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6、深夜的造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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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几乎屏住呼吸，手指无意识地抠紧了门框。他怎么会来？
隔着猫眼那小小的、略微变形的凸面镜，大叔的脸庞占据了我全部的视野。那张被岁月深刻雕琢过的脸上，带着他惯有的沉郁和某种下定决心的凝重。然而，就在这份深沉之上，我捕捉到了一种极不协调的、近乎……青涩的痕迹。
他似乎在微微喘息，或许是快步走来的缘故。昏黄的廊灯在他棱角分明的脸颊上投下阴影，但那古铜肤色之上，竟隐隐透出一层不易察觉的薄红，尤其在他的颧骨处。那红色很浅，并非少女般的娇艳，更像是某种被强行压抑，却又从皮肤底层透出来的窘迫与热意，与他眉宇间的沉稳沧桑形成了奇特的矛盾。
他的眼神依旧是深潭般的沉郁，尽管隔着一扇门，但在与我无声“对视”的这一刻，那眼底飞快地掠过了一丝闪躲。他甚至不自觉地抿紧了下唇，那个细微的动作，让他整张严肃的脸庞瞬间带上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局促感。
这抹突然浮现的、与他年龄和气质极不相符的绯红，像一颗投入深湖的石子，在我的心湖里漾开了更大的涟漪。它冲淡了些许他带来的压迫感，却反而让门内的我更加心慌意乱——一个会害羞的、深夜到访的寒名亦，比一个纯粹深沉或愤怒的他，更让我不知所措。
大叔抬起手，似乎想再次按响门铃，手指在空中停顿了一下，最终还是落了下去，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外，等待着，任由那抹因冲动和或许连他自己都未曾明言的情绪而生的绯红，悄然晕染在夜色里。
我不忍心让他就这么等待在黑暗里，但是又不敢直接开门，生怕接下来会发生一系列令我无法招架的事情来。
尽管感性已占据上风，但我怀揣着自己仅有的理智，对站在门外的大叔轻声问道：“寒老师，这么晚了，您有什么事吗？”
大叔没有立刻回答。透过猫眼，我看到他的面部轮廓依旧硬朗，但下颌线不再如刀锋般锐利，反而沉淀出一种沉稳的弧度。眉心微微揪在一起，鼻梁依旧高挺，唇线不自觉抿了抿，嘴角微微向上翘起一瞬，带着一种近乎苛责的克制。
他轻声开口道：“我没什么事，就是想亲口告诉你…我的感受。”
“什么感受？”我脱口而出。
“本以为，以你的性格，以及我们之间无需言说的默契，你会第一个站出来，用你惯有的冷静和尖锐，反对这个如此荒谬的提议。”
“是吗？”
“嗯。其实你没有马上提出反对意见，我倒是有些失望呢。”
“是吗？”我重复着。
“不过…我们彼此都有新的感受对不对？”
“新的感受？”
“嗯，对于某些事，对于某些人…”
面对大叔看似意有所指的话语，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于是陷入一阵沉默。
他亦没有言语，而是转身背靠在房门一侧，因为当我再次透过扭曲的镜片看向门外时，已经看不到他的人了。
他或许是在等待着我，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可是我却迟迟没有说话，而是同样靠在墙壁一侧。
“小麦，”门外再次响起大叔那深沉的声音。
“嗯？”我下意识回道。
“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没有离开，谢谢你仍然坚定的留在那里，”大叔顿了顿，接着缓缓道：“如果没有你，我怕我会败下阵来。”
“为什么？”我直截了当的问道：“难道如果我离开了，你就会接受…吗？”
紧接着，门外传来沉沉一段叹息。
“不，我依然不会。因为…我的灵魂缪斯是你啊。”
“啊？”我慌乱着捂住了嘴巴，呼吸再次一窒。
“哈哈哈…”门外传来大叔欢快的笑声。
“我回去了，再说下去，怕是要扰民了。”
“嗯，晚安。”
透过猫眼，我看到大叔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而后一个转身离开了。
直到大叔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我这才敢打开门来探出头去。门外的廊道里已然空荡，唯有空气中，还弥漫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独属于他的气息。那是他惯用的古龙水，带着清冷的雪松与琥珀基调，像雪后松林深处逸出的气息，疏离，却又莫名地令人安心。
第二天一早，大叔依旧出现在酒店的自助餐餐厅里，他穿着随性，举手投足间洋溢着热烈的喜悦，看来徐萱萱的求婚插曲并没有影响他来参加戏剧节的好心情。看着他惬意的模样，我也感到一阵心安。
反观莲子墨的反应就完全不一样了。不过据他的舅舅汪肖介绍，莲子墨的精神确实再次受了巨大的冲击。但是这一次他终于下定决心，要将全部精力放在学习上。
汪肖将几片蘸满沙拉酱的生菜叶子塞进嘴里，接着说：“希望子墨这次能痛改前非，早日走上正确的道路。”
大叔忍不住噗嗤一笑，说：“老肖，哪有你这样的，怎么这么说自己外甥啊！还知名编剧呢，痛改前非是这么用的吗？”
