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首散文诗》吻月亮

24、你真的挺厉害的

　　樊凡最近好像有点不太对劲。每个人都这样想，连代嘉与也注意到了，她变得愈加不爱活动、不爱说话起来。梁晓余这样问她的时候，倒是樊凡先愣了一下。
　　“好像也没有吧...我以前也这样啊。”
　　“你以前哪是这样！”
　　晓余的“以前”大概是前几个月，樊凡在心里补充，自己说的以前，是所有人没有关注过她的整整一年。
　　思及此，她又埋下头整理物理错题。
　　班里忽然一阵骚动，樊凡恍若不闻，她在错题本上画一个清棱棱的曲线，把数据抄上去，蒙着答案开始自己算向心力。
　　头顶忽然一暗，代嘉与正从她身边过，接过她前桌传的卷子，抽了一张放她桌上，然后随手往后一传：“这么认真写什么呢？传卷子都没看见，”说着矮身弯腰凑近去看她桌面，“你这题不是没错么？”为啥要抄上去？
　　“因为，它很典型，有好几种解法，如果碰到考察同一知识点的题，能想起这道题的解法。”
　　代嘉与瞥一眼樊凡特正经的表情，心里忍不住笑一声，面儿上也恢复正经：“这题能给我讲下么，我也不会。”
　　“我讲吗？”
　　“不，然，呢？”他学她慢慢的语气。

　　樊凡知道代嘉与的物理很好，他的思维很敏捷；在学习上从不宣扬自己，也不计较那点分数，却会毫不吝啬地捧别人的场。
　　他会揽着陈纪南的肩膀大肆捧着他的那张高分卷大肆夸赞，会下课拽班长的笔记拿回来边抄边感慨字龙飞凤舞，但他却并不经常借樊凡的笔记，也很少问她题。
　　樊凡一开始想可能是因为不太熟，或者代嘉与嫌她字丑。现在想来可能也不只是因为她的字不好看吧，还可能是因为，她不够好。

　　没有让人感叹的优秀，没有淋漓尽致的聪明；没有可作谈资的天赋，也没有众人惊叹的努力；没有出众漂亮的外形，也没有侃侃而谈的魅力。
　　她害怕别人眼里的自己，就和她那单字一个的名儿一样，平凡且平庸。更害怕自己努力要做跳出平凡大多数的那一个，到头也是不尽人意。
　　但这段漫长的旅程中，总有些时刻会有路过的人拉你一把，不是吗？樊凡很少遇见这样的人，所以她自己充当了这个角色，在无数个黑暗中期待光线的时候，她都会倔强地用力地拽自己一把。
　　现在是代嘉与。

　　她认真地讲完了，虽然其实还没讲完，倒数几个步骤代嘉与就说懂了叫停，还夸了她一句：“牛。”
　　樊凡说：“没有没有，我就是把老师上课讲的又说了一遍，其实本来我也是蒙对……”话没说完代嘉与就又把她打断了。
　　“你本身就挺厉害的，真的，相信我好吧？”
　　“…谢谢啊。”她想不出其他话了。
　　“你都考我们班第一。”
　　樊凡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的…”上学期期末的成绩按理说只有自己可以看自己的，总排名应该没有吧，有也是在班主任那。
　　代嘉与摸了下鼻子：“忘了，反正我就是知道。你真的挺厉害的。”

　　吃完晚饭回来，张娅把樊凡叫到办公室，关心了一下她的状态，末了拍着她的肩膀说：“樊凡我一直知道你对自己要求很严格，我从来都不担心你知识学不会，我就是担心你的心态，你要知道大考试一半都是在考心态。你好好再摸索摸索考试的技巧，平常再提升一下速度。”
　　樊凡点头如啄米：“我知道了张导，我会调整的。”
　　“也别太累了。”
　　“不累。”
　　“对了，”张娅递过来一叠A4纸，“这是上次要求根据同学们写的个人三学月学情调查和总结，你拿去，和刘在一陈纪南他们几个看看，看看有没有比较好的对班级的建议和整改制度。”
　　“好。”
　　“去吧。这个拿着。”张娅塞给樊凡一杯香飘飘，朝她眨了眨眼。
　　张娅真的是她遇到过的最好的班主任。

　　晚自习课间他们仨就在外面翻，陈纪南一直在吐槽每个人都写千八百字读的真费劲，刘在一边看边写，她就在旁边自顾自翻看，刚好拿到她们组的。
　　好奇心还是让樊凡把代嘉与写的那张翻出来看。
　　硕大的“致自己”板块，给了很多空白，樊凡洋洋洒洒写了几百字，来悔恨埋怨自己的不努力和不争气，也好大口气地写下了“让自己的努力配得上自己的野心”这句话，转而却看见代嘉与只写了两个字：“加油。”
　　书法体，起笔轻而落笔有力，好看的两个字，填在一片茫然的白上。
　　樊凡忽然懂得了别人口中对他的评价。
　　他的名字，他的人生，他的一切，都的确和他写的一手好字一般，潇洒自如。
　　潇洒真的很帅，她也不希望成为一个满心杂念的人。

　　结果，代嘉与没有上过书法班。
　　樊凡都快哭了，他居然没有上过书法班？？？
　　她指着后面黑板报的大字质问他，感叹老天不公为什么把写字的基因只分给他，代嘉与笑得眉眼弯弯：“其实你认真写的话，字也还是可以的。”
　　他都给点阳光了，樊凡当然要灿烂灿烂。
　　“我初中时被语文老师说字是他教过的最丑的，后来练出来的，所以现在才好看。”想了一下觉得班门弄斧，“不过我很认真写才好看，不认真就…”
　　“你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他笑着说。
　　换来了樊凡一阵的呲牙咧嘴。

　　她狐假虎威还没作势多久，就被弄回原型。
　　双子座是最难搞懂的星座，换句话说，代嘉与是最难弄懂的人。
　　前一节课间还能嘻嘻哈哈和她贫嘴，后一节放学就能任着性子发脾气。
　　樊凡为了等做错语文作业了的梁晓余，拖了一会才把一组的语文作业交给他。但他似乎因为董希希先回去洗澡了，自己要批改更多的一堆作业而浑身戾气，朝樊凡摆手，严肃且不耐烦：“别给我，我已经改了四组了。”
　　说完把“砰”把笔甩在桌子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樊凡先是愣住，然后有一点委屈。
　　就算是心情不好，那也是其它人惹的啊，为什么要在别人身上出气，还吼，还吼一个喜欢你的人。
　　她觉得自己但凡有心情不好态度差的时候，从来没有在面前表现过，就是不想把负能量带给别人。
　　虽然樊凡也知道他也不是放意的，但嗓子里那句“平安夜快乐！”到底还是没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