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之荼靡（暂定）》泐琦

13、梦归荼靡

　　云和瑶跟随着林静来到别墅后面的花园，竟是云梦境中的荼靡。五月末，还没到荼靡盛开的季节，但是花蕾倒是一个个的冒着，如少女般羞涩清新。
　　“这就是荼靡，在这里，只有这样一种花。”林静并没有因为哥哥林渺的死而异常悲伤，仿佛早已预见了他的死亡。
　　“哦？她特别爱这种花吗？”云的平静，让所有的人震惊，怎么样的人，才能在突然得知身世的情况下，平静如斯？倒是早已知道身世的瑶，讷讷跟在云身后，脸色苍白、不发一言。
　　“不错，这是为她种的，可惜，他们相守，不过三个花期。”林静摘下一个花蕾把玩着。
　　“那么瑶呢？他的母亲又是谁？”本该由瑶问的问题被云直接问了出来，使得瑶走不得，留不得，只能继续呆立着。
　　“哥哥常说，瑶是一个错误。一个毁灭他一生幸福的错误。瑶是他跟海蓝结婚后，和别的女人生的。”林静轻轻将还未来得及灿烂的花蕾一瓣一瓣撕碎，任它们飘落土里。
　　“错误？所以他遗弃了瑶？”
　　“对。可惜他不知道，一次次的背叛并不能回到背叛的最初，而反会离最初越来越远。”
　　“那么他到底为了什么背叛，既然他如此深爱她？”云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头发，很尽责的为瑶提问。
　　“为什么我要告诉你们这些？”林静的唇边化开一个优雅的笑，然而笑意却仅仅停留在唇边。
　　“不为什么。你可以选择沉默，我只是想知道，瑶这么多年的寂寞辛苦，到底是在弥补些什么，或是在偿还些什么。”云凝视着林静那没有笑意的单凤，目光中却见不到一丝的责备。而瑶却徒然一震，冷木的心中划过一丝刺痛，自己到底是怎么样的“错误”？
　　“告诉你们也无妨，他，冷瑶，没有资格被冠上林姓，他只是妒忌与报复的产物，更是怨恨与痛楚的催化剂，因为他，哥哥一辈子痛苦。”林静的声音开始充满恨意，云看得出来，她对林渺有着极深沉的感情。云扶住面无人色的瑶，深知他此时的心痛。
　　“事实是什么？”听着如此刻薄无情的话，云也有些沉不住气了。
　　“这要从几十年前说起，你们有那个耐性听吗？”倒是林静，很快恢复了沉着。
　　“这里环境优美，空气清新，怎么会呆不下去。”云挽住瑶，第一次表现的与她的年纪相称。
　　“李妈，摆上下午茶。”林静吩咐道。面无表情了几个世纪后，瑶终于绽开一朵笑容，讽刺的笑容，自己竟然在害死亲生父亲那一天的下午，如此悠闲的在开满荼靡花园中喝下午茶——那该死的与自己毫无瓜葛的花。但他却也没有打算离开，他已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否有着对事实真相的渴望。正当瑶去留不定之际，云拉瑶坐到了藤蔓下面的石椅上，掌中那不太明显的暖意透过掌心，深入瑶的肌肤，让瑶的心一阵战栗。如今只有她，只有她如此真诚如此坚定的为自己寻找真相，即使真相背后是血腥与绝望。
　　“事情首先要从多年前的这个园子开始讲起，当时，园子里种了很多各类的花，从春天一直姹紫嫣红到初秋。哥哥、海蓝姐姐、我都是在这里玩耍着长大。海蓝是父亲去世挚友的女儿，从五岁开始，一直住在我们家，直到十九岁那年，她遇到冷炎。”林静开始诉说沉静在荼靡园中多年前的往事，思绪飘向遥远的深处：“他抢走了哥哥一生的挚爱。刚开始，冷炎和海蓝彼此深爱，应该是幸福的吧。可冷炎的暴戾、阴冷和不择手段渐渐使善良的海蓝无法忍受。最终，她选择的和哥哥在一起，那一年，他们携手在这园子里种了满园的荼靡。但那个可悲的女人，在婚后依然爱着冷炎，无时不惦念着他，让哥哥活在了妒忌的深渊中。直到那一天，哥哥看见了海蓝和受了伤的冷炎在雨中相拥，他无法再忍受下去，喝酒买醉以后，与一个舞女生下冷瑶。哥哥很后悔，想尽量瞒骗和弥补，他和海蓝在后一年，生下了你，凌云。但他的努力在那个舞女抱着四岁的冷瑶找上门来的那一刻破灭了。海蓝对哥哥的信任刹那崩溃，带着你离家，把你的姓改为凌，以表决裂。之后，你都知道了吧，你们在冷宅一直住到你六岁。这当中，她又与冷炎生下了你现在的弟弟，冷珏。”
　　“是的，她在生下珏之后就带我离开了冷宅，她始终无法忍受冷炎的残酷，而冷炎也无力改变他的本性。他们依然痛苦。”云开始回忆母亲那张总是忧郁而凄惶的脸。
　　“而哥哥呢，他更痛苦，他最爱的失而复得，然后又彻底失去，他只能无望的等待，等待着每年的初夏来临，可以站在一园的荼靡中，悼念他绵长而凄苦的爱情，直到今天，他终于可以死去。”林静停止了述说，眼角依稀有泪。
　　“这就是他恨瑶的原因？”云凝视林静，目光中居然有了愤怒。
　　“对，这也是我恨他的原因，若不是因为他，哥哥又怎么会这样？”林静毫不示弱的瞪了云一眼，然后扬长而去。留下依稀还有怒容的云，和一直把玩着茶杯，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的瑶。
　　“瑶不是错误。他没有任何理由应该为林渺的悲剧承受折磨。如果他是错果，那林渺是错因。他不应该与不爱他的人结婚，更不应该让嫉妒蒙蔽心智，最最不应该的就是其他用另一个背叛来弥补前一个背叛，拿瑶来做他爱情的祭品！”云在片刻的恍惚之后，站起来对着林静的背影喊着，可她并没有回头。
　　“云，算了。”瑶痛楚而辛酸的闭上眼睛，仿佛蒙受多年不白之冤的小孩，突然听到有人对他说“我相信你”。
　　天空飞起细雨，瑶依然坐在雨里，把玩着那只茶杯，任雨水落在淡青色的茶中。
　　“瑶，知道后，会少一点怨恨吗？”云伫立着，突然发觉，瑶的悲伤，是自己无法安慰的。
　　“他还是舍弃了我，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也许，我只是想听他说声‘对不起’呢？我对他，到最后，依然是个错误吧？”瑶苦笑着，落在唇边的已不知是雨还是泪。
　　“对不起，瑶。替他说的，也是替我自己说的。”云从后面环住了瑶低垂着的肩，希冀此时的自己，能给予瑶哪怕一丁点的温暖：“但是，我依然很高兴。因为，我们毕竟不再是没有关系的路人了。”云感到瑶的肩微微一颤后，然后开始剧烈地颤抖。瑶不知道，心房撤去之后，哭泣的欲望居然能压倒所有的理性，他也不知道，他身后的云，也伴着泪水，默默饮下那春天的最后一场雨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