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梦到西洲》青椒ros

4、第4章

　　不管是哪个国家，历朝历代的美人，十有八九都在这后宫之中，宫门一锁，宫墙一隔，万千绝色任世人猜说。不过在沈婉看来，这大周的绝色不在后宫，而在前朝。自然用绝色来形容男子实在不太合适，尤其是这被她称为绝色的人还是大周如今的皇帝——闻昭帝祁言。
　　沈婉微微抬眸，望向那紫檀宝座上的九五之尊。入宫三年，即使已经面圣无数次，她还是会感叹怎会有男子生养的如此貌美。面若冠玉，鬓若刀裁，剑眉星目却偏偏生了一双桃花眼，可这明明多情的桃花眼遇上那冷峻的薄唇，凭白多了一份帝王不怒自威的威严。
　　而眼下即使如此美色当前，沈婉也没什么心思欣赏。这皇帝本就是喜怒不形于色，让人猜不透心思的性格，眼下又拿着她呈递上去的折子面无表情的翻看着，着实令她心头慌慌的。
　　伴君如伴虎啊，古人诚不我欺。
　　“敬仁太妃那边呢？”薄唇轻启，好听的声音如碧玉击缶。
　　“回陛下，臣妾前日差人去元华寺问了太妃的安，太妃说已请了佛牌为陛下和大周祈福，但本是修行之人，不宜再沾染凡尘俗世，中秋宴便不能前来了。”每年每逢佳节请太妃入宫，太妃都以此理由推脱，沈婉暗暗叹气，也不知皇上为何还如此执着。
　　“嗯，中秋宴诸项事宜就按你所呈的折子上来办，今年有东疆的使者中秋来朝，所携女喜好厌恶，都要谨记，此次宴会事关两国邦交，还需德妃格外费心些。”祁言抬头，合上折子给了一旁的大太监卢千：“你代皇后掌管后宫，事物繁多，确实不易，若有难处，尽可上呈。”
　　“谢陛下垂爱，臣妾定竭其所能，不负陛下所托。”苏婉接过卢千递来的折子，退出了宣政殿。
　　这苏婉自然就是那皇帝口中代管后宫诸事的德妃，当朝太傅的长女。太傅膝下无子，就得了这么一个女儿，又是如今圣上的授业恩师，所以苏婉入宫便封了昭仪，入宫后才一年因受圣上恩宠，又加上自入宫来就代掌凤印，便晋升了德妃，是现今后宫中除了皇后外地位最高的存在。
　　其实也不必说除了皇后，宫外的人不知实情，可这宫中的人都知道，皇后本就是个挂名的主儿。三年前闻昭帝登基，皇后入主中宫数日后，就因病交还凤印与圣上，又以需要静养为由搬到了僻静的琼华宫。三年来，再也没踏出过琼华宫的宫门。
　　什么病能一病三年还不得见人啊。

