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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 ...

  •   这一年的春节,过得很不一样。阮晴不在家。

      她走的时候跟阮志诚说是去一个艺术类的冬令营,营费10000,又要了3000元的零用钱。

      阮志诚当时也没觉有异,直到大年三十,这个女儿还不回来,才察觉出了问题。

      再艺术的冬令营也不可能延续到春节期间的。

      他给阮晴打电话,得到的回复是‘跟同学出去旅游了’。问她‘去哪了’,她说‘好几个城市’,问她‘跟谁去的’,她说‘你也不认识’,再问,电话就挂了。

      阮志诚被气得好些天都说不出话来,上火,喉咙都是哑的。

      整个春节,家里都笼罩着十分压抑的气氛,即便阮志诚硬打精神,可父女二人依旧常常相顾无言。大年三十,看春晚,越看越没意思。

      阮念坐在沙发上剥小桔子,因为桔子皮上的汁,把手指头弄得粘粘的。阮志诚把茶几上另一端的湿巾盒子递过来给阮念,他一伸手,从灰色毛衣的袖口露出了里面白色衬衣袖子的一个边边。

      带着暗黄的、黯淡污渍,落进了阮念的眼里。

      让人看得心酸。

      阮志诚的公司虽然很小,但事情却不少,所有的业务压力都在他一个人身上,维系客户、进货渠道等等。为此他几乎每天都有应酬。工作本来就忙,回到家里,也没舒服到哪里。又当爹又当妈,好不容易把两姐妹拉扯大,他自己却连个能说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

      “爸,你有没有考虑再结婚呢?”阮念问,“如果有合适的阿姨,我不反对的。”

      阮志诚有些意外,眼中升起异样的注视。他完全没料到女儿能主动跟他说起这件事。

      阮念一看他的眼神立时就明白了,于是又确定了一下,“我和阮晴还有半年都要上大学走了,你自己一个人会孤单的。如果有人照顾你,其实也挺好的。”

      跟阮志诚的‘女朋友’见面吃饭的日子约在了大年初八。

      而这位‘女朋友’就是阮志诚公司的会计。

      阮念即便一早问了些信息,但见面的时候还是吃了一惊。

      那姑娘也就只比她大几岁的样子,虽然模样并不很出挑,但在假睫毛、眼线笔、粉底加定妆喷雾和哑光唇彩的加持下,还算是个美女的。

      “我叫你马姐姐,可以吗?”这真叫不出‘马阿姨’。

      那姑娘很是八面玲珑,立刻挽着阮念的胳膊入座,热情又熟络,“当然好了,听说念念学习特别好,我们公司里同事都羡慕得不得了呢。”

      阮念被带到位子上的时候,闻到这马会计身上浓烈的香水味。她知道,应该是很贵的牌子,并不是那种廉价的香气,但味道太浓了,跟不要钱似的,不知道喷了多少。

      坐下后,马会计又帮她张罗湿毛巾、又给她要饮料,末了,还亲自给她倒。

      搞得阮念很有些不好意思的,马会计却还边忙,边赞叹。

      “念念长得真漂亮。”
      “一看就是可爱的女孩子。”
      “你们学校一定很多男孩子暗恋你吧?”

      她说着,倾过身子靠近阮念,忽然拉低了声音,亲昵而熟稔地问她,“你有没有喜欢的男孩子?可以偷偷告诉我的。绝对保密!”

      阮念完全不知道如何答话。她不是顶会跟人交际的女孩子,整天跟书本打交道的时候居多,面对一个陌生人,尤其是一见面就这样热情的陌生人、又谈到这样隐私的话题,拒绝又怕不礼貌、回答她又不愿意。

      于是只能假装没见听问题,尴尬地笑笑。

      看着那忙碌的身形,和那双握在雪碧瓶子上的手,她不禁陷入深思。

      那双手,是一个年轻女人的手没错,但颜色黯淡、质地粗糙,细纹很多,一看,就是那种从小就干活、而且是干体力活的手。

      说‘手,是女人的第二张脸’,阮念觉得这句话还挺有道理的。

      一对粗糙的手,绝对不仅仅是好不好看的问题!这双手所代表的、你的原生家庭背景、你的生活经历、你走过的苦难和艰辛,都在你的性格和处事方式里,刻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看到马会计的这双手,阮念眼前好像自动就浮现出了一间破旧昏暗的屋子、和一堆需要劈开的木柴。

      她想起昨天阮志诚跟她说‘马会计有两个弟弟还在上学’的话,当时她甚至还高兴地说‘那太好了,他们如果学习上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都是同龄人,我们以后肯定好沟通’。

      当时阮志诚望向她的眼神就有点欲言又止的复杂。那时候阮念还没反应过来。

      直到现在她才知道那‘两个弟弟’的份量!

