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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烤鹁鸪 ...

  •   河鲜粥这般丰盛的,实乃可遇不可求。入夜,贺乙歇床上时没忍住回味,甚至琢磨起了荤肉。

      想他穿来此处后,便没有吃过禽肉兽肉,鱼虾虽不错,可一旦想起初来时被雪豹送来的那只灰兔和白雉鸡,自己竟没吃到,心里就怄得很。

      当时他当然没觉着有什么,经此几日,吃得这般清淡,不禁越想越悔。

      这兔子洞难寻,但做个简易的笼陷阱来捕捕野鸡,应当可以一试。

      不过做陷阱他也是头一回,没有实战经验,勉强算是有一点理论知识。因他以前玩过款动作冒险游戏,该游戏主打的卖点里便有打猎这一要素,里头教了好些关于打猎的知识,以真实考究为噱头吸引了不少玩家。当时他也沉迷了好一阵,以至于现下还能记得些许打猎的知识。

      而原身对于打猎则知之甚少,仅知他们村的老猎户没有传衣钵给后人便去了,而徐猎户算是个例外,原身几乎不清楚徐猎户的情况。

      这年头打猎是门虽赚钱但风险性很高的技术活儿。技术活一般不轻易外传,毕竟都说教会徒弟饿死师父。若想寻到师父传授,须得拜师礼给得足够多,可光是钱到位,人家也不一定就愿意教,起码得与其为同亲族,或是有别样人情,才沾得上关系。

      猎户看着光鲜,来钱易,但其实跟农户一样,都是看天吃饭,个中心酸甚少人知晓。猎户每年交的税颇重,一些动物的母体幼体又有着不同的禁猎期,对猎户的限制不小,加之有时还会受官府召集,组队去驱赶野兽,虽说并非强制,但一般猎户何敢拒绝官府的“请求”。还有必须打点好与货商的关系,毕竟那是切实关系到赚头的。更甭说当猎户顾不得种粮,除非有家里人帮衬,不然主粮还得另买,若是学艺不精,或运气太背,到时怕是连温饱都会成问题。

      贺乙便在这胡思乱想之中,缓慢寐去。

      翌日,贺乙背着空背篓往丛里去,不过没走多远,因顾虑进了昨日那少年的活动范围。片刻后,他望到不远处有三两只雉鸡,雉鸡听到丛里窣窣细声随即散去,留下了一小片的空地,贺乙便不再深入,就地布设陷阱。

      他要制的陷阱用不着什么工具,寻来一根树杈,将麻布上的麻线解下来,再卸下背篓来,陷阱所需的材料便凑齐了。

      组装也不复杂,将背篓倒扣地上,用树杈顶起背篓边沿,抬起一个口,再将麻线一端捆在树杈上,另一端则捆住一根新的小树枝,然后将这根小树枝用力插入土里以绷直麻线。

      贺乙拢共弄了两条麻线,分别横在猎物走进背篓下的路上。

      最后他用手模拟野鸡行进,去绊倒麻线,看是否能将树杈带倒,前后试了几遍,微调了下,一个简易的捕野鸡陷阱便算成了。

      接下来还要准备饵料。

      饵料他只带了把糙米来,原本想着应该够了,但来的路上,他见到地上有许多一道一道的、长长曲曲的突起,似是土里头有什么钻过。

      他以前为着钓鱼挖过活饵,知晓这些歪歪扭扭的泥道下藏着蚯蚓,野鸡也好吃这个,贺乙便决定抓几条来添些饵料。

      他顺着那些凸起的痕迹,徒手往土里掏,一一翻开,不多时便抓到了三两条细长褐红的蚯蚓。

      他将蚯蚓捏成几截,与糙米放在一块,再同放在篓下稍外些的地方。蚯蚓还在不停蠕动,贺乙只好又捏了些泥巴将蚯蚓都塞进泥球里,好让它们别跑远。

      诱饵也下了,贺乙察看了会儿自己首次制作的陷阱,随后便留下路标原路返回了。

      毕竟缺乏经验,他拿不准野鸡会不会上套,不过这个陷阱不行,他还知道另外几种陷阱的做法,有些还得去砍竹子,利用竹子的柔韧性和回弹力触发陷阱,难度大上不少。

      且看吧。

      到了下午申时,贺乙便折回此处,想瞅一眼有无猎物上钩。

      离远便看见背篓没在原处,而是侧倒在一旁,篓子里头啥也没见着,篓子的竹篾缝里倒是夹了根棕黑的羽毛。

      贺乙拎起来细细观察着,判断不出到底是雉鸡毛还是旁的什么禽类羽毛。

      而饵料早已不翼而飞,树杈和一条麻线倒在地上,另一条麻线则依然稳稳地横着,没有被动过的迹象。可见此处确实引来了猎物,但不知猎物是不是太大只,背篓套不住它,让它带着背篓跑了段路,最后才挣脱背篓跑了。

