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出逃计划》渡冷汀

9、chap 9.

　　所谓“无所求必满载而归，心有期待则事宜落空。”[注]

　　这句话在林挽看到老屋后，得到了具象化的呈现——
　　老屋几乎是日栖村“住宅区”的末尾，走过屋后的树林，便是“种植区”。

　　因为太久没有人居住，老屋大门上的朱红色漆已经暗沉斑驳，裸露在空气中的锈迹也显得有些可怜。
　　苏语打开锁，熟练地踹了一下门，握住把手向上一提。
　　老旧的大门发出了一声拉长的吱呀，然后不情不愿地敞开了。

　　林挽眼睛瞪得滴溜圆。

　　柏乔没有看她，神色自如地迈了进去：“螺丝的原因，涂点润滑油就好了。”

　　林挽回神，意识到她是在和自己说话后，有些不好意思，闷声嗯了下。

　　过堂阴冷，走过后，正对着的是一片杂草丛生的土地。
　　不知名的野草肆意生长，几乎有半个人高。

　　——这片地之前应该也是菜地。林挽想。

　　老屋不算大，但该有的东西都有，布局和苏语家大差不差。
　　一楼客厅，二楼是卧室。
　　卧室分东南两间，都能照进太阳。

　　客厅中央的暖炉是苏语得知柏乔要回来后新装的。
　　附赠的还有十几袋煤块，放在过堂的墙根，码的整整齐齐。

　　林挽从屋内出来后才注意到，晾台的东边有一棵柿子树——只是可惜，她们回来的不是时候，柿子已经掉光了，树下是因为无人采摘而掉落的柿子残骸。

　　“这树结果儿怎么样？”

　　柏乔瞥了一眼，淡淡回道：“还行，你想吃柿子？”

　　林挽移开视线，摇了摇头：“没有，就是觉得都掉到地上了有点可惜。”

　　“嗨呀，这有什么好可惜的，”苏语说，“能结果说明这树还活着，明年还能结，明年再吃呗！”

　　林挽和柏乔都顿了下。

　　——明年？

　　一个一直被她们所忽略的问题被苏语轻飘飘地提了出来。

　　每个人回来的理由都不同，而她们是“逃”回来的。

　　要逃多久，她们也不知道。

　　苏语也意识到自己好像不应该提这句，气氛一时凝滞。

　　——算了。
　　林挽舒了口气。
　　答案只有在走到最后的时候才能得知。

　　在此之前，能做的只有走完这段路。

　　“那明年的盼头就又多了一个了。”林挽对苏语眨了下眼睛，说。

　　说完，她的手自然搭到柏乔的肩上，岔开了话题：“今天的工程量看起来不小，怎么分工，姐姐？”

　　柏乔看了一眼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没有拨开。

　　要做的工作很简单：
　　清扫，除草，开灶。

　　过堂和晾台是最好清理的，都是水泥地，接上水管直接冲就好，温度不算太低，是十二月之前为数不多的暖阳天。

　　麻烦的是除草和室内的清扫。
　　客厅，厨房，橱柜，楼梯，二楼的两间卧室，还有床架。

　　床架需要搬下来，擦干净再晒干。

　　林挽忽然很庆幸当时买好了两个床垫。

　　苏语和姜早一起负责过堂和晾台，柏乔和林挽负责屋内。

　　两个人到了二楼 ，准备把床架先搬出去的时候，林挽才发现，两间卧室大小不一样——南边的房间要比东边的大一些，里面有一个衣柜。

　　但是衣柜已经发霉。
　　柜门也少了一块。

　　柏乔当机立断：“这柜子用不了了。”
　　林挽看向她。
　　柏乔上前踹了几脚，不算太大的衣柜瞬间坍塌成了模板，林挽忙上前和她一起抱了起来。

　　“到时候烧暖炉？”柏乔说。

　　林挽意识到她在问自己的意见，忙点了点头：“好。”

　　柏乔望着她，并没有着急往下走：“怎么样？”
　　林挽：“什么？”

　　“和你想象中的田园生活有落差吧。”

　　林挽看向窗外——
　　姜早小小一个拿着水管在院子里玩的不亦乐乎，苏语没有斥责，而是陪着她一起“玩”着。

　　阳光干净，天空是仿佛洗涤过的澄蓝色。

　　“有点，”林挽没有否认，但她望向柏乔，笑容依旧真诚，“但也挺好的。”

　　“柏乔，我现在比之前开心多了。”

　　林挽看着她，还想说什么。
　　柏乔却在她开口前，点了点头，拿着木板兀自走下了台阶。

　　林挽越发坚定了自己最开始的想法——
　　柏乔远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般淡定从容。

　　林挽除了辞职和“逃婚”，此前的人生称得上是顺风顺水，她没有经历过大起大落。
　　柏乔不同。

　　她只是能感觉到，柏乔在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她的灵魂被死死压在躯壳之中，想要嘶鸣，却找不到出口。

　　可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林挽轻叹了口气，顺其自然似乎是最好的方法。

　　床体的颜色是暗沉的褐色。

　　林挽蹙眉看了一会儿，又看向柏乔。

　　柏乔像是猜到了她想说什么，在她开口前抢先回道：“折腾你自己的，放过我的。”

