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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第八十三章 ...

  •   “不会躲?就这么老老实实等着挨打?”兰时的眸子紧盯着她,声线急促,似乎既恼自己弟子平白吃了亏,又恼戚灼又想玩儿什么花样。

      戚灼对脸上的五道清晰红痕不以为然,痞气散漫的桀骜反问:“那弟子现在扇回去?”

      手腕间陡然察觉那力道骤然收紧,这番情绪波动,让宋听禾满脸不敢置信,目含天下最惘然若失的光,死死黏在兰时脸上,恨不能剜穿皮肉,窥见他心底真实所想。
      也对,上次不是还因口不择言骂了戚灼几句,被掌了三下嘴。
      刚要悲从中来。

      不料。
      “你既也逞过口舌之快,怀烟也是维护贫僧清誉,两两相抵,算是公允。”

      一院死寂,山崩欲来。

      压抑的平静下,兰时的下颌线紧绷如刀,怒意与无奈交织在此刻乱了章法,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欲言又止。眼见戚灼冲宋听禾扯出一抹淬着戾气的笑,那笑意里满是肆无忌惮的凶险,他身形一动,骤然挡在宋听禾身前,硬生生隔断了那道不善的视线。

      在戚灼、兰时的对视中。

      戚灼眼底的光一点点熄了。
      被护在身后的宋听禾,眸底却骤然亮起灼灼光焰。

      果然。

      戚灼率先嗤笑出声,笑声里裹着自嘲与悲凉,方才她到底在的怀疑什么?
      自己骨头糙,身段粗,性子刚,没有半点女子应有的柔媚模样。居然在自作多情,何其荒谬的怀疑兰时对自己是不是动了心思?

      像兰时这般比皎皎如佛、清绝出尘、音容绝美、又被万众捧在云端的人物,早已见惯世间绝色,自己有何特殊,让他偏袒相待?

      她本是在刀山火海、阴曹地府中来回爬的人,一定要有自知之明。

      唯有宋听禾那般金尊玉贵、娇养柔婉的女子,才配得上他这般天人之姿。

      瞧瞧,兰时对宋听禾紧张呵护,生怕受委屈的模样,反观没对她动杀心就算烧高香了。

      观及此,戚灼倒是更清醒了,迅速从不该有的情绪中抽出,故作谦卑躬身:“师父所言极是,既如此,弟子也回屋换身衣裳,师父可与怀烟先行一步,弟子随后跟上。”

      虽说敛了桀骜,行为举止连带语气,皆是字字告诉兰时,她现在很不爽。

      “不必。贫僧等你,同去便是。”其实兰时目光分毫未离她脸上神色,那眼底从炽热滚烫,到失望悲凉的骤变,尽数落入他眼中,居然让他莫名堵得发慌,比她更甚几分。

      戚灼扯出一抹无悲无喜的笑:“好啊,劳烦师父、怀烟稍后。”因为养伤同处一室的原因,许多衣物为了方便,也挪到了兰时禅房里。
      既然两边禅房都有备用衣物,但戚灼偏偏当着宋听禾的面,进了兰时的房间去换。

      恐怖视线笼罩。

      宋听禾再也忍不住,带着不甘与质问:“染水,你如今行事,越发荒唐了!”

      “在兰因寺,你在教一寺方丈做事?”

      宋听禾心头窒息,被逼得脱口而出,拿话相胁:“你这般护着她,就不怕我将此事尽数禀明师父?”

      告诉兰溪?

      兰时嘴角堪堪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无半分佛性:“你大可以去尝试。”

      满腔郁气堵在喉头,宋听禾情绪骤然决堤,想要歇斯底里,但教养不允许,泪水转瞬磅礴而下,站在那里呜咽出声、

      一大早,同时招了两个最不好惹的女人。

      今日不是法会,莫不是他的渡劫日吧!

      兰时望天、看地,发觉与宋听禾实在没什么话可说,打算也回屋等一阵。

      戚灼刚才说进屋换衣服,就是兰时格外自然、不避嫌的举动,又重创了宋听禾。
      她近乎于绝望的质问兰时:“染水!你莫非是真的喜欢上她了?一个来路不明、居心叵测的泼妇?”