      贺乙摸着下巴,寻思不应该呀,背篓蛮大的,容纳一只野鸡应当绰绰有余。许是触线位置太靠外,背篓扣下来时,猎物还有半身在篓子外,所以篓子没法将猎物完全封在其中,才让猎物跑了。是了,他那时试验的时候,用的自己的手,没考虑到猎物实际的身长可能会不一,遂疏忽了。

      贺乙没气馁,重新布设了陷阱,试着将篓子的边沿抬高些,但这样一弄,篓子倒下的方向难以控制,又只好作罢。他调了下麻线和饵料的位置,使其更靠里一些,又怕野鸡看不见诱饵,便在陷阱外侧也撒了一点糙米作引。

      次日一早,贺乙再次来到陷阱处。

      贺乙对这简陋陷阱没抱什么期待,因他知道昨日的调整不足以解决猎物体型偏大的问题,恐还是会将背篓推倒,即便盖住了它,可野鸡会飞,力气也不算小,很可能会挣脱出去。昨夜睡前他越想越觉得无望,于是细想了几版改进方案,准备将陷阱回收重新布置。

      因此当贺乙看到那陷阱捕到了猎物,不禁一脸错愕。他见有东西在倒扣的篓子里扑腾,篓子被带着微动了动,很快又归于平静。

      贺乙轻抬篓子的一侧,立刻将手潜进去,敏捷地抓住了里头的东西。

      里头的活物瞧着不过巴掌大,一身灰褐色羽毛,脖颈处有一圈黑白斑,其精力似是殆尽,在贺乙手里并不如何挣动,只“咕咕”喊了两下便没声了。

      原身对此有印象,此乃鹁鸪。

      没捕到野鸡,却捕到了鸟儿,胖胖的,看着肉不算少。贺乙的眉梢不禁染上笑意,他挟住鹁鸪的翅膀,拎起背篓麻线等工具,就往牛棚走。

      这个时辰做饭是有些早,不过这只是于他而言,实际上当地人就是现下这个时辰——巳时做早饭,然后申时做晚饭。而他先前习惯正午煮一顿,天黑前再煮一顿,将早饭省略掉了,不过不是为着减肥什么的,纯粹是因为他起得晚,这山里又缺粮,以及图省事。

      诚然,一日两顿对他而言,是不太习惯的。在前世,他多是一日三顿。更不消说他现在这副刚满二十的身体,食量并不小。此下他感觉肚子空空,已是饿了,因此决定去将鹁鸪给宰了当早饭。

      原身也没什么下厨经验,但平日里老被喊去处理鸡鸭,只是吃的时候没他的份。

      贺乙嗤笑了声,眼里的冷意仿佛要凝结成冰,片刻后才退去。

      水煲开后,贺乙一刀抹了鹁鸪的脖子,血都给放了,然后用滚水烫皮去毛。

      他虽有原身记忆,但实操过后,崭新的记忆覆写进脑里,他才有属于自己的真实感。

      贺乙坐在板凳上,仔细地给鹁鸪拔毛,其中有一些毛根断在了毛囊里,他也一丝不苟地捻出来,最终将毛去得很干净,露出鹁鸪灰粉色的皮肤来。

      接着他将鹁鸪对半砍开,由于不会处理内脏,将其剜下后便弃一旁了。再清洗两遍后,削几根粗木签将摊开的鹁鸪串起来,架火上烤。

      鹁鸪没有虾这么好熟,但因将鹁鸪摊开了两半,多数部位的肉也不厚,因此没花多久,表皮颜色渐深,肉质变得紧实,独属于油脂的香味也飘散开来。

      多久没沾过油了,贺乙闻着闻着,都有些心驰神往了。

      油脂徐徐从外皮冒出,流至鹁鸪屁股再往地上滴落。瞧着有些浪费,贺乙便用碗将禽油接住,再用匙子将油抹回鹁鸪表面,好让其熟得更快,闻着更香。

      直至烤到两面棕橘带焦香,用筷子戳开稍厚的部位,皮肉一下便被分开,里头也呈现着熟透的质感色泽,贺乙便觉着可以吃了。

      这烤鹁鸪既没下腌料也没弄撒料,显然很难会好吃。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鹁鸪肉的嚼头很好,不会太硬也不会太软,不过贺乙不敢嚼骨头,怕会带着血。虽然没有调味,但鹁鸪本身的油香和鲜美给它添上了一层风味。

