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托了我的魔女大人》高沧

33、四季如春的奇缘（10）

　　“怎么了，你忘记了什么吗？”
　　“嗯，我想想……今天应该是你很重要的日子。所以，我打算陪你一起坐坐，说说话。”
　　在她若无其事的笑容中，少年面上的疑惑瞬间就被欣喜替代。他立即起身，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来，不由分说的拢住了她的手，快乐的像是一只扑棱着翅膀的雏鸟。
　　“真的吗！太好了！太好啦！！！”
　　她随手带上房门，随少年的脚步一起在桌边坐下，思考着自己的发现应不应当公之于众，一定神才发现，后背已经凉透了，头皮上也是一层冷汗。
　　还好刚刚嗓子都吓哑了，没法尖叫。
　　她笑了笑，想拿起盘子里的酥饼浅尝一口，以作掩饰。却不想手脚都发软，酥饼掉回去，摔得四分五裂。
　　“我给你拿我给你拿，这个可好吃了，咸咸的，但是里面有甜甜的果脯，一点也不腻～”
　　“是哦，真的很好吃～”
　　少年眼睛都开心的半眯起来，仿佛来自女人某句轻飘飘的认可，倒比原本有滋有味的美食，更让贪嘴的他心满意足。
　　“那这些都留给你吃，嘿嘿！”
　　“我也吃不了这么多的，你多吃点，快点长大，这样才能……”
　　她一时失语，发现自己世界里那套哄小孩子的话术好像不是很合适用在这里，他们毕竟没有真正的血缘关系，无法用亲情来捆绑相互保护的约定。
　　让一个还未完全知事的少年来照顾自己，有些让人难以接受。
　　“嗯？才能什么呀？”
　　他大大的喝了一口还温热的牛奶，唇边的汗毛沾上一圈白生生的奶渍，浓蓝的眼睛，在稍显昏暗的烛火映照下，更显得惹人怜爱。
　　不会有人忍心给这样的孩子施加责任。
　　即使他自愿成为使魔。
　　初生的魔神与其眷属，还并不明白他们本身所代表的善恶与罪孽，只是凭借无暇的本能，去拒绝被歪曲，被污染。
　　“……才能变成强大的，使魔。”
　　“嗯！”
　　她有些分不开神，长夜安稳，刚刚一瞬间的极度恐惧渐渐消退，那福至心灵一刻也重新被回忆了起来。
　　通过意志来确认所处空间内的生命体这种事，非常有必要仔细的复盘、重现，甚至，举一反三的无限利用下去。
　　“可是昨天我只是在丽贝卡团长那里吃了早饭啊，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变化呢。难道说，是吃别人家的饭，比较重要嘛……”
　　一不注意，晖的逻辑就又歪掉了。
　　“不是哦，想想那时候你心里的感受呀。”
　　她不得不将精神集中回来，不断劝告自己耐心一些，再耐心一些。
　　“对哦！那种既快乐又难过的感觉……唔，再也不要有了。”
　　晖说着，悄悄从酥饼与牛奶的花园里去看潮的神情，见到女子和煦的脸，不好意思的别开目光。
　　“那样的话，你就永远是小朋友啦，而且还是小汤圆，小糯米团，小豆沙包。其实如果你愿意的话，也不错……”
　　“我才不愿意呢！”
　　他这么严词拒绝的样子，让潮十分惊讶，她还以为，体会过那么一个泪流满面的难过了之后，小朋友会知难而退。
　　“虽然我听不懂那些名字，但是总觉得，那些都是对于潮来说，很普通很常见的东西。我才不要变成那些普通的东西……”
　　“那只是一个可爱的名字……”
　　原来是纠结这个，这小朋友未免太执拗了，一点都不懂得灵活变通，这样的话，旅途中会缺少很多乐趣的啊。
　　她随口安慰几句，又开始一心二用。
　　收效不错，对面房间菲尔的意志十分清晰，就是一动不动的，在原地疯狂跳跃，应该是在做梦。
　　“可是晖有自己的名字，如果总是叫其他的名字，又怎么分辨的出来是在叫晖呢？”
　　呼，看在在确认自己的房间是否安全之前，她有必要再打起精神，继续履行监护人的指责。
　　“是啊，可是晖每一次都知道我是在叫你，这是为什么呢？”
　　“这个……这个……”
　　因为只有我在你身边呀，因为我一定会回应你的叫唤呀，不管你周围有什么，我都会是这样的。
　　一天之前的他会毫不犹豫的把心里话一股脑说出来，可是现在她的身边有菲尔小姐，有狄恩殿下，有奈莉特和斯科特，还有丽贝卡，她认识了越来越多的人，许多的人都把她看作很重要的人。晖忽然就有些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毫无芥蒂的说出自己原本想说的话。
　　如果自己的话让其他人介意了怎么办，如果她介意他们的介意怎么办，如果她因为这些，想去重新寻找更强大，更厉害的使魔怎么办。
　　晖苦了脸，这就是“长大”。
