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本佳人（上）》莫寻隐

30、第三十章 孝顺儿媳妇

　　明天来的很快！
　　就在叶离刚起床洗漱完毕的时候，刘总管已经过来敲门了。
　　这里是南王府，不是柳州，她还不会睡到自然醒落人口实，开门请刘总管进来，只见他提着食盒。
　　“叶姑娘，请您用膳。”
　　“有劳总管大人。”才不过卯时三刻，她怎能吃的下东西。
　　食盒虽小，里面却包罗万象，不一会桌上就摆满了精致的米粥糕点。
　　珍珠米稀粥、皮蛋瘦肉粥、八宝粥——还有两种她叫不出名字来，碗小巧而精美，用的是景泰蓝瓷器，都盛到离碗沿两指宽处，另有两个高脚瓷盘，玫瑰糕、荷叶酥、灌汤包、酥油饼、炸春卷呈花瓣状摆放。
　　“老仆不知姑娘口味，请随意食用。”
　　刘总管恭敬地请她坐下，又垂首站在一旁。
　　要看着她吃下去吗？
　　也许是这里的规矩，叶离不好说什么，喝了一碗珍珠米稀粥随意吃了两块玫瑰糕算是用过饭了。
　　刘总管还没走，他开始斯条慢理收拾碗碟。
　　“总管有什么事，请直说吧。”
　　把桌子收拾干净，刘总管头微微抬起，用平静的语调说：“王爷回府，少公子已经过去请安了。”
　　这么快？她还以为王爷最快也要上午才回来。
　　“少公子要姑娘好生歇着，洗漱用膳都随姑娘心意。”
　　这确实像卓云留的话，只不过卓云一定没叫刘总管这个时辰来送早饭，他只会说：
　　由她睡着，到巳时送早饭。
　　巳时是她在是非楼吃早饭的时间。
　　见她还是没应对，刘总管硬着头皮又说：“姑娘不去给王爷请安吗？”
　　“恩？”在名门望族没长辈的召见，做晚辈的不是不能去贸然见礼吗？何况她还是个不受待见的晚辈。
　　“少公子——王爷——”刘总管不知该如何解释。
　　“我去收拾一下，请总管带路吧。”她笑着站起，明白了刘总管的意思，他是怕卓云跟父母又起冲突呢。
　　也难为这忠厚的管家大人了，居然能沉得住气等她吃过早饭。
　　随着刘总管七转八拐来到正屋客堂前，首先看到的是两列戎装武士，一个个左手自然下垂，右手按着刀柄，刀似乎随时随地都可以拔出来。
　　摇头苦笑，自个家里带兵刃干嘛，难道要把“不孝子”跟“狐狸精”抓起来严惩？
　　到了门口，刘总管停下，由得她一个人进去。
　　“钟家大少，席家二公子，罗家三少个个跟你年纪相仿，如今在朝在商都是一方人物，只有你还在外厮混，存心要卓家丢脸不成。”
　　这是一个略带沧桑的陌生语调，听着口吻也晓得属于刚归家的王爷。
　　“父亲莫不是年纪大了，忘了儿子还有一位玩伴叫向锦，他最近可是抢足了我的风头。”
　　是卓云带笑的语调，他们果然掐上了。
　　“也只有你才惦记着他，怎么不说明王战功赫赫，比你长一年已经是镇远将军兼兵部侍郎。”
　　“父亲是要儿子学明王携眷守关夫妻恩爱吗？那也得您先允了婚事才行。”
　　“跟那个女贼？你休想。”
　　“你要她也可以，王家小姐做正室，她为偏房。”淡漠的女声，是王妃。
　　“王家那丫头谁爱娶谁娶，这次回京——”卓云不耐烦了。
　　“我们这次回京是特意看望王爷王妃的。”叶离撩起珠帘，径自走了进去。
　　房里只有王爷王妃跟卓云，王爷容貌端正气度威武一身官服还未换下，想是一回府就把儿子叫过来教训，他左手就放在桌面上，随时都可以拍响。
　　而卓云斜倚着椅子坐在下首，双脚交叠搁在前面矮几上，手里还拿着块被啃去大半的桂花糕。
　　活脱脱是学向锦的纨绔公子模样。
　　“叶离见过王爷王妃。”
　　她恭敬地给两位长辈行礼，没等错愕的王爷王妃回过神来，又移到卓云面前拿掉他手里的桂花糕，并悄悄踢了踢椅子。
　　“小云，你过来请安怎地不叫我，连东西都忘带了。”
　　小云？
　　这下王爷王妃都把目光投向了他们的少子，卓云愣了片刻才有些狼狈地站起来。
　　“什么东西？”他不解。
　　小云？除了大哥还没人这么叫过他，感觉怪怪的。
　　叶离把身后的包裹拿下来，当着大家的面打开，里面只有两个锦盒，她又拉着卓云走到王爷王妃面前一一打开。
　　分别是一副歙砚徽墨和一尊半尺高的玉观音。
　　“这是小云特意挑选送二老的，他急着来请安竟然忘带了。”
　　“这——”王妃的声音有些颤抖，手忍不住摸上了玉观音。
　　见状，叶离忙拿起来放在王妃手中，“观音已经开光过了，方丈说保一家平安的。”
　　“你——费心了。”看着手里的玉观音，王妃第一次对她开口。
　　王爷也有点动容，半天才挥挥手打发他们道：“先下去吧，婚事日后再议。”