      看着马会计在饭桌上忙来忙去的,阮念忽然就有点心疼她。同时,更心疼她爸。

      她不能说这个马会计不好,事实上这个年轻的女性已经很竭力地在表现热情和善意了,甚至有些用力过猛,但她的一举一动都带着很强烈的目的性——让她同意接受这个后妈。

      对于一个大专学历、家庭条件不好、每月收入4000、还有两个弟弟需要帮扶、长相要靠化妆或医美才勉强算得美的姑娘,阮志诚这种四十几岁、性格平和、身材长相周正、拥有一家公司、年收入五、六十万的小老板,大约已经是她能够到的天花板了。

      从理智上讲,阮念没有反对的理由。但从直觉上,她不想让她爸爸找这样的人当伴侣。

      对金钱的态度不一样。
      对生活的松驰程度不一样。

      这就好比你跟一个人同桌吃饭。

      如果你们俩都不太饿,完全可以边吃边聊、轻松惬意,你们享受的不止是食物本身,更是这个相处的过程;可是如果那个人很饿、又或者一直处于极度渴望食物的状态,她是不可能有闲情逸致跟你聊些有的没的,即便她故意停下来迁就你,她心里想的肯定也是如何把桌上的美味夹到她的盘子里。

      这个过程对你而言,绝不会太愉快的。

      在阮念私心里,她更希望有一个很从容的、真的是因为跟阮志诚‘投缘’‘合拍’‘有共同语言’‘三观相符’的女性,来跟她父亲组成一个新的家庭。

      阮念从马会计的手里接过杯子,说了一句“谢谢”,正此时,包厢的门被服务员打开了。

      一个毛绒绒的影子,像是一阵旋风刮了进来。

      直到那阵旋风刮到阮志诚身上,熊抱住,娇滴滴道“帅哥,过年好!压岁钱!压岁钱呢?”

      阮念这才看清楚这只毛绒绒是阮晴。

      她穿着一件柔软蓬松的皮草,看着挺保暖的;但里面只有一条卡其色的连体裤,露了个大脖子和半个胸脯,上面系了一条红黑花色的薄丝巾,把整个脖子缠成木乃伊的样子,在下面露出一个小蝴蝶结。

      这身打扮古怪得很。也说不清楚她是冷还是热。

      阮晴说着,就开始往阮志诚的口袋里掏,被后者训住,“你都多大了!还这么冒冒失失的,还不叫人?”

      阮晴回过头来。好像这才发现包厢里还有一个陌生人。

      她挑起一对桃花眼,微微歪了头,似笑非笑地,上下打量着马会计。

      马会计见状,忙主动招呼,“这是晴晴吧?可真漂亮。就像电影明星一样!累了吧?快坐。想喝点什么?”

      她依旧很热情的张罗着,事无巨细、全都想到了,阮晴却并没有坐下,而是“咦”了一声,来到马会计跟前。

      “姐妹,你的双眼皮是整的吧?好像左右宽度有点不对称哎。”

      她左左右右地端详,好似真的对别人的双眼皮很感兴趣,直到阮志诚出声训她,“晴晴,赶紧坐下吃饭。”

      阮晴看着马会计想笑却挤不出、想怒又豁不开、完全不知如何反应的尴尬表情,这才心满意足坐在阮念旁边。

      “姐,我给你发的微信你看了没有?”