      兰时不明白宋听禾为何对他有如此执念,哪怕出家都不放过他,那些年少时暗生欢喜的悸动,止于唇齿情怯早已随着那夜的不堪,碾得粉碎、葬送殆尽,成为他到现在都无法摆脱的噩梦。
      她到底是抱着怎样的心态,来轻描淡写说是他看错了,听错了,那是一场误会。

      多说,是误会。
      不说,亦是误会。
      他一个眼神,一句狠话,她都能无端揣揣摩出八百种缠绵悱恻的情意来。

      他何尝不知,宋听禾在赌。赌的是两人年少相伴的情分,赌的是他心底那一点不忍。
      深宫青灯古佛为伴,素斋裹腹,诵经度日。孤寂又常受欺。万幸有她,岁岁相伴、次次相护,那抹温软,曾是他荒芜禅途里,唯一劈开死寂的光。

      但他向来边界分明,心性果决,拿得起,亦放得下。
      那曾令他破禅心、起妄念、乱清规的羁绊,坦然承认自己有过犹豫,有过徘徊,但并未真正越界。纵算不上拿起、放下,可既已意乱,就要彻底斩断,决然摒弃。

      他默然掏出素帕递去,想让她拭去泪水。

      但宋听禾偏任脸上的泪水跟小溪一般,就波涛汹涌那么流着,固执的非逼出一个态度,一个答案。

      兰时轻喟一声,抬手替她细细拭泪,怎料泪意反倒愈涌愈烈。他无奈收手,将帕子叠得整整齐齐,并没有收起来,而是放到窗棂台上:“向前看一看。旧事可念,无须强恕。不困于过往,方得心安。”

      蛊惑的嗓音并没有说动宋听禾。
      她苦涩开口:“今日可是她用新鲜熊胆治眼的最后一日,若我不给你呢?就想看她成为一个瞎子呢?”
      嫉妒让她疯,宋听禾不甘心,今日就是打定主意,非要试出兰时对戚灼的真实态度。

      一语戳中。
      兰时目光骤然淬上一层渗人的戾气,直直看到宋听禾的眼底里,是比雷霆震怒更慑人的怒意,一寸寸恐吓着对面人的胆魄。

      答案不言而喻,宋听禾面色一下子血色尽褪。

      终究懒于辩解,转身推门入屋,心累的重重甩上房门,将她的失态与怨怼,尽数隔绝在院外。

      院中风声呼啸。

      “哗啦!”

      宋听禾悲愤怒极,气的一脚踹翻井边的水桶给。有时候人倒霉起来都是连贯性的,清水四溅,尽数泼湿她的鞋袜僧衣,她恨得咬牙切齿,愤愤拂袖而去。

      禅屋内。

      兰时去瞧不知何故缩在被褥中,将自己严丝合缝的裹成一团,连半分衣角都不肯外露的戚灼,以为她是在怄气那一耳光,自己偏袒了宋听禾。
      正想从腕间拿林缚珠的指尖禁不住停下来,声线难得放缓,斟酌着正要解释:“方才……。”

      “不想去。”
      被褥中传来闷声,带着哭腔,与方才院外那副桀骜张扬、活力冲天的模样,判若两人。绵软无力,孱弱中带着有随时要挂掉的意思。

      哭了?
      兰时心头猛地一震。
      皮开肉绽,生死都不眨眼的人,居然会为了一记耳光落泪?
      很是不可思议!
      他蹲下身,就去掀她被子。

      似乎察觉到兰时要干什么。

      戚灼从内死死攥着被角,如护着最后一层铠甲,拒不妥协。

      这番赌气。
      僵持了半刻。

      兰时明白了,他原以为她心性糙烈,见惯风浪,挨一记耳光不过是拂尘般小事,不痛不痒,更不会往心里去。
      可想是一回事,亲眼撞见她也会软弱,也会无声落泪的那份无辜,又是另外一回事。
      唇线绷得发颤,那点漫不经心的笃定瞬间碎得稀烂。

      那可是实打实的一记耳光,纵使是因为他受下。非但未主持公道,反倒明目张胆偏护旁人。
      想起方才她挨掌虽然神情满是不在意,抬眸望他时,听到他的结论时,希冀的光一点又一点的灭掉,那隐藏极好的失落感,还是被他捕捉到了。她素来嘴上不吃亏,居然当时没驳他半分颜面,默然转身回屋,独吞这份难堪。给足了他体面。

      他呢?

      他方才到底做了什么!

      喉间发紧,心口拧着阵阵钝痛。

      他定了定神,正|欲再度开口解释。毕竟他素来断而敢行,不是个惯于将今日事拖至明日、这般拖沓含糊的人。
      这次不等开口。

      “师父,弟子可否不去早课。休息一日。”

      哭腔孱弱道实在是很让人……挂心。

      兰时不再迟疑,猛地掀开被褥,将她从那团 “铠甲” 里硬生生拖了出来。

      两人进屋不过前后脚的功夫。

      戚灼直接一整个变了样。
      脸色潮红,唇瓣咬得失去血色,额角沁出密密麻麻的冷汗,黏住了鬓边的碎发。
      唇角时不时溢出细碎压抑的抽气声,浑身止不住地痉挛颤抖,疼得连动弹半分的力气都无。

      兰时见她抱着小腹弓身的模样,当即明白了什么,小声试探道:“你……到日子了?”

