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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异常之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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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不要查,但周殊已经了解到这么多内幕,案子进度也已经过半,怎么能不查下去?
更何况,这人只说了他,却没提及白宇潇。放任好兄弟涉险,自己躲在一边,这不是他的性格。
说到底,这个黑衣人虽然救了他,但处处都透着诡异,话里也有些地方隐隐自相矛盾。周殊对他所说的一切半信半疑,也不打算照着他说的话做。
或许是今日累极了,也可能是失血过多造成的虚弱,周殊很快睡了过去。
他原以为自己看了那样血腥的场面会睡不着,或者做噩梦;但第二日醒来,他怔愣地看着天花板,发觉自己竟一夜安眠。
十天。在十天内找到足够的证据,将吴家和康太守定罪。
黑衣人给他看了看身体,“恢复得不错。”
周殊不死心地又问了一句:“你到底是谁?”
不知为何,周殊忽然觉得面前这人他应该认识。记忆中找不到如此一人,但他的直觉却反复让他想要相信他所说的一切。源自直觉的信任……
“后面应该不用我背你回去了吧?就此别过。”他仍是不理不睬,话落,人已经转身往外走去。
“等等——”
黑衣人脚步一顿,但并未回身。
“谢谢。”
周殊听见黑衣人发出一声模糊的低笑。随即,那身影如黑鸦一般飞身而出,转眼便没了踪影,只留下少年站在门口,心绪万千。
因为身上的箭伤尚未痊愈,周殊走得远不如来时那么快;一个上午的路程,从凌晨走到黄昏才算结束。
周殊翻进自己租的那间小院,院内,阿禄和应千金早已等候多时。
“少爷!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少爷你的衣服怎么换了,出去调查肯定没什么适合换衣服的地方……”阿禄絮絮叨叨地虚扶着他,“殊少爷,你是不是受了伤?”
“一点意外,问题不大。”周殊若无其事地笑着,想不动声色地收回被阿禄抓住的手腕。
阿禄却眼疾手快地用另一只手制住了周殊的手肘,手指按在腕上,不一会儿就看出周殊状态不对。他皱着眉,“应千金可需回避一下?”
“无碍。”应千金淡然道,“我也曾为男子做过身上的伪装。”
阿禄果断地抱住周殊,单手极有目的性地冲着他的右肩去了。探手一摸,他立刻察觉到那里缠了一层纱布。
他仗着周殊有伤不好闪避,解开他的衣服。周殊开始还试着隐藏,后面也知道瞒不住了,索性自己动手,把伤露了出来。
不等阿禄诘问,他自觉地和这位跟随他多年的小医师解释:“右肩、左肋下,腹部,还有脚踝上方。前三处是弩箭,最后一处是小型的捕兽夹。已经有医师给我看过了。”
“少爷今天就留在这边好好休息吧,今日还是我来替你,明日再去康府。”
“不太方便。”周殊拍了拍怀里的册子,“我可找到了关键证据呢。”
这册子他路上粗略看过两眼,里面写着沉烟谷山寨里所有人的身份记录,里面恰好能看到,是吴家人在做他们的首领。而后面有关寨子里军资的事,相关账目、对接人也都被列在上面,只要找到军队那边的行动计划和军需调用记录比对差距,就能看到军资损耗的“正常浮动”其实刚好差出这一部分。
“而且,我身份发生了暴露,所以目前我们必须在十天内查清一切。”
——同样的话,对阿禄说,和对白宇潇说,得到的回应完全不同。
阿禄会在意他身份暴露,惊慌地问他怎么样,完全不顾自己已经给他号过脉的事实;而白宇潇非常冷静,或者说,他依然保持着根深蒂固的对周殊的盲信:“嗯。那我们这边也加快进度了。”
白宇潇知道,周殊不会逞强,他会主动寻找一切机会休息,而不是强撑着继续查案——没有这个必要。
关于黑衣人的事,周殊也没有隐瞒。他和白宇