      阮念从没有哪一刻,这样不想理阮晴。真的连一句话都不想跟她说。不管你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对人起码的尊重还是有的。

      “马姐姐,你也坐下吃饭吧。”阮念对那个被晒在桌边的、一脸窘迫的姑娘说。

      这顿饭吃的,苦不堪言。每个人都坐立不安的,包括马会计、阮志诚、阮念,或许只有阮晴如鱼得水,一下‘她去真正的大山里滑雪了’‘5S级滑雪场’,一下她‘去了米其林几星’,叽叽喳喳个没完没了。

      吃过饭后,阮志诚要载阮念和阮晴回家,阮念制止道,“爸,你去送马姐姐吧,我打车。”

      阮志诚自然也看出马会计这顿饭的难堪,想要安抚一下,也就先载着那个姑娘走了。

      阮晴跟在阮念身后出餐厅的时候,还在唠叨,“你傻啊,对她那么客气干嘛?你还真想让她给你当后妈?你不是很聪明嘛?脑子瓦特啦?等她生出个一儿半女,我们家东西全都要被她拿走一半!搞清桑好吧?”

      阮念的网约车到了,她上了车,也不等阮晴,飞快把车门一关,对司机说,“快走!”

      阮晴站在网约车后面,气得跳脚。如果不是手里的包包价值两万多,她一定要扔出去砸碎那辆破车!

      B市。半山别墅区。

      一楼小餐厅的落地窗外面是□□院,正中是一个半弧形的游泳池。正值严冬,游泳池早已被放空,并没有投入使用,但仍旧被维护得很好,蓝色的泳池底整齐干净。

      一道双层玻璃的落地窗,将外界的严冬完全阻隔开,这里虽然只是这幢别墅中较小的一间餐厅,实际上面积还是占了四十几个平方。一室温暖舒适中,一家人正围在餐桌旁吃饭。

      但奇怪的是,既没人动筷子、也没人说话,仿似有一个奇怪的临界点,只要发出一个声音就会轻易打破一样。大家都小心翼翼的。

      只有一个清洁工,正弯腰打扫地上七零八落的玻璃杯的碎片。

      祁盛尧阴沉着脸,“你以为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本在这里跟我讨价还价?”

      “我不用是谁,我的人生我自己做主。”

      “你做主?”盛怒中的男人冷笑,“年后开学你不用回N市了,直接出国读预科。”

      “凭什么?”祁成把手里筷子一扔,猛地从桌边站起来。

      筷子撞到碗边,发出突兀的脆响,碗倒了、筷子也被撞回来,在坚硬的桌面上弹跳了几下,最终落在地上。

      祁倩和祁俊都被吓得不敢出声。成君红见形势不对,连忙出来打圆场,拉着满目阴霾的祁成离开餐厅,硬拖着来到二楼书房,把儿子按在沙发上。

      祁成扬手让开成君红的控制,别过头。他不是顶体贴的男孩子,眼下心中的暴虐胜过一切对父母的尊重和顺从。他甚至已经在开始盘算,眼下他公司的资金已经全到位的,就算祁盛尧断他的卡,也没办法拿捏他。

      他以为成君红会像以前一样来承诺他一辆车、一套房、或者别的什么,却不料她只是从桌面上捧了一杯茶,坐在了另一侧的沙发上。

      成君红是土生土长的B市人,出身算得上名门望族。祁盛尧的商业能做到今的规模,初始阶段离不开她家庭的帮扶。

      虽然在生意场上多饮闽粤一带的功夫茶,但她一直钟意的还是盖碗喝茶的习惯,用盖子拨开浮茶的空当里,既可以缓冲情绪、又可以思索说辞。

      她的目光一直投在那碧绿的叶片上,而后轻轻说了一句话。

      “盛锐眼下负债200亿,不然你替你爸想想办法?”