　　“我的是那个？”

　　柏乔的下巴朝着南边房间的床体扬了扬，然后走向了需要除草的菜地。

　　苏语拍了拍姜早的肩膀，轻声说：“戴上手套，去帮帮姨姨。”

　　姜早点了点头，戴上自己的小手套，便一溜烟跑了过去。柏乔看了她一眼，有些生硬地笑了一下，随即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咱们去打扫里间吧。”苏语对林挽笑笑说。

　　林挽回神，笑着点了点头。

　　“咱们先扫地！”
　　苏语递给她口罩，拿起扫帚准备开干的时候，林挽拦下她，说：“我买了扫地机，正好试试好不好用。”

　　说着，林挽对着说明书折腾起来了扫地机——
　　她也是第一次用。

　　苏语说着好，但语气不以为然，一边忙一边念叨：“我知道扫地机，但那玩意儿看着玄乎，能有……”

　　“好啦！”

　　苏语转身，便看到一个白色的“圆盘”在地上开始运转。
　　林挽在手机上操作着，圆盘走过的地方瞬间干净了，与周围地板的颜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东西是不错哎！”苏语接收新东西的速度很快。

　　扫地机她不是不知道，但之前只是在短视频里看到过，对它真实的效果一直存疑，如今见到了真实效果，便最快速度接纳了这个新鲜事物。

　　“这东西多少钱啊，林挽你能不能看看也给我买一个，我给你现钱！”
　　林挽没有多想，莞尔回道：“我这个不贵，670，扫拖一体的。”
　　说着，她拿出手机，想要让苏语选款式。

　　苏语脸上的笑容在听到价格后，瞬间消失，忙摆手：“这么贵啊。”
　　林挽顿了下。

　　“670都够小早半年的学费了。”
　　林挽有些尴尬。
　　她想说还有价位更低的款式，但现在说又好像不太合适。

　　苏语也意识到了，尬笑了几声，转移话题道：“但这个东西是真不错，哎呀，贵啊便宜啊都是另外的，能省力气就好，谁家不每天做卫生啊，对吧。”

　　林挽笑了笑 ，附和地点了点头，内心却恨不得找个地缝把自己埋了。

　　扫地拖地有科技解决，擦柜子桌子却只能依靠人力。

　　两个人正在里面忙活的时候，屋外传来一个女声：“小柏乔，看，这是什么！”

　　“赵阿婆来了。”
　　苏语对林挽说完，接着便探出窗外，打招呼道：“阿婆！”

　　“哎！”赵阿婆对她点了点头，然后便注意到了林挽，微微怔了下，然后和蔼道：“这还有位小姑娘啊。”

　　不善社交的人大概能理解她现在的心情。

　　林挽内心其实很畏惧和生人打照面，但面对长辈，该有的礼貌不能丢。

　　她对阿婆展露了一个自然乖巧的笑容，自我介绍道：“阿婆好，我是林挽。柏乔的朋友。”

　　赵阿婆点了点头，柏乔直起腰，对阿婆说道：“您刚才要给我看的好东西呢？”

　　“啧，”赵阿婆毫不给面子地打了她一下，然后把割草机递给了她，“你这讨债似的态度，我欠你的啊！”

　　柏乔不为所惧，朝她笑了笑，然后便熟练地用起来了。

　　赵阿婆嘴上说着她，眼睛里的慈爱却掩饰不住。

　　林挽忽然有些明白，给高中三年柏乔为什么可以一直压在自己头上了。

　　苏语也好，赵阿婆也好，陪着柏乔一起长大的人都是很好的人啊。

　　“里面打扫的怎么样了，我跟你们一块干吧。”说着，赵阿婆便挽起了袖子，不等苏语和林挽说不用，老人家已经拿起了抹布，擦起了暖炉。
　　一边擦还不忘问煤块够不够用。

　　发现有扫地机器人后，赵阿婆的反应和苏语一致，她看向林挽，说：“这东西是你买来的吧？”

　　林挽乖巧地点了点头。

　　“这东西实用，得在网上买吧，姑娘你方便也给我整一个吗？”

　　林挽试探地说：“这个我买的时候小七百，要是还有活动——”
　　话音未落，阿婆干脆地从自己的包里数了十张红钞，塞到了林挽的口袋里：“不等活动了，就麻烦你给我买个和你差不多的就行。剩下多了的也不用再退给我了，到时候你们看看家里还缺啥，看着添点。”

　　林挽忙把钱拿出来，想要还回去：“阿婆真不用，我们钱够用，您……”

　　赵阿婆把钱再次塞进了林挽的口袋，说：“你们够用是你们的事，这钱又不多，你跟我老太婆推让个什么劲儿。老人家给的钱要收好，不好拒绝的。”

　　话说到这里，林挽也不能再推拒了。只能到时候给阿婆买一个价位差不多的东西，或者再添点什么补上差价。

　　“谢谢阿婆。”

　　“客气了。”
　　赵阿婆继续擦着暖炉，兀自说着：“既然回来了，那过一天日子，就要有过日子的样子，至于其他的，到时候再说呗。”

　　“谁又知道明天会变成什么样儿呢。”　

　　【注】：摘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