      贺乙烤东西的工夫必然精进了,整只吃下来他都没遇到未烤熟的。贺乙边撕边吃,吃得嘴都油汪汪的,吃剩一个腿的时候,后上方传来了飒飒的声响,同时好几把叶子倏然抖落在地。

      贺乙一回头,便见空中悬着一双白得发光但脚底沾满了泥的长腿,视线上移,便见昨日才见过的少年正坐在树枝干上,他上身倒是没裸着了,披了件奇怪的“衣服”,脖颈处挂着条藤蔓,藤蔓将几根芭蕉叶柄一一串起,一片片芭蕉叶披散下来,将他身体遮盖住。

      不得不说,真得有几分智慧才能做得出这么一件“衣服”来,虽不密实,但也勉强能蔽体。

      贺乙的视线仍在向上移,便与少年垂下的视线碰到了一起。

      少年明明背着光,但贺乙却从他眸子里瞧见了细碎的光芒,还瞧见对方唇上泛着水润的光泽,似是刚舔过。

      看到少年这么健康有朝气的模样,贺乙松了口气,看来昨日的碰触没将疫病传染给对方。

      但此时他们离得有些近,贺乙便想离远些去,然而他还没动,对方先动了。

      少年忽地从树上跃下,身前的芭蕉叶被风掀带了上去,“啪”的一下完美盖住了少年自己的脸,他便没看见自己胸前霎时变得一览无余,叫某人全看去了。

      “……”贺乙想闭眼的时候,已经晚了,不过芭蕉叶很快便被少年拨了下来。

      鼻腔不禁有些发涩,痒痒的,贺乙捏了捏鼻子,才觉着好些。

      贺乙察觉到对方不停往他手上瞟的灼热视线,看来是瞧上了他手里的烤鹁鸪腿。但考虑到他身上仍带着病,还真不好将这肉分给少年。于是贺乙背过身去,还挪开好几步远,连忙将鹁鸪腿给啃了。

      少年眼睁睁看着贺乙囫囵吞吃最后的腿,一条粗长的黑白斑纹尾巴蓦地从他身后冒出,尾尖猛地朝地面抽打而去,但即将触及地面时又生生收住,似是顾忌着不能发出声响。最后尾巴上下猛甩,快得只剩残影。

      贺乙感觉背后一阵寒风袭来,疑惑地回过头,但少年身后的尾巴在他回头前一瞬便凭空消失了,因而他什么异样都没看见。

      又见少年还瞅着自己不放,贺乙只好问道:“你昨日回去有没觉着哪里不适?”

      少年摇了摇头。

      “你是不是缺衣服穿?”贺乙也不想这么直接了当,但实在是好奇,少年肤如凝脂、面如傅粉,看着像是富贵人家养出来的小少爷,为何会出没在这样的山野里,连件蔽体的正经衣服都不穿。

      少年一把抓起身前的芭蕉叶,眼神似在说“这不就是吗”,一脸困惑地望着贺乙。

      贺乙在他准备掀的瞬间便下意识闭了眼,不过他想太多了,少年并没有往上掀,他闭不闭眼也都看不见。与此同时,贺乙暗自做了个决定,他让少年在原地稍等,然后自己往藏物资的角落走去。

      少年乖乖在原地等了会儿,便见贺乙拎着一套短褐回来了。

      短褐的上衣为橄榄绿的交领粗麻布衫,衣长过臀,瞧着不旧,但背后打了两片墨绿色的小补丁。

      下裤则为磨损明显、掉色掉成了米色的过膝裤,摸上去有些单薄粗糙。

      这套衣服是阿嬷专门带上来给他换洗用的,也就带了这么一套。他本也想过换上这套,但他忘了。

      幸好当时没换掉,不然也没衣服给人家了。

      等他回到贺家,还有两套衣服能换,都是原身阿娘给他亲手做的,不过算是礼服,原身很少舍得拿出来穿,来来回回都是穿他手上这套和他身上的。

      “这你拿去穿吧,别着凉了。”贺乙将衣服搭在板凳上,走开后才让少年去取。

      少年拿起衣服打量了片刻,然后说了句什么,贺乙还在思索对方这是道谢还是干嘛,却见对方拿着长裤就要往头上套。

      贺乙连忙出声制止,少年才迟疑着将长裤放下来。

      贺乙就不懂了,少年明明穿着裈,不至于连裤怎么穿都不晓得吧……

      偏偏少年真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模样,比他更像是从异世穿越来的,害他都不禁去想,若是穿来时他没继承原身的记忆,自己会不会也这样犯傻。

      应该也不至于啊……裤子上衣这种难道不是只要是个人就知道区分的吗?贺乙望向对方的眼里不禁多了一分复杂。

      实在看不过眼,贺乙只能隔空指导少年穿衣,好不容易才让其将衣服穿好。

      穿上了短褐的少年,虽眸色还是有些奇异,肤色过于白净,但远远看过去,终于似个平凡的本地村民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烤鹁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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