      “至于嘛?撒这种谎,就为了让我跟他去H市?”祁成紧紧盯着成君红。

      这对母子的眉眼生得像,瑞凤眼,双眼皮在近端隐着,一直到外延才渐渐散开,呈现很深的沟壑。形状相似是一方面,最像是还是气质。

      锐利、精明、冷酷。

      早几年,盛锐的超市实体越做越多、收益也日渐扩大,祁盛尧开始拓展资本市场。在海外都投资了一些项目。全球经济好的时候,确实也赚了不少钱。

      可是由于近年来全球经济下行,盛锐这的情形就有些不支起来,资金周转吃紧。三年前,盛锐跟重天和宏签署的经营权协议,当时解决了很大的资金问题,而且把经营风险也转嫁了出去。

      这原本是一项再睿智不过的商业决策,但谁也没料到会出现影响全社会各个方面的那场疫情,在这样不可逆的社会和政策因素下,重天和宏破产,导致原定好的付款月供还不上,使盛锐承受了巨大损失。

      再加上这三年来人们的生活方式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居家政策更是让实体超市店面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盛锐的主营业务也是举步维艰。

      成君红并不是多随和的人,能用最快、最简洁的方式解决的问题,她从来不想搞什么温情裹挟。

      但这一次,她没有像以往任何一次,想要祁成‘听话’的时候就提出让他无法拒绝的物质补偿,比如说‘一辆摩跑’‘一台LTS’,她只是默默回望着自己的儿子。

      用同样锋锐、不容置疑的目光。告诉他家里正在发生什么事。

      祁成沉默了许久。

      完全没办法接受。

      他坐在那张专船跨洋海运回来的、手工订制的、世界顶级奢侈家具品牌CCO的真皮沙发上,感觉身体前所未有的僵硬。

      北方的、冬日的夕阳,透过双层隔热玻璃,射进这宽敞典雅的书房中,室内没有开灯,只依仗着夕阳渐淡的光芒,勉强看清世界。

      一片静寂中,台桌上的一部古董自鸣钟,正发出嘀嗒嘀嗒的古老声响。

      那是传越百年、来自于欧洲的、金钱的声响。

      通体金黄,上面镶嵌着宝石、还雕着三个花童的人物形象,据说是清代乾隆年间从欧洲传进来的,当时买它就不知道花了多少银子,后世的价格更是水涨船高。

      可是说到底,它也不过是个看时间的物件罢了。

      祁成的目光被那左右摆荡的钟摆吸引,盯在上面久久不肯离去。

      他问成君红,“所以你们要跟达顺联姻,就是因为这200亿?”

      他一直以为这个联姻是盛锐要扩大版图、锦上添花,从没料到原来却是濒危自救、自顾不暇。

      成君红摇摇头,笑了,“这不是200亿的问题,或者说不只是200亿的问题。盛锐需要跟达顺联手。反过来,达顺也同样需要我们盛锐。生意场上,今日晴、明日雨,谁都需要一些强有力的自己人。”

      祁成知道他母亲说得没错。这个道理,他一早知道。

      可他原本想着,没准儿能有个例外的。

      为了这个‘例外’,他很用心搞他的VV平台,一天不敢松懈。他觉得,或许自己能挣钱了,有本事了,就能决定自己的事情。可是这个故事,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结局根本没办法改变。

      就像刻进骨子里的基因,根本不是一、两个药片能改变的。

      “你爸这次去谈的,是双方早就已经约定的合作。”
      “让你去的目的,也并不是非要你做什么。”
      “只不过你要明白,祁成,你的身上有你该负的责任。”

      祁成习惯性地用拇指摩挲着沙发扶手的边缘,依旧不死心,“生意是生意,生活是生活,你们为什么非要掺和在一起?”

      成君红以一种玩味的眼神投向祁成,“听你爸爸说,你在N市认识了一个女孩子。你现在这么抵触,是因为她吗?”

      祁成颇有些警惕地微拧了眉,“你想做什么?”

      成君红笑了,带着讽刺,“你以为我要做什么?‘这里是两百万,离开我儿子’?你妈还不至于吧。”

      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祁成扭回了头。

      “但是祁成,你要清楚一点,任何一份感情,都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她之所以跟你在一起,正是因为你是‘祁成’。”

      “她根本不……”

      “你不用急着反驳我,”成君红截断他的话,“你可以说‘她只是单纯地喜欢你这个人’,但如果你不是‘祁成’,如果你爸妈四处奔波也才只居住在一个旧房子里,甚至在城里连个房子都没有,你每天穿着地摊货、出门连个车都舍不得打,你的爱情绝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透过宽大的落地窗,他看到天边那一轮橙色的夕阳,落到了地平线的左近,可怜兮兮散发着黯然的光。