　　原来长大之后，总是会感到为难。
　　“因为晖一直都能确定，我在念的名字，无论是哪一个，都是你，对不对？”
　　虽然有诱导式发言的嫌疑，但教育一个小孩子，只要怀着善意，一点小小的差错，是可以被宽恕的。
　　“嗯……对，对的……”
　　“因为成为我使魔的是你，不是你的名字呀。是什么名字都好，我只要确定是你在我身边，不是别人，就足够了。”
　　“明白！”
　　不愧是魔女大人！
　　晖一下子打起了精神，潮只觉得随着那双眼睛欣喜若狂的睁大，连室内都跟着亮堂了一些。
　　“更加重要的事是，不仅仅是使魔，晖也试着，嗯……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那样会更开心哦～”
　　她垂了垂眼帘，无声的轻叹，“乖乖听我的话”这种台词，是真的说不出口啊。果然，面对这样纯粹清澈的孩子，没有人狠得下心来去把他变成手中的刀剑武器。总是利用别人的偏爱，总是汲取别人的温度，在这里，也忍不住奉上丝毫不夹杂任何私心的教诲。
　　从前乐于将任何目标的情绪价值都压榨的一干二净，现在却在用自己屈指可数的那点善良，尽力铺开一个孩子的前路。
　　素不相识的孩子。
　　温婉美丽的女身形纤细，灯下的影子薄而透，似乎稍稍触碰，便会消散。可她只要说起话，笑起来，就变得活色生香，眼波一荡，就生出漫漫柔情，眉毛一抬，就有五彩缤纷的花朵，在背后盛开。看在晖的眼里，简直就想要一头扎进去，就算惹对方生气也不罢休。
　　那可是整个春天的花朵啊。
　　“嗯嗯嗯！晖想做的就是一直都在潮身边，去好多好多地方，吃好多好吃的东西，然后一起认识新的朋友，再一起和新的朋友玩，吃好吃的东西……”
　　“所以最重要的还是吃好吃的东西……”潮失笑。
　　“可是如果不是和潮一起的话，好吃的东西也会变的不好吃。”晖振振有词。
　　糟糕，她几乎没有听过这种直白的话，工于心计的人，一向容易被不加掩饰的爱打动。
　　“说什么呢……把奶喝掉，赶紧刷牙睡觉。”
　　“唔……知道了嘛……”
　　少年忙不迭的点头，风卷残云结束战斗，亦步亦趋跟上她的脚步。
　　好在，那个意义不明的人已经离开了。
　　说是套房，也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两居室，但在寒冷的雪原上，这样的条件也算奢侈。考虑到他们这个小队的配置，菲尔将摆放两张床的卧室留给了他们，这让不经意间发现对方真身的潮多少感到安慰。
　　畏惧丑陋与真实，是人类天生的弱点，避无可避，她还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去克服。
　　对于商陆来说，也是一样。
　　“牢记你的身份，你的名字，这样，你才值得这份荣光。”
　　“你让我感到失望，孩子。希望你能认真想想，你的作为，是否与你身上的光环相配。”
　　“我赋予你生命，赋予你王室的盛誉，是为了让你将必须承担的责任铭记在心。要知道，你不想拥有的名字，有多少世子想要拥有，你必须为此成为合格的接班人，这是你应该做的事。”
　　“希望你能凯旋，当然了，你总是凯旋，你的名字，有着凯旋的含义。”
　　“我的孩子，你一直都是不辱使命的，是名副其实的。”
　　从未有人对他像今晚的那个女人，那样说过。
　　他隐隐觉得这样与自己的认知有悖，可又分不清楚孰对孰错。
　　难道他并不是先有了姓名，才成为尊贵无匹的五皇子。
　　难道他失去了名字，还能算得上是一个完整的王室翘楚。
　　究竟是先有了他的名字，还是，他先成为了他。
　　深夜，无星。
　　雪原上的狂风呼号，精灵坐在农舍的烟囱上，无言思索。脚下灯火都已熄灭的房屋里，细碎的话语透过夜的帷幔，钻进耳朵。
　　“大人这次回来，真希望她能够多留一段时间。”
　　“大人的安排，哪是我们能够左右的。”
　　“哎呀，我想跟你……还不是父亲说的，早些要个孩子……”
　　“哦？这可是……我来左右的了！”
　　“哎你这人……不正经。”
　　与前呼后拥的女子不同，这里的人类对待他，充满了谨慎与戒备，当然，也十分礼貌。
　　疯玩正酣撞到他身上的孩子们，会垂着头，屏着呼吸小声道歉。
　　他们对待陌生人的样子，就好像自己对待父亲。
　　可是他只是按照父亲的要求来行事而已。
　　难道这是错误的吗，那么什么才是正确，这样的事，有对错可言吗。
　　商陆忽然开始好奇，这个问题，看起来无所不知的特别女人，她会怎么回复。
　　得到这个答案再完成那些，必须完成的事，应该也没有太大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