      戚灼一双含着春水的眸子,此刻被泪水浸得通红,水汽濛濛的,却连抬手拭泪的力气都没有,点头,挤出一个可怜的:“嗯。”

      巨大反差感的一声“嗯”,若是个血气方刚的男子听了,当即就想为其上刀山下火海。

      兰时是个沉住气的,他记得上一次她也没疼到这种程度。
      莫非是近日一直打地铺着了凉?又或者喝的治伤药有什么副作用?
      “你,一个月两次?” 兰时虽对女子私事涉猎不深,但偶尔随慈舟禅师问诊,诸事也多少略知一二。

      “二十六七日一回。上次是月初,这都月尾了。弟子每次都会比上次提前个两三日。”

      原来如此。
      脑子怪异滑过曾经随慈舟问诊时,一对婆媳的对话。
      月事提前,容易生儿。
      他这是都想到哪儿去了。
      杂念摒除。
      “那你,需要什么?喝点儿热姜糖水暖暖腹?”

      戚灼蹭着被褥点头,精神不振的央求“师父,弟子近日养伤,也没法去山下买女子的用物品,暖暖也不在身边,不知师父可否帮个忙?”

      窘迫的容色,让他瞬间读懂她的难言之隐,立刻起身道:“我去寻慈舟禅师,他诊症不分男女,定有你所需之物。顺便让他给你看看,看过之后,你就安心静养,法会之事,就不用挂心了。”

      腹中绞痛翻江倒海,声线听似诚恳:“谢过师父。”

      时辰紧迫,再耽搁下去恐要误了早课。
      兰时想着早课也就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带早斋回来一趟,再作解释也无妨。
      正待走。

      却被戚灼叫住。
      “师父,方才的事,弟子不怪您。”

      这份无半分怨怼,满是体谅的态度,反倒让兰时万般心绪凝结,加重一重解不开的羁绊。

      “师父那样做定是有师父的理由,弟子善解人意,不会因此闹脾气,也不会再提,师父放心。”
      虽说戚灼不忘没正行的夸赞上自己,但听道兰时耳里,有这么一瞬间,他到希望她闹上一闹,也好过这般毫不在意的体谅。

      临走前,兰时亲手喂她饮下半杯热姜糖水后,拿起经书,快步踏出方丈院。

      木门闭合的声响落下,榻上戚灼的神色,骤然恢复如常。方才那副孱弱落泪、委屈不堪的模样,尽数敛去,只剩眼底一片清明锋利。

      今日既是兰因寺的千年法会重开,又是昙花节,兰时周围定会被万众信徒围堵,怕是深夜也不得安宁。
      至于与他清业窟的约定,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本打算与他和盘托出一下自己的目的,试试他的态度。但今日看来,此人的心明显全系再宋听禾身上,断不会为了她,去冒那生死之险。更何况寺外虎视眈眈,欲取他性命者数不胜数。

      算了,反正清业窟之约,他也不会去。

      当务之急,还是先下山,乔装入宫城去见厌修。

      送走慈舟禅师后。

      她步伐稳健出了方丈院。

      昙花节果然名不虚传。走在寺院的曲折小道上,这还没到晚上,寺中排队见兰时的姑娘们已经炸开了锅。
      粗略望去,除了失去理智的女子,居然还有男子,真是疯狂。

      七日不出门,到真有些想念寺院美景了,戚灼呼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气,避开人群,往山门疾行。

      临到山门口。
      突然爆发尖叫,那声音震耳欲聋,能顶飞人的天灵盖。
      戚灼没忍住瞧过去,果不其然,是兰时恰巧路过。

      他在人群艰难攒动,压根儿看不到她。

      而在兰时的身侧,似乎在宣誓主权的宋听禾,娇怯地在兰时怀中撞来撞去。而兰时也似有守护之意。
      被兰时虐的体无完肤,还能越挫越勇,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了。禁不住,戚灼想起如何苦追厌修的八年。

      果然,情爱容易让人变成弱智。

      戚灼挨的那一耳光,可不是白受的,她想试试自己与宋听禾在兰时心中的份量。眼前这般配的一幕,倒是再一次印证自己心中所想。
      她迫不及待要将这好消息送到厌修面前,即将过门的新妻,怕是要给他带绿了,念及此,一股酣畅淋漓的快意,席卷全身。

      而她的驻足遥望,离去的背影,其实都落入不远处宋听禾的眼中,眸底藏着无人窥见的滔天戾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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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哐哐哐!开新书啦!仙女们记得收藏呀! 1:【《被休后她成了佛门钉子户》 人设:作过天,作过地,余生只想躺平的避世圣僧 VS 当过妻,做过妾,在红尘中已杀疯的骗子女将军】 2:已完结—— 【《与宿敌失忆后,第二人格觉醒了》疯批女皇 VS 杀神帝王】 【《逆徒临死前表白了》人缘好,脾气好,看谁都像蠢货的冷血师父 VS 小透明,够乖顺,天天想欺师灭祖的热血逆徒】 完结文,点进专栏可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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