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之荼靡（暂定）》泐琦

14、对影三人

　　珏有点无聊地坐在客厅里，看着天色渐渐入暮，心中的不安与混乱慢慢扩展，一直仗着弟弟的身份，依赖着云，若万一，云真的和自己毫无关系，那该怎么办呢？珏烦躁地抓了抓金发，忽然间，珏忆起云曾说过的话“一直在你的身边”，云说过的话，一定会做到吧，那么自己又在烦些什么？珏甩了甩已超过肩膀几公分的发丝，决定弹钢琴以平静心情。轻按琴键，流溢出来的竟是演奏会后就被云抛之脑后的那首未尽之作，珏却未发觉，竟是一曲奏尽。怎么会事？云明明只写了一半的？珏纳闷着，再弹了一遍，到了中间，却再也无法继续。刚才？是谁用自己的手在弹奏？珏有些惶惑。
　　这时门突然打开。
　　“珏，过来帮忙。”云浑身湿濡濡地走了进来，扶着同样落汤鸡似的瑶。
　　“他……他怎么了？不是胳膊上又被人开了个洞吗？”珏从椅子上跳起，和云一起把瑶安置在沙发上。
　　“我也不大清楚，回来的路上，他突然昏倒，怕是淋了雨，感冒了吧？”云触了触瑶被雨水打湿的额，心中无由得烦乱。
　　“先别说了，你也淋湿了，我和王妈照顾他，你先去洗澡，换干的衣服，不要都生病了。”珏边说着边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块毛巾，自顾自地帮失去意识的瑶擦干头发。云看着不慌不乱的珏，再次感慨在自己的不经意中，珏不知何时已悄悄长大。
　　等凌云整理好自己，再来到瑶的房间，发现他已被换过衣服，躺在床上，脸色是不正常的绯红。
　　“云，你看要不要叫何医生过来一趟。”珏把瑶额头上的毛巾翻了一个面，有些讶异自己对瑶的体贴。是为了云吧，一定是这样的。
　　“恩，也只好再麻烦何医生跑一趟了。”云微微颔首，完全没意识到何医师是如何杰出的一位心肺科专家。

　　“云，你们是怎么虐待他的？疲劳过度，空腹饮酒，又接着二十个小时未进饮食，还有明显受到精神打击的迹象。你们到底和他有什么仇？根据我所知道的，他也算是你们的兄长了吧，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不指望你们两个能表现出什么手足之爱，但至少不要折磨他到这个程度吧？”屡次被降格使用的何医师边开着药方，边斥责着满脸尴尬的姐弟。
　　“何医生，我们没有虐待……虐待他，也没有折磨他。”云讷讷的开口，不大敢看老医师的眼睛。
　　“还说没有，不好好照顾他就等于虐待他。云，我不指望你有多善良，但至少，用你对珏十分之一的心，来对待瑶吧。他……实在是个可怜的孩子。”何医生望着尴尬的凌云，语重心长。
　　“用你对珏十分之一的心来对待瑶”？云无言以对，自己唯一的一点温暖，已全部倾注在珏身上了吧，在今天早上，竟没有在意瑶苍白的脸色和他桌上那碗没有动过的鸡粥。
　　“何医生，你以前就认识他了？”难怪总觉得何医生从上一次瑶受伤开始就对他关心的有点过分，珏忍不住问道。
　　“恩，我在照顾你们的同时，也照冷先生的指示，照顾着他。他和你们一样，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只不过这以前你们住在不同的地方，彼此没有见过。他……他被训练去……去做一些很危险的事，因此经常受伤，每次都是我为他处理的。没有见过那样的孩子，受了很重的伤却一声不吭的忍受着。现在你们住在了一起，我以为多少会对他有些裨益，谁知道……”说着说着，何医师的眼眶竟有些发红，可见是真的关心瑶。
　　“对不起，是我的错，以后，我会和姐姐好好照顾他的。”珏没等云开口，就抢先道歉，让云着实吃了一惊，回想着当初故意乱买药的珏，云感到很是贴心。
　　“恩，男孩子，就是应该像这样有担待。我希望以后不要再发生这种状况了。”何医生说完后，深深望了云一眼，使得云刚刚降温的脸颊上又飞起惭愧的红霞。

　　“云，他会没事吧？”珏望着睡得极度不安稳的瑶，有些担心地望着云。
　　“何医师给他打了营养针，又给他吃了那么多药，应该很快就会好起来吧。”云扳着自己的手指，更感愧疚。
　　“不，我不想杀他，我不想他死。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杀了他？”瑶喃喃的梦呓传来，珏一脸的讶异：
　　“那个林渺，真的是他的父亲吗？他……真的今天去世了？”
　　“恩，见到我们后，就去世了。”云一脸平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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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他是你的哥哥，跟我则是一点关系都没有？”在云冗长的叙述之后，珏蹙眉总结。
　　“对，我们的身世复杂曲折吧。”云故做轻松地捋了捋小男孩似的头发。
　　“云……你真的这么不在意，他死了，你一点都不难过吗？”珏拉下云那有些不知所措的手，准确击碎了她不在意的伪装。
　　“我……”云再次陷入尴尬，就知道，一旦舍弃那优雅的冷漠，这些折磨就再说难免：“他死了，我很难过，可总是觉得他仿佛只是一件遗物，离我很远。”
　　“遗物？”珏奇怪地重复。
　　“对，他依然活在十多年前，现在的他，不过是尘世中的幻影吧。他的心，已经不再了。临死前，他看到的，在意的并不是我，而是海蓝吧。他为她，已用尽了一生的感情，以至于无法再爱瑶，也无法再爱我了。这么多年来，他从来没有试图寻找过我。瑶总是为自己遭到遗弃而悲哀，而我又何尝不是被遗弃的。在那片荼靡中，他遗弃了我，而在海边的悬崖上，妈妈也离我而去……”云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望向窗外那无声的雨。
　　“姐姐……我们都是被遗弃的吧？妈妈她……从我出生起，就恨着我吧，以至没有看我一眼就选择了带着你离开。而他……也只是爱着我那张跟妈妈酷似的脸吧。我们都是被遗弃的，但至少我们可以互相拥有，我们可以一起生活下去。”珏抱住被悲伤笼罩的云，唇边绽开一朵凄凉的苦笑。
　　“可以一起生活下去吗？”云和珏顺着声音，望向刚刚苏醒的冷瑶，出奇默契地点点头。
　　“但那之前，我至少要先明白一件事。”瑶微弱而坚定地说道。他的眼神，让云感到莫名的恐惧和不安。瑶，你要舍弃这唾手可得的幸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