桌了,祁成恨不得开成18档,马上让它直接开锅。
可恨后面那三个,一桌子的菜都堵不住她们的嘴。还在说。
“话说盛锐那位太子爷,不是跟达顺的女儿定婚了嘛?”
“什么达顺?”
“你不看新闻的?今天的热搜。”
“还有照片呢。那个女的脖子上戴着颗大宝石,据说3000多万的定情信物!”
“哇……”
这一句,就似一声惊雷,从天而降,瞬间把祁成劈得外焦里嫩。又仿似一盆冰块劈头盖脸倾倒下来,整个人都不会动了。
是他忽略了!
他搞那么大动静出来,怎么就忘记了可能被捅到网上?眼下怎么办?花钱下热搜还来不来得及?她不会已经看到了?
好半天,祁成才敢偷窥过去一眼,看到身旁的女孩子正在帮忙服务员把一盘盘菜摆好,她面带微笑,眼中满是对美食的憧憬,完全没有对邻桌的话做出任何反应的样子。
他鬼鬼祟祟摸出自己的手机,悄悄划开屏保。准备看看那条新闻是不是还在热搜上。
这时,旁边忽然传来阮念的声音,“你两个都想要吗?”
祁成冷不防被吓,手上一抖,用力过猛,手机就像从挣命逃脱的鱼,直接就飞了出去。一下钻进了桌上的红油锅底里。
祁成的头嗡嗡的,满脑子只想着那个热搜的事情,居然昏头胀脑地要伸手去捞那手机。被阮念一下喝止,“你别动!”
她一下拉住他,退后几步。死死揪着他的手。
祁成这才意识到危险。
先不说那翻着花的沸汤,把手伸进去会怎样,就算不伸手,那么高的热度,恐怕手机随时都有爆炸的危险。
旁边的服务员迅速把火锅的电源关了,拿着长勺一下把手机捞了出来。水花又翻了两秒,才渐渐平了。
阮念斜挑着眼角问他,“两个都想要也不用这么大反应吧?”
祁成感觉置身冰窟,“什……什么两个?”
“油碟和蘸料啊,”阮念指了指不远处桌面上供顾客选择的调料,“你想要哪个?还是两个都要?”
祁成从不知道一个这样简单的问题能问出天崩地裂的节奏,出于本能的,他连忙否认,“不不不,只要一个。”
“那是要哪个呢?”阮念似笑非笑。
“你要哪个,我就是哪个。”
阮念很礼貌地招呼服务生,“麻烦你要两份油碟。谢谢。”
祁成像是惊弓的鸟,好不容易找到一块能落的树杈子。
那倒霉的手机被捞了上来的时候湿哒哒的,淅淅沥沥淋了一桌子红汤。
锅底只好重新换过,直到服务员又端了一锅上来,然后把桌面擦干净,阮念坐回座位上,这才侧转过头,悠悠问了一句,“你想涮手机么?”
祁成哪里还笑得出来。他一时不知道这个女孩子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这一顿火锅吃的,好像在煮他自己。
在这热气腾腾的火锅店里,只觉冷汗直流、做贼心虚。
阮念见他一脸凝重,想了想,居然很体贴地拿出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
“你是有事要用手机吗?”她问,看了一下桌面上那个被红油涮过的,嘱咐道,“你可别再把我的扔锅里了呀。”
女孩子表情自然、毫不做作,并不像有心事的样子,这让祁成稍松出一口气。接过手机的时候,他才渐渐冷静下来,终于获得了思考的能力。
他去查看热搜有什么用?关键是她有没有看到!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祁成摩挲着女孩子的手机,思虑着开口,“你最近学习忙吗?”
“都差不多啊,”阮念拿了几张餐巾纸,覆盖到那全身都是油的可怜手机上面,准备先晾凉再擦,“怎么了?”
“那你有时间……”他想问她平时会不会上网,却又怕问了之后她一好奇就更糟,衡量一下还是改了口,“那你除了学习,还干些什么?”
阮念被问住了,她想了想,居然连一、两件事都想不到。于是颇有些讪讪地答,“没了,基本就是学习吧。”
“不刷手机吗?”
女孩子眨着无辜的大眼睛,摇了摇头。“我题还刷不完,哪有空刷手机。”
劫后余生,危机完全解除,就像一块石头落了地,祁成这才落回地面上。新端上来的锅底也翻起了汤花,他忙着下菜、帮她夹菜。
从谷底到山尖,方知生命的可贵。他从没觉得岁月静好如斯,就连伺候人都成了无上的享受。
趁着锅里煮食材的空当,阮念拿餐巾纸在帮他擦拭那个沾满了红油的手机。她的手白皙灵活,手指修长纤细,可惜不太会干活,翻来翻去的,手机还没擦干净,自己的手指全红了。
祁成拉过她的手,从她手里把手机拿下来,放在一旁。用湿巾一点一点擦她手指上的油。
“你的手真漂亮。”他说。
“哪有?”阮念有些不好意思地抽了回来,她抚了抚自己的右手中指侧面,问他,“你这里有包吗?我看看。”
祁成果真伸出手,他并没有她那样刻苦,能不写的作业就不会拿笔,所以笔直的手指上,根本没有写字磨出的茧子。反倒是因着常打篮球,掌心有点粗糙。
阮念赞叹,“你的手指才好看。笔直修长,而且没有包。”
“会不会说明我没好好学习?”
女孩子也被他逗笑了,白了他一眼,调皮地、用她白皙纤细的手指,惩罚似的、小小地捏了捏他的手背。
这一瞬间,就像是用相机捕捉到的一个静止的画面。周围人声鼎沸,交织着各种热络与闲适,两个凑近的额头,兴致勃勃地谈论着一些在外人看来毫无意义的话题,却心动不已。
窗外肆虐的寒风,完全被隔绝在外,简直就是两个世界。
八点多的时候,阮念说要回家。她答应了爸爸,九点前到家。祁成纵然心下再不舍,却也没什么办法。
两个人回到盛高雅苑,沿着小区内的甬路慢慢走着。虽然是南方城市,树木仍旧绿着,间或有红的、艳的点缀在其中,但毕竟隆冬萧瑟。再值晚夜,四周静寂,少有来往行人。
祁成一早察看到了楼侧一个凹进去的平台。那里放着一个锻炼用的划船器,因为夜深天冷,连个人影都没有。
他下定决心,等下要在那里停留一下。
今天,无论如何也要亲她!早就该的,一直被打扰。这个夜晚,就算天王老子来了,都不能阻止他!
这个计划让他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突突冒着泡。像马儿在奔跑、更像野驴横冲直撞。他毫无意识地加快了速度,牵着女孩子的手,恨不得一步跨到那个划船机那里。
“你说是不是很奇怪?”
可惜祁成因着有心事,完全没听清。直到阮念重复了一遍,他才听到,“什么事奇怪?”
下一秒,他听到这个女孩子用世界上最温柔的声音,说出了比天王老子还厉害的话。
“今天中午,我在网上查一道物理题,首页热搜有一条新闻。说是一个什么集团的公子跟另一个集团的大小姐订婚了,而且,还配了两个人的照片。你知道吗?那个男的名字居然跟我们年级一个男生的名字一模一样。”
这一刻,仿似天空落下惊雷,一条响彻天边的耀眼光线,呲啦啦就劈到了祁成的脑袋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