　　整场变故中卓云一声都不吭，只是冷眼旁观着，等得到父亲的这句话，他转身便走。
　　这人——生气了？！
　　等回到住处，卓云果然发火了。
　　“特意选送？你想玩什么把戏？”
　　“两年没回家了，给家人带点礼物不应该吗？何况他们很喜欢。”叶离给他沏了一杯茶，想要递到他手中。
　　卓云却摔开了。
　　“你特别挑这个时候送，要留点好印象？好赶快进门？他们没个孝顺儿子倒是多了个乖巧媳妇。”他的讥讽的话一句紧逼一句。
　　“你——”
　　“还带了多少东西一起拿出来献宝吧，府里上上下下你得赶快熟悉起来不是，偏房也要给人做，我真看不出你爱我爱到这等地步。”
　　她呆了呆，手里的茶盅也掉在地上，从卓云说喜欢的那一刻开始，他很久没讲这么刻薄的话了，还以为再也不会听到呢。
　　原来自己所做的一切在他眼里竟是如此下贱。
　　“对不起，我不该瞒着你。”
　　蹲下身一点点拾起碎瓷片，她居然还在想怎么不在卧房吵呢，书房没铺地毯，一摔就碎。
　　见她蹲在那拾了又捡，几乎要把灰尘都捏起来。
　　“起来，少在那装可怜。”
　　碎瓷器捏在手里，叶离站起来淡淡笑了，“卓少，我没资格在你面前装了。东西送出去我也没脸再讨回来，银子都是是非楼的，容我厚着脸打个欠条吧，大半年来承蒙你照顾了。”
　　“你想干什么？”看着她的表情，卓云有些心惊，刚才的话他是一时气急才失口，她也不必——
　　笑着摇摇头，“当初是我硬躲进你家的马车，若是倦了，我马上走，你也不必忍的难受，这的荣华富贵小女子高攀不起了。”
　　说罢，推门便要走。
　　“使什么性子啊，不准走。”卓云堵在门口，恶声恶气地说。
　　“这地方我敢来就敢走，让开。”当下她也动气了，什么意思，给人一棒子还想来个甜枣吗？
　　“你答应过跟我在一起的，你敢反悔？”卓云已经找不到理由挽留了，只能把曾经的誓言拿出来抵。
　　“我是答应你不是欠你，他们也没欠你，就算做父母做的再差劲，十八岁前也是卓家养着你，你回报过什么，这房里古玩玉器的账单？还是时不时离家不见人影？我是什么都没有，想孝顺也没个去处，好不容易你愿意回家，我还想着你的家人便是我的家人，我要待他们好，把自己这些年没尽到的孝心统统拿出来，卓云，我真的贪心了，这是你的家不是我的家。”
　　这些话她不知道憋了多久，说到最后眼眶已经红了，微微昂起头把泪留在里面，然后用力推开他夺门而去。
　　卓云被真相震的有些晃不过神来，好一会才追出去。
　　“叶离，你开门。”
　　客房的门被拍的震天响，却丝毫不见她来的应门。
　　拍了许久，卓云终于放弃了，呆呆坐在台阶上，耳畔隐约听到闷闷的抽噎声。
　　“要不我们回去看看？”
　　“也许，王爷王妃是真的担心你。”
　　“父母思念子女是最正常不过的事，你干嘛总怀疑？”
　　“我们回一趟京城吧。”
　　她一句句试探一次次引导，卓云早知道她想要他回京，猜了千百种理由却从来没想过她原来是想要父母想要个家，他以为“家”这个东西只有自己渴望，却从不曾想过她比他更迫切需要。
　　我不是有意的，你开门罢，我真不是有意的。
　　到了日上三竿，仆从三三两两开始过来打扫庭院，一看到少公子失魂落魄地坐在台阶上，马上就知趣地退了出去。
　　“让开，别挡着路。”
　　门不知从何时开了，熟悉的声音就在头顶响起。
　　卓云连忙站起来，只见叶离眼睛有些发红却笑盈盈地抱着一床被子站在门口。
　　“你别走。”想要拉住她的手。
　　一下子摔开，又瞪了他一眼，“我要晒被子，走哪去啊。”
　　“恩？”这情绪也起伏太大了吧，晒什么被子？
　　“趁着出太阳要晒被褥，不然放久了会潮的。”她解释道。
　　“仆人已经晒过了吧。”他有些不确定。
　　“晒过又怎样，被子要天天晒太阳才好。”
　　“哦。”
　　“把你的被子也抱出来晒晒，两年没回来别给生虫子了。”她又下了命令。
　　“恩，好。”
　　卓云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被指挥走了，他想要道歉来的，真想过。
　　看着他的背影，叶离叹了口气，把被子抖开晾在竹架子上。
　　一开始她真想走来的，只是眼前一直晃动着慈云寺断崖下跟着跳下去的这个人，他们都太年轻，有些话说错了可以重来，做错了也可以改正，谁都不是完美的人，以后日子长的很，想在一起怎能怕磕磕碰碰的。
　　这次——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