      “你觉得你的VV平台赚钱了?你有底气随心所欲了?”成君红走出书房的时候,在门口顿了一下。

      祁成忽然有些羞耻起来。他是这样想的没错,因为VV赚钱了,他觉得他不靠家里也能过得风生水起,他想做什么决定都可以。

      他差一点就真的相信了。可是眼下被成君红一发问,他才知道这个想法多可笑、多自欺欺人。

      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他的平台赚到的钱,都是靠他父母的生意关系拉来的业务。更不用说投在这个平台上的资金,全部来自于盛锐。眼看着已经逼近9位数了。

      “祁成,你觉得什么是真正的‘财富自由’?”成君红语重心长地说,“并不是‘你想要什么就可以买什么’。真正的‘财富自由’,是‘你不想做什么,你可以不用去做’。至少,等你什么时候把你爸投给你的钱连本带息全给我赚回来,再跟我谈你不要什么。”

      祁成跟着祁盛尧来到H市是大年初九。

      经过几天的磋商,达顺与盛锐就进一步战略合作达成了最终的协议。待到一切尘埃落定,祁盛尧一行人即将返回B市,岑海东还专门筹办了一个欢送宴会。

      晚宴在H市寸土寸金的衡陆区的一家奢华的私人会所举行,四层高的纯金色建筑物,整场被包下来。高朋满座。

      祁成跟在祁盛尧身侧进入宴会厅,立刻招来四面八方的热络招呼。盛锐这种规模的集团,在很多老板眼里就是神一般的存在;尤其一些中型企业的老总,围在祁盛尧身边,如众星捧月。

      岑海东原本在大厅中央与人寒暄,见到祁盛尧,直接迎过来,给足了面子。他的身后跟着他两个儿子,大的叫岑洛源,比祁成大着八岁,斯文精明。祁成一直叫他‘源哥’。另一个岑星宇,比祁成大五岁,也是以前常在一处玩的。

      祁成招呼过一声“岑伯伯”,岑洛源和岑星宇引着他,介绍给H市商界名流。祁成也刚好就此机会,把他的VV平台推广一番。其中刚好有一个世界知名电脑显示器WP的老总,WP的亚太总部在H市,这位老总又跟岑洛源相当熟络,没说几句就聊到了他们公司的广告上面。

      岑洛源极力推荐,“你别看他们公司成立没多久,但流量积累得相当快。前些天‘涧南山泉’还在我妹夫的平台上推广,效果不错。”

      岑洛源说到‘我妹夫’几个字,祁成的耳边似乎咔哒一声,像是某个锁扣状的东西被突然扣死了。忽然就有一种被桎梏着、缺氧一般的压抑感。他不知岑洛源是有意、还是无意,但在这样的场合、这样的时间,状似无意的一句,却让在场的人立时都嗅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包括那WP公司总裁在内的几家公司的老总,纷纷道“恭喜恭喜”。

      祁成礼貌一笑,终究没有说什么。

      这时,忽然从侧后方过来一个人。

      岑慧茜穿着一件曳地的淡紫色小礼服,满眼欣悦,放轻了脚步,朝她两个哥哥比了一个‘嘘’的动作,来在祁成身侧,先就挽上了祁成的胳膊。

      “你什么时候来的?”她笑意盈盈。

      祁成有些意外,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他来H市几天了,跟着祁盛尧和达顺谈协议,岑海东也见过几次了,包括岑洛源和岑星宇也吃过几次饭了,没一个人跟他提过岑慧茜也在H市的。

      他一直以为她这个时候应该在德国。

      不等祁成做出反应,岑星宇假意嗔怪道,“像话嘛?岑慧茜,你两个亲哥在这里呢!你只看得见那个小子是不是?”

      岑慧茜嘟着嘴瞪了他一眼,“谁帅我先看见谁。”

      引得旁边几人都笑了。

      岑家还是老式的观念,岑海东只把两个儿子带到公司里做事,并不让女儿插手生意上的事,但这一家人疼这个女孩子却是毋庸置疑的。

      说是娇养着长大一点也不为过。岑慧茜刚满十八岁的时候,岑海东就给岑慧茜立了一个5亿美元的单一家庭信托。保证她和她今后的子女几辈子锦衣玉食的生活。

      岑洛源也宠溺地笑话岑慧茜,转过来对祁成说,“知道你来H市了,吵着嚷着从德国现飞回来的。”

      岑慧茜急急解释,“我几个月没回来了,我回来看爸爸,不行嘛?”

