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梦到西洲》青椒ros

26、第26章

　　嬉笑打闹的声音从老远的地方就传了过来，隔着御花园尚且还有一段距离了，可那笑声热情洋溢的彷佛能把这冬雪都融了似的，不像是那两个孩子的，应该说不止。
　　“御花园这样热闹，听着有不少人呢。”笑声勾起卿音的好奇。
　　“奴婢听着约莫着有七八人的脚步声。”
　　“怎么都有这样的好兴致，闲人闲心啊。”卿音感慨着，脚下的步子却是也快了几分。
　　“公主也该多讨些好兴致的，日日闷在榻前看书，都要闷坏了身子的。如今又出不得宫，见不了洛小姐和唐公子，没个能说体己话的人，更要找些别的事做了。”从前国情民政事事关心，身居高位得不了闲，如今这样了，还是不肯放自己个清闲。
　　这话卿音不知听进去了几分，深深吸了口冷冽却格外清新的空气，眼角瞥见不远处的几棵腊梅树，白雪皑皑压在枝头，一片蓬松的雪花中透出些深红浅粉，鹅黄牙白，枝头争妍，好不漂亮。
　　“杨柳，快去折上几只腊梅枝，一会儿拿回去插在瓷瓶里。”卿音抬手朝那方向指了指。
　　“是，公主是又嫌奴婢念叨了。“杨柳自是知道卿音此举何为，无奈的摇摇头，依言向那林子走去，还不忘嘱咐上两句：“公主站那儿千万不要动，仔细着摔着，等奴婢回来。”
　　杨柳身姿轻盈，内力的加持下几乎是踏雪无痕，一片足迹未涉的雪地上只留下浅浅的脚印，看得卿音很是羡慕，脚步也不自觉地向前挪去。结冰的路面湿滑，她心思不在脚下，身上裹着的狐裘又重，下一秒，左脚绊住了右脚，眼见着就要向后栽下去。完咯玩咯，最后这一秒，她看见不远处的宫人都在埋头扫雪，大概没人注意得到她，应该不至于太丢脸，又寻思着刚刚不该笑那小宫娥的，在心里偷笑也不应当，这报应来得太快了些。
　　她歪了下身子，想任由自己跌坐在路旁柔软的雪堆里而不是那生硬的石板路上。然而预想的噗通声没有响起，柔软的雪堆也自然没被砸出一个坑，腰上忽然多了一丝力道助她站直了身子，这力道瞬间出现，又很快消失，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卿音被惯性扯着略微向前踉跄了一下便马上调整好仪态，端手转头，祁言就站在她身旁很近的位置负手而立，是恰好能伸手扶住她腰的距离。
　　卿音看着祁言突然出现在她身侧，按住心里的讶异，还是微微扬了扬嘴角很是真心的感谢他的救场，她声音浅浅地道了句“谢陛下”，对上祁言低垂的眸子，眸子里有一些毫不掩饰的揶揄，加上祁言似笑非笑的回了个“嗯”，听得卿音有一丝恼火，谁还不曾有个需要他人施以援手的时候了？
　　再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这倒成了两人心照不宣又无关紧要的秘密。当然唯二影响到的还有一转身就看见皇上站在自家公主身边一头雾水的杨柳和不知为何陛下好好走着路忽然瞬移到皇后娘娘身边的小碎步赶来的卢千。
　　“奴婢参见皇上。”虽然一头雾水，但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少，杨柳怀里捧着颜色不一的腊梅枝恭敬地行了礼。
　　祁言看向那还缀着雪的花瓣，伸手摘下一朵鹅黄色的，捏住花枝转了转问卿音：“皇后很喜欢腊梅？改日差人移栽几株到皇后宫里吧。”
　　“谢陛下，臣妾对这花倒也算不上喜爱，只是琼华宫里鲜少有颜色如此娇艳的花朵，一时看着新奇。”琼华宫的花圃里栽种着大片大片的白玉簪，除此之外，便再无别的花了，每逢夏末时节，开的虽然绚烂，但难免单调。偏偏她们几人又都是不算会侍弄花的，能将这一种花养活已经算很不错了，自然不会再去折腾什么新的品种。
　　祁言修长的手指碾着花瓣，若有所思的应道：“嗯，琼华宫只种了玉簪，确实无聊了些。”
　　她入宫三年，祁言也未曾踏进过琼华宫，怎么竟对宫里栽了些什么花如此清楚。卿音正纳闷着，忽然想到，琼华宫原来的主人并不是别人，正是眼前这位皇上的亲娘啊，也就是说当年的小皇子就是随着母妃住在琼华宫的，自然是一清二楚。卿音顿感失语，这一丛丛的白玉簪说不定还是当年玉贵妃最钟爱的，不然也不会万千名卉中单单只种了这一种。
　　不慎提着别人这等伤心旧事，一丝歉意涌上心头，卿音斟酌着说道：“玉簪娇莹，花香馥郁，很是怡情。”
　　“是吗，朕倒觉得那花开时垂垂，白恹恹的不讨喜，皇后若也不喜欢，来年春至，让花匠挖了去，栽些姚黄春兰，也好和皇后相配。”
　　她好像也没说不喜欢啊……
　　祁言这番话反倒让卿音没了主意，是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只能略僵硬地转移了话题：“臣妾正要去御花园，陛下今日政务可忙？愿同臣妾一去逛逛？”
　　卿音知道祁言是不可能会去的，前朝那儿开州司马以屯兵练兵为由侵占百亩良田，户部尚书跟着和稀泥，骠骑大将军从中作梗，禹州又揪出个贩卖私盐的团伙，祸乱了周围好几个州府，这桩桩件件，哪个都够他处理上一阵子了。前头往左走是御花园的路，而往右转自然就是紫宸殿了，她会与陛下依依惜别，再假惺惺地说上几句陛下保重龙体的话，就能去呼吸些自由的空气了。
　　但哪成想祁言一句“皇后难得邀请，朕自不该推脱”脱口而出，几乎让卿音直接愣在当场。
　　祁言一句话说完便自顾自地朝前走去。卢千看着身前的皇后娘娘没有要跟上去的意思，赶紧迈着他的小碎步上前提醒着：“皇后娘娘，雪天路滑，奴才扶着您吧。”
　　卿音自然是没让卢千扶着，表面云淡风轻，心里却骂骂咧咧地跟上前去。身边的这位皇上，平日里忙的根本就不见人影，怎么今日就突然多了好兴致，抛下繁重的公务陪她赏光秃秃的雪景，分明就是猜透了她的心思，故意作对罢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这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让祁言深夜埋头伏案处理公务的时间又多了一个时辰。