　　退出宫殿走了一段路后，德妃才长舒了一口气，身旁的大丫鬟巧云不解的问道：“娘娘怎么每次入殿面圣都如此紧张？”
　　“入殿面圣就如幼年时年末书堂考试，换成你能不紧张吗？”她虽贵为太傅独女，可着实没什么读书写字的天赋，如今能勉强应付着皇上交予的掌管后宫的“任务”不出什么差错，还要感谢当年被爹娘逼着上书堂的经历。这读书掌事枯燥烦闷，哪里有胭脂调香有趣。
　　“娘娘是最受陛下恩宠的，这宫中人人皆知，陛下怎么会舍得责怪于您？”巧云颇为自豪，自家娘娘身份地位早已是默认的后宫最尊贵，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自己自然也在宫女中占一席之地，就连入宫多年的丫鬟太监们都是对她毕恭毕敬的。
　　陛下盛宠？德妃心里暗自感叹，若按照敬事司中所记的受宠幸的次数来说，与其他妃嫔相比，那她确实是盛宠了。可关键是皇上一个月中召幸后宫的日子最多也就四五天，这四五天中确实有一半日子是宿在她的承恩宫的，但是谁又明白那种类似被老师揪起来让你现场作诗的痛苦呢，偏偏她还是那个差生。
　　“若是皇后能早日康复重掌凤印就好了。”她还是只想当个后宫闲散人。
　　“娘娘，您可曾见过皇后娘娘真容？奴婢进宫快一年了，都没见琼华宫的大门开过。奴婢刚进宫时就听说陛下不喜欢皇后，皇后久病多年也从未去探望过。”巧云看了下四下无人，压低声音道：“老嬷嬷都们说这琼华宫同冷宫也没什么分别。”
　　“不许胡说！这话你同我说说也就算了，哪日走了嘴说出去，可是大不敬之罪，要被砍头的，我也要被批上管教不严的罪名。”
　　巧云吓得赶紧跪下认错：“是，是，娘娘息怒，奴婢只是一时好奇，以后断不会再乱讲了。”跟着自家主子快一年了，这一向温和好脾气的德妃娘娘头一次如此生气，倒确实把巧云吓得不轻。
　　“起来吧，不只你好奇，我也不曾见过皇后娘娘的真容。”德妃回想着她唯一一次进入琼华宫的时候，那时她刚入宫，名分是同入宫的姐妹中最高，按规矩，选秀入宫，被陛下召幸后的次日是要和其他妃嫔一同给皇后请安的。只是那日，她们在琼华宫外等了良久，也只有她一人得了一位不知什么身份的红衣女子引入宫门。那女子并未穿大周宫女制式的衣服，腰间还着佩剑，面无表情，神色冰冷，但身份肯定很特殊，在这大周后宫中能不着规制的衣服，还能公然携带佩剑的，入宫一月有余了，她还从未见过。
　　湖心亭的四面都有遮阳的纱幔落下，日光刺眼，透过纱幔，她只能看到一抹窈窈的身影，佩剑的女子挑帘进去，片刻后手中拿了几卷书册和一枚玉坠出来，只听纱幔中传来清灵温润的声音：“有劳沈昭仪替我协理六宫，后宫中所涉及事物繁杂，你初出闺阁入深宫中，便叫你应了这差事，确实有些为难你。我整理了几本治理之法的册子，日后若有能派上用场的地方最好。这枚白琮玉坠是从我故国带来的，自幼便戴在身上，今日赠予你，还望昭仪不要嫌弃。”
　　白琮玉是南靖独有的玉石，这种玉的原生矿仅在南靖辽城外的白琮山下能采得。而眼下这块玉油白软糯，玉质细密，必是玉中极品，实乃无价之宝。
　　“皇后严重了，为娘娘分忧本就是臣妾的分内之事，这玉坠实在珍贵，又是娘娘珍爱之物，臣妾怎敢夺人所爱。”她昨日才得了皇上所授代掌六宫的旨意，没想到今日皇后便知道了。
　　“收下吧，我从异国而来，大周的诸多规矩礼教还不太清楚，如今又生病不能伴皇帝身边分忧，免不得要你们多费些心思。我本身也不是重这些繁文缛节之人，以后这请安什么的便免了吧。”
　　即使并不是多聪慧之人，德妃也显然听得了这话中的真意：没事儿别来烦我。本来还想再推辞下这过于珍贵的见面礼，但那红衣女子杏眼凌厉，眉头微皱的看着她，逐客之意明显，就差把“拿上东西快走”说出口了。
　　德妃也只能接过玉坠，“谢皇后娘娘抬爱，臣妾定不辜负您的期望，还请娘娘保重凤体，臣妾不打扰您休息，先行告退。”
　　她后脚刚迈出琼华宫的门槛，那宫门便轰的一声关上了。这也就是她唯一一次见过皇后了，如果这也算见面的话，此后三年，便再也没能踏入那琼华宫大门。

　　“德妃姐姐，”安婕妤的声音将她从回忆中拉了回来，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这御花园。
　　“姐姐今日怎么有这好兴致来御花园了，前几日妹妹每次约姐姐出来，可都被推脱了。”来人一身淡粉色宫裙，昝了朝云髻，端庄雅致又不失俏丽可爱，分明与自己只差了一岁，却仍旧是一副天真模样，再加上一张娃娃脸，叫人不喜欢都难。
　　“这不刚安排完中秋宴的事情，今日才得了闲逛逛。”谁让她被选为那个冤大头呢。
　　“也是，姐姐日理万机的，都没时间来打叶子戏了。”
　　德妃哑然失笑，这哪有说后宫妃日理万机的。“日理万机的是皇上，我只不过处理些后宫的琐事，你呀，这词也敢乱用。”若她这也算忙，那前朝那些事关天下的大事小事岂不是要把皇上忙得不知如何了。
　　“对了姐姐，我昨日得家中来信，说是八月节后后宫要来一位新的娘娘，还是朝中重臣之女，陛下已经拟了封号。”安婕妤又折了只花放在身旁婢女的篮子里，“这下可好了，这么多年了，总算又有新人来了，就是不知喜不喜欢投壶和叶子戏。”
　　“已经拟了封号？”安婕妤的父兄皆在礼部为官，皇上如要册封新人，礼部必然是要提前做准备的，这没什么奇怪。只是正常来说，都是选秀进宫面圣后才赐封号，这人还未入宫，封号就已经有了，必然是高门贵胄家的嫡女才有的殊荣，而所封的位份自然也不会低。
　　“是啊，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本就是该三年一选秀的，今年陛下却以新政初行，政事繁忙推了，我还想着能多点姐妹进宫热闹些，真是可惜。”安婕妤叹了口气，随即又开朗的笑道：“不过来一个总比一个也不来的好。”
　　德妃看着她这没心没肺独自开朗的样子，也是无奈，入这后宫，谁不想能多得些圣上的恩宠，人越多便被瓜分的越多。她初入后宫时也曾日日翘首期盼圣宠，那殿上的九五之尊俊美非凡又手握滔天的权利，哪位女子能不倾心沉迷，只是后来时间久了才明白，于清醒的帝王而言，是不会
　　施舍什么平白的恩宠的。
　　当然，若说真能不为他们陛下的美色所诱惑的女子，眼下这位安婕妤倒确实是算一个的。
　　罢了，谁走谁来的又不是她能左右的，这后宫算来算去如今也就这么几位嫔妃，确实有些无聊，但愿那位新来的是个不惹事儿的主儿，她可不想打破如今这平静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