汪肖气急败坏的扇向大叔那梳得一丝不苟的短发，大叔没来得及躲闪，漂亮的发型被汪肖无情的大手瞬间给毁了。
“老肖，你干什么啊？你知道我早上抓了多久才抓出来的吗？”
“切，我管你抓了多久！反正说我不行，说我外甥更是不行。”
“诶呀，老肖你是不是矫情了？我什么时候说你外甥了，我是说你用词不当！”
随着两人之间的争吵愈演愈烈，声音自然高出几个分贝，餐厅里的人们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
“两位老师，咱能不能别吵了。不管怎么说，两位可是公众人物，要是被谁拍了发到网上，可就不好了。”
汪肖听我这么一说，尽管心中怒气未消，但还是将怒火压了下去。
我用胳膊肘怼了怼大叔，意思是让他也少说两句，如果他能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最好能跟汪肖道个歉。甭管怎么说，他们也是多年的好友，多少风雨也一起走过来了，没必要因为咬文嚼字这么个小事闹别扭。
“寒老师。”我用眼神示意他。
大叔撇了撇嘴，长叹一口气后，开口道：“行了，行了，老肖，你也别生气了。我知道你压力大，算我刚才说错话了，行吧？”
“切，”汪肖先是撇了撇嘴，算是接受了大叔的道歉吧，“好吧，看在我未来外甥媳妇儿的面子上，我原谅你了。”
“靠，小麦什么时候变成你未来外甥媳妇儿了？这事我怎么不知道啊？”大叔说罢看向我。
“我…我可不想掺和到你们的矛盾里啊，在此我再次郑重声明，我麦小新和在场的各位以及各位的外甥，甚至七大姑八大姨都没有特殊关系，我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一个独立的人。”
“诶呀，小麦，你这么说婷婷可要伤心的。”汪肖撇嘴道。
“行，行，行，除了汪老师媳妇儿是我闺蜜外，其他关系，本人一概不承认！”我表情严肃的说道。
“可是子墨都跟我说了，要我告诉小麦一定要等他学成归来。”
“舅舅，您就饶了我吧！求您了！”我作揖道。
“不对啊，小麦，”大叔看向我真挚的说道：“你可是我的灵感缪斯啊！这个你必须得承认啊！”
“谢谢寒老师抬爱！我就一普通人，谈不上缪斯什么的。”
“怎么会？是你让我知道了这世界上最纯粹的就是人与人之间不求任何回报与期冀的情感，让我知道了人与人之间可以打破一切壁垒和隔阂，让我知道了…”
我急忙打断大叔的长篇大论，摆手道：“这世界上，人与人之间并不是不存在不求任何回报的感情，只是…”
“只是什么？”大叔疑惑的看向我，双眸闪烁着清澈的光芒，却带着一丝雾气。
“我累了，想回去休息一下。两位，我先失陪了。”我说着站起身来，快步离开餐厅。
在回酒店房间的路上，我思考着方才大叔提到的人与人之间不带任何期许及不求任何回报的感情究竟是什么。
我想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怎能是毫无期许的呢？彼此之间的尊重，平等的交往，以及情感上的索求，那怕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这也是交往的基础和前提吧。只是我这个人怂，不敢期许更多罢了。
因为今天是戏剧节最后一天，我这个小助理也得了一天空闲。大叔早就说好要放我一天假，因此我便有了在东湖闲逛的一天。
这次的我并没有以往的好心情，加之手上也没有演出票，我便一个人来到湖边电影院，找了一部文艺片看看。
不大的放映厅里，只有十几个位置上坐着观众，显得本就不大的放映厅竟有些空旷。
令我没想到的是，观众中大多数人和我一样，都是自己一个人来的。看来一个人去看电影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了，秉承独立女性的我却迟迟不敢迈出这一步。
我不能将之全部归咎于自己的懒惰，因为大多数情况下，承认自己是一个人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随着银幕上出现星星点点的雪花，当雪花点汇聚成一个个崭新鲜活的画面时，电影中的人物跃然银幕上。
这是一个关于女孩的故事，她们在成长过程中遭遇挫折，遭遇困苦。有些女孩因为种种原因，不得不向命运妥协认输。而另一些女孩却有着惊人的生命力，敢于同命运说不。多么希望我是后者。
随着片尾曲缓缓响起，黑底白字一行行向上滚动，电影放映即将来到尾声。而在坐的女性观众却没有一个人起身走出放映厅，她们静静的坐在位置上，直到大银幕上的白字彻底消失，直到片尾曲的余韵渐渐消失，直到放映厅里的灯光亮起。
如果说能够畅游在电影的世界里永远不出来，我相信我会想留在这里。因为电影很神奇，它总能引发人们思考，引起人们共鸣。
无论是喜剧，亦或是悲剧，你总能在细小的情节里找到自己。
当我走出电影院，午后的明媚阳光照在我身上，我感到一阵眩晕。当回到现实世界之后，我知道这次的戏剧节之行又到了说再见的时候。
这时，裤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我拿出手机一看，是大叔的来电。我按下手机屏幕上绿色的接听键。
“喂，寒老师，有什么事吗？”
“麦小新，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什么事？”
“我要和徐萱萱结婚了！”
作者有话说
第326章 深夜的造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