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首散文诗》吻月亮

25、基因突变的意义

　　“改过自新”的革命项目持续进行了大半月，模拟考樊凡成绩大步回升。
　　她看着自己年级进步600名的成绩，大大舒一口气，又不禁感慨命运的神奇。
　　袂中这级一共有3300多名学生，相比樊凡一会儿几百一会儿一千的起伏排名，代嘉与一直在中等偏上的1500名左右漂浮。
　　他们班只是一个平行班，有时候年级上排名套不着巧的时候，张娅让大家看班级排名。
　　全班50几个学生，樊凡是前十的席位之一，前几次竟也有掉到十几甚至三十的位置，代嘉与的名字却总在20的线上挂的稳稳，一会儿看着樊凡上，一会看着樊凡下。
　　她觉得自己有点滑稽，过山车的成绩不是一个好兆头。

　　张贴成绩前，她留心看了一眼代嘉与的成绩。
　　她似乎以前从没关心过，大概是因为代嘉与本身就不是靠成绩吸引她的——世界上是有这样的人：他没有蝉联语文第一的能力，没有拿数理化满分的天赋，更没有担着学霸的称号还逍遥自在，但是你不可否认他的文采斐然，不可否认他的敏捷聪明，更不可否认他的优秀。
　　代嘉与就是这样的人。
　　说到成绩，似乎没人会第一个想到他。但是说到最受欢迎的，代嘉与的名字绝对口口相传。

　　女孩们在暗地里看他，却很少和他嬉笑打闹，因为他不是爱和女生堆玩的性格。
　　男孩们喜欢他、欣赏他、甚至崇拜他，由衷地把他当好哥们，每个人都爱和他成群结队。
　　但是樊凡总是站在外圈，看着他被簇拥。
　　更多的时候，樊凡觉得代嘉与也是站在外圈的那个人。
　　他只是入世了，只是随俗了，但是他心里想的，大家真的能看得懂么？

　　晚自习放学后樊凡会在教室里学到最后，索性她一个人，时间相对自由不受牵制，每天都在更努力，更努力，早早出门，很晚才回寝。
　　也太久没写日记，偶尔低头久了一抬头，才感觉脑海和心里有什么满满的，等着她倾倒。
　　元旦假期渐渐逼近，2020年马上过去，大家多少有点心浮气躁。樊凡晚上在教室里多学了会儿，恰巧代嘉与也才改完语文作业，合上笔帽长出一口气，如收剑入鞘，“刷”地起身。
　　她抱着生物书，翻到基因突变的章节，边温习默背笔记，边顺路跟着他后面走了。
　　走到小卖部门口，代嘉与碰到高照，两人勾肩搭背地晃挤进去买东西。
　　樊凡看了一眼，收回目光，一个人往前走。

　　走到小广场靠左那条路，灯光很亮，樊凡趁着光把生物书放在灯下，边走边背那句：“基因实变是新基因产生的唯一途径，是生物变异的根本来源，是生物进化的原始材料。”
　　她觉生涩易混，又多背了几遍，这次轻轻出声：
　　“基因实变是新基因产生的唯一途径，是生物变异的根本来源，是生物进化…..”
　　忽然见耳边有人说：“怎么走路都在背书啊。”
　　冬日寒冷，耳旁突然的热源更觉明显，她睁眼，是好久没见的那件银白色羽绒服。
　　再抬头是他刚挑了一下的眉毛，还有漆黑扑烁的眸子。
　　紧接着又看见他薄唇一启一合，对自己说：“小心眼睛看坏了。”
　　除此之外，人群喧哗被消声，整个世界恍然寂静，左听右听，没有声音。

　　樊凡飞速收回目光，没有再看他，专心走脚下的路，怕分心掉个跟头，然后装作无奈地回答：“再不努力就来不及了啊，”想起什么补了一句：“主要是我比较朽。”
　　边说边稍微走近了他一点。
　　他没有躲，或许是根本没注意到，只是笑着否认她说的话：“你别，我才是比较菜的。”
　　然后有一两秒钟他们都没说话，时间在女孩的视角被放慢了拉长。
　　她抬头看，路灯和月亮模糊成了同一个影子。
　　她低头看，他们的影子，走得也很亲密。

　　周围并不安静，学生们涌动着躲避寒冷，往寝室的方向飞奔，樊凡和代嘉与两人却走的很慢，又几乎不说话。
　　她偷偷看他，看不真切他的神情。
　　他在想什么呢？为什么要和我一起走的这么慢呢？他看起来没有什么话要说，又或许有呢？他会觉得和我走很尴尬、很无趣吗？我是不是应该找一个话题？会不会突然碰到同学？会不会产生什么麻烦？可是我们什么也没有说没有做啊？
　　樊凡心如乱麻，又觉得他们从来没有这样平和过。
　　她指的是那一小段他们曾并肩走过的夜路，好像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两个人，像在散步的恋人，又或者仅仅是两个擦肩之交的朋友。
　　哈出的白气蒙着樊凡的眼睛，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没有旁人知道，没有旁人参与，专属于她和代嘉与的时刻，主角光环如果有倾斜偏差的瞬间到自己头上，那就是这一刻。
　　她再次偷偷看向他，有一瞬间，突然有种奇怪的、想拥有的贪恋。
　　那会是什么样的——

　　“你住哪栋楼的啊...”代嘉与突然转过头问她，樊凡躲避不及，视线差点就这样硬生生撞进他的眼里，飞快低下头看书上荧光笔的勾画，心跳快的像擂鼓。
　　“什么…我……”她脑袋乱乱的，还没想清楚代嘉与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还没接上话头，之后就被突然从后面冒出来的陈纪南打断了。
　　“诶快熄灯了还不走快点，我真的晕了，正给班里转团关系呢学校机房停电了，全校团支书都在机房大奔溃……”他大大咧咧地有趣，两人都忘了原本在说什么。
　　走到男女生寝室岔路口，三个人打了招呼就分开了。
　　樊凡回头，那段路已经被勾肩搭背的少年们跨着步伐，远远地落到身后了。

　　回寝室刚好碰上室友的抽背环节，室长仟美拿着晾衣杆头模拟话筒，指给刚进门还一脸蒙的樊凡。
　　“快问快答！基因突变的意义！”
　　“基因实变…是新基因产生的唯一途径，是生物变异的根本来源，是生物进化的原始材料。”
　　她脱口而出。
　　大家都拍手叫好，喊着下一题下一题。
　　竟被她轻易地记牢了。
　　连同这句话，她有种冥冥之中的猜想，未来很多年都会忘不了高二的这个晚上，这段路，这个人。

　　高三复习的时候，陈纪南和樊凡互相抽背，轮到基因突变的概念，樊凡讲述了这份“脱口而出超能力”的由来。
　　“咳咳——”陈纪南呛了一口。
　　大半个班回头看他们这桌。
　　两人把头低了点，樊凡拍他一巴掌，嗔怪：“你干嘛！”
　　“我吗？”他瞪着眼睛，似乎很不相信，“那晚上真是我突然出现吗？”
　　樊凡点头：“我记得一清二楚，日记为证。”
　　“好好，”他抱歉地紧闭双眼，“就当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