      “看爸爸?”岑星宇撇嘴,“我看你是有了老公忘了爹。”

      岑慧茜上去就捶了岑星宇一拳。“要你多嘴。”

      她拉着祁成的胳膊并没松手,祁成也被拽得侧前一步。

      岑星宇看着好似不拘小节的样子,跟自己妹妹口无遮拦的,实际上他在达顺也是个响当当的角色。更不用说岑洛源,达顺集团旗下几个公司的法人,都落在他身上。

      这两个人在外人面前,也算得是老总级别的人物,呵斥下属毫不含糊。可是对岑慧茜的时候,却无一例外的纵容。

      祁成只能堆出和煦笑意。问岑慧茜,“你随便缺课不怕毕不了业么?”

      岑慧茜可怜巴巴地抿了抿嘴,没说话。

      岑星宇又‘呵呵’,“我说你一句你能顶三句。他说你怎么不回嘴了?”

      两个月来,这是祁成第一次主动跟她说话。自从她由N市回德国之后,可以明显地感觉到祁成对她的冷淡。

      电话是永远打不通的;她发三条信息他也不一定回一条;每次找他不是‘在上课’就是‘在公司开会’。再之后,只有一个字‘忙’。他甚至连理由都懒得解释了。

      岑慧茜虽然被保护得好,但她不是傻子。她知道他对她的渴望远不及她对他。

      但还是不甘心啊!

      明明在德国的时候他不是这样的!因为她说一句好美,他爬很高的墙上给她摘花;她的高跟鞋走路累,他整整背了她一路;她想吃一款冰淇淋,他跑了两个街区帮她买回来……

      正因为这样,当她爸爸问她的意见,她毫不犹疑地选择了他。要知道,那个时候,来贺她成人礼、同时带着自己家公子的集团,除了盛锐至少还有五家!

      这次回来,一路上岑慧茜下了十几个小时的决心,她要找他把话说清楚。问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如果不爱,大家就撒开手。犯不上勉强。

      可是当她在这奢华喧闹的大厅里,一眼看到祁成,俊逸潇洒、轩昂不羁,却又英气逼人。他的深邃眉眼像是燃烧着冰冷的火焰,他的每一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生在她的审美点上。岑慧茜知道,这些话她说不出口了。

      他太锋利、太薄凉,根本不是那种温柔小意、热衷哄人的男人。

      她不说话,至少她还保留着这段关系。她如果逼他,她怕他当真说‘那就算了吧’。她算不了了。

      她甚至不敢在私下里先见他。只敢在她两个哥哥在场的时候出现,在这样的场合下,在她父亲和哥哥们的背书下,至少他的一言一行都要有所忌惮。

      这时旁边有两个女人走近。原来是岑洛源的太太和岑星宇的未婚妻。都是一家子人,自然格外熟络。

      岑洛源娶的是兴杭集团的二女儿,她一眼注意到岑慧茜脖子上的项链,“茜茜,你这枚就是去年佳士德拍出去的‘赫拉之泪’吧?”

      岑慧茜抚了抚自己光洁的脖颈上那粒熠熠生辉的宝石,“对啊,你真的好会看。”

      旁边岑星宇的未婚妻家里是科技新贵,她叹道,“我记得当时好像是盛锐集团拍到的?难道是我记错了?”

      岑慧茜看了一眼祁成,很有些羞涩地没有回答。旁边两位嫂子立即看明白了。

      “哇,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定情信物?”

      在一室赞不绝口的‘郎才女貌’‘好般配’中,祁成道了一声“抱歉”,从岑慧茜的手臂中抽回自己的胳膊,一个人往洗手间去。

      站在硕大的镜墙前,他粗暴地把水拍在自己脸上,却根本没办法冷静下来。脸上的水珠很快滚下来,滚过他尖挺的喉间、滚没在他微敞着领口的白衬衫的胸前。

      这时,手机一动,微信消息音嗡的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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