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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梦里迷途 ...

  •   看着睡熟的珏,凌云突然感到心安,无论如何,总会有他陪在身边吧。那么瑶呢?他总是那么孤独沉静,在他的记忆中,到底有着怎么样的过往?云不知为何,会在如此的深夜想到他,那个被恨意笼罩的人。想着想着,云渐渐恍惚起来,她的眼前,仿佛出现一片白色的花海,那应该是蔷薇科的植物吧,一个声音在她的耳边轻声诉说:
      “这就是荼靡,总会在初夏盛开,在它谢了之后,要看春花,就要等待下一个春季了。”云似乎知道那是谁,可却又奇怪地懵懂着。
      “照说,作为花期的结束,荼靡应该如它的名字般灿烂,可它却只有纯白和淡黄两种颜色,而且它是那么小,那么不引人注目。这样的结束,是不希望人们太悲伤吧。不像樱花那么凄艳的凋谢,让人从骨子里透出凉意,荼靡只是那么小,那么卑微的花。春走得仿佛不留痕迹。”
      “可是,春天过后还会有菊花和腊梅。”云望见小小的自己,站在那片纯白中,眼睛里是如荼靡一般的无垢。
      “对,还有其它的花会照样盛开,虽然最灿烂的花季已经过去。”依旧是那个温暖而悲伤的声音。云四顾寻找,可梦境中却只有漫天漫地的荼靡和幼时的自己。那纯粹是梦,还是过往的片段?而那个声音,到底是谁呢?是谁在如此悲哀的讲述有关荼靡的一切。云沉在梦里,却知道那只是个梦。也许是自己的潜意识,曾自动将这一段过往抹去。
      嘭!楼下传来的撞击声使云彻底清醒。是瑶回来了吗?云走出房间来到走廊,看到瑶正一摇三晃地走上楼来。云轻轻带上房门,然后望着瑶:
      “你喝醉了?”迎面而来的酒精气味让云排除了瑶受伤的可能性,而瑶只是低着头,踉跄走进自己的房间,云只得跟着进去。
      “玉荼靡的事……怎么样?”云相信冷瑶还没醉得失去心智。瑶也不回答,只静静地走到阳台上,面朝花园,席地而坐,从怀里掏出那块一时之间惹得天下大乱的玉荼靡,紧紧握在手中,然后,用尽力气把它扔入花园。
      “这么容易就放弃自己曾用生命保护的东西吗?”虽然瑶的举动让云大吃一惊,但多年的习惯使她不动声色。
      “我去找他,问他为什么要我去杀他。”半晌的沉默之后,瑶抬起头,望着灿烂的星空,开始前言不搭后语的说着:“他回答说,因为他的出现,毁灭了他唯一美好的东西,所以他也要去毁灭,毁灭一切所能见到的美好。可是,我跟他,根本就不认识,我们之间,难道有什么美好可言吗?我对他,或者他对我,都只有怨恨吧。”
      “林渺……是你的父亲?”云听得有点迷糊,满耳尽是“他”的,根本分不出谁是谁,可是要求一个喝到半醉的人清晰表达意思,实在是太过为难了。不如直接问来得方便。
      “是,只是他……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抛弃了我,不再要我了,让我……让我几乎要忘了他,只记得对他的怨恨。”喝醉了的瑶,显得不那么咄咄逼人。
      “所以你伤了他?”
      “不是,我不知道他就是他,我只是单纯地做着我早已习惯的事。是他,是他让我……让我的手,沾满了至亲的血。”瑶的身影轻微的颤抖着,云难以想象,这是一种怎么样的感情,怨恨与自责,伤痛与快意,还有血连着血的羁绊。
      “瑶,你并不知情。你也只是受害者。”云不自觉地走过去,从背后揽住他的肩,第一次以最直接的方式安慰他,而以往,她只习惯用淡淡的戏谑使瑶暂时忘记伤口的疼痛。
      “云,我该怎么样……怎么样面对他,又怎么样面对自己?”瑶的声音有些哽咽,云感到怀里的身体颤抖地更加剧烈。
      “如果无法面对,还可以选择逃避。逃避并不可耻,它只是为了继续生活下去。”云的眼前出现了沧白中的那丝丝鲜红,并没有告诉瑶,有些事,是长在自己身体里,无论如何,都无处可逃。
      “逃避?往哪里去逃?我没有梦,没有爱,也不如你一般拥有珏这样的弟弟。”瑶冷笑着,冰冷的泪却滴落在了云的指尖,使云不禁瑟缩。这个人的人生,远比自己的凄寒吧。云没有回答,只是更用力地揽着瑶,仿佛多年以前揽着低喃着“我希望和姐姐一起生活下去”的珏。