　　不知是不是体恤她这个身着重锦的人，祁言走的也很慢，还时不时的停下等她整理被打湿的衣裙，只是两人一路无言，颇为尴尬。

　　银铃般悦耳的嬉笑声入耳时，卿音是怎么也没料到冰面上除了桃枝和阿纨，竟然还有安婕妤和几个小宫娥，甚至还有淑妃。
　　淑妃一身利落的银朱色骑马装，英气逼人，在冰面上的一众人中显得尤为惹眼，这一身装束，显然是有备而来，要耍个痛快的。
　　湖边陪着侍奉的太监宫女最先瞧见皇上同皇后走来的，赶忙跪地问安，这一问安不要紧，声音惊动了冰面上的几人，淑妃扔雪球的动作一滞，脚下不查，咚的一声栽倒了了下去，还好有些练家子的功底在身上，手肘撑了一下，但脸蛋还是埋进了脚下的雪里。
　　身边一同玩闹的小宫娥赶紧去扶，永宁宫的几个丫鬟太监慌忙从湖边往下跑，卢千也挥手差身边的小太监去帮忙。本来一个人摔倒并不是多大的事儿，可着急的人多了，那就出问题了。那慌慌张张的太监宫娥们只知道往前跑，顾不得脚下冰滑，稀里哗啦地摔倒了一片，淑妃娘娘是没扶到，自己先栽了下去，一时之间冰面上乱作一团，哎哟声此起彼伏的，很是热闹。
　　卿音再从容淡定的一个人，看着这场面也很难忍得住，唇角勾起，不自觉的就带出了清浅的笑声。
　　祁言听着笑声转头看向卿音，只觉得这笑同她平日里面对自己时一贯虚情假意的笑不大相同，剑眉微挑，就忽然很想逗逗她：“刚若没有朕，皇后也是这样。”
　　卿音瞬间就收住了笑意，瞥了祁言一眼：“没人瞧见，不作数的。”
　　祁言的指尖忽然就点在了她的背上，只要他指尖再多上几分力气，卿音肯定就会像淑妃刚刚那样栽倒下去。
　　卿音受制于这一指上的威胁，深切的感受到了类似“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无奈，漂亮的眸子瞪出火花，咬牙切齿地从唇边挤出了句：“是，托陛下的福。”
　　祁言很有气度的不予计较这话中语气不善的部分。
　　手指刚从背上移开，卿音就很自觉地往旁边悄悄移了两步，还警惕地又瞧了他两眼。
　　淑妃被众人扶着走上来的时候，鬓角还带着些雪没拂去，通红着一张小脸，不知是冻的还是羞的。也是，在心上人面前栽了跟头实在有些丢脸。见着祁言仍旧是那副淡然的样子只说了两句关心安慰的话，卿音还得笑着出来打个圆场，怎么也不能让人瞧出来帝后面和心不和啊。心里不免愤愤，做你们大周的皇后难，做你闻昭帝的皇后更是难上加难的苦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