      “我不去。”宿醉醒来的瑶忍受着太阳穴的刺痛,无力地发表声明。
      “他是你父亲,给你生命的人。”云早料到清醒的瑶一定会是这种欠揍的反映。而珏则是不关己事的弹着MORZAT的回旋曲,为这场争论助兴。
      “那又怎样,制造生命,然后又毫不在意的舍弃,而我只不过不幸成为他制造出来的垃圾而已。”瑶淡淡说着,只感到头的重量快要使脖子支撑不住了。
      “那你还一直留着它?你不是也想知道他舍弃你的原因是什么?”云掏出昨夜,不,是今天凌晨在花园里找了三小时才找到的玉荼靡,轻而易举地击中了瑶的死穴,使他原本苍白的脸色更加难看。
      “为什么重要吗?反正结果是他把我留在闹事区,自己走掉。我留着玉荼靡只是因为它可以卖个好价钱。”瑶移开眼睛,不看那在他面前晃啊晃的美玉,继续自欺。
      “那昨晚又是谁绝望地把它扔了的?”云有些受不了瑶的鸵鸟,忽然想起,好象是自己告诉喝醉了的瑶可以逃避的,可当时,看见那么绝望的瑶,实在是有些不忍心:“好吧,如果这样能让你稍微好过一点,我不逼你。但那个林静也邀请了我同往,既然你不去,我就自己走。”云望着捂着额,默默忍受宿醉后头痛的瑶,实在不忍心再折磨他。于是转过身,对着弹得正尽兴的珏道:
      “冷珏,你到我房里拿那瓶缓解头痛的药给他,然后到冰箱里拿点冰块给他敷。我可不希望在我回家的时候还看见他那半死不活的样子。”凌云有些惊异,不知道自己从何时起,竟开始关心起这俊美而冷血的冷瑶起来。而珏并没有停止演奏,只是敷衍地答应了一声,继续神游乐海。云叹了口气,快步走出门口,回忆当时在资料里看到的地址,望霞路……二百三十几呢?
      “我送你去,你没去杀过他,不知道他家住哪里。”正当云要发挥她最伟大的特长,超级记忆能力的时候,瑶站了起来,用最笨拙的理由要求与云同行。云有些好笑地看了瑶一眼,不忍道破,只默默跟在他的后面。

      在一百零一次的“你确定不要进去?”的询问之后,云望着紧张而不断摇头的瑶,决定放弃说服计划。
      “现在才五月底嘛。”云在离开车子之前,掏出一张纸巾,递给额头上凝满汗珠的瑶,然后起身离去。
      “等一下!”瑶握住了云的手:“我跟你进去。”瑶望着云的眼神中,充满茫然和无助,使得原本冷然的他一下子变得如同迷途的孩子,看得云心中一紧,不由得反握住瑶的手:
      “放心,我会在你身边的。”
      瑶走在云的后面,第二次踏进偌大的书房。
      “他坚持在这里等你们,医生已经停止了对他的治疗。”林静望望瑶,又望望云,眼里没有任何爱憎。书房的一角多了一张两米宽的床,床上的人奄奄一息。他并不十分老,从脸上的轮廓和五官,依稀可以看出他年轻时必有迷人风采。这便是林渺了吗?云问自己,感觉如此陌生而又如此熟悉。这就是林渺,那个给自己生命,却又舍弃了的人,那个被自己的子弹穿透肩膀的人,瑶望着如风中残烛的林渺,心中五味杂呈,只觉一股辛酸涌上鼻腔,险些掉下泪来。
      “哥哥,你要见的人我帮你找来了。”林静的声音依然是波澜无惊。而林渺则吃力地在两个护士的帮助下,缓缓坐起,目光转向正走过来的云和珏。他凝视着瑶,脸上闪过怜惜、内疚和一丝恨意,他的唇抖动着,久久发不出声音。可当他的眼尾的余光遇上凌云,却突然一震,直坐了起来,直直望着云,眼中是愕然和惊喜:
      “你是她的女儿吧,海蓝的女儿?”
      “是的。”云在离他三米处停了下来,对他的反应感到奇怪。
      “在初夏的时候,有一种花,叫做荼靡。它的名字虽然凄艳,可它并不起眼,它以纯洁无华的身姿结束了春天。在这里的后花园里,就种着满院的荼靡,当它们盛开的时候,我就知道,春天已离我们远去了。”
      “你……到底是谁?”云再次听到了昨夜梦回时那个绝望而温柔的声音,难道那一幕,不仅仅是梦境,更是藏在自己内心深处的记忆。
      “你母亲……你们有没有找到她?”林渺没有回答,眼中的泪却滑过了他嘴角那条凄苦的皱纹。
      “她早就在我十岁那年自杀身亡。”云一步一步走近林渺,心中有个可怕的念头在迅速膨胀。而瑶则是睁大惊异的眼睛,不住地问:
      “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可却没人有空回答他。
      “她死了吗?在你十岁的时候就死了?”林渺绝望的声音更显得凄厉:“林静,你欺骗了我!”
      “对,我早就知道她已经死了,但当时的你,如疯子般找寻她的踪迹,我怎么能告诉你她死的事实。”林静终于露出慌张。
      “好,哈哈……死了也好。”林渺沙哑而异常苍老的声音让云预感到不幸。
      “只是这么多年以后,我还能追到你的脚步吗?海蓝。”林渺仰起头,目光仿佛已穿透尘世,然后颓然倒下。当众人从震惊中醒来,凑近看时,却早已没了呼吸,只有一滴苍老的泪浮在他的眼角,仿佛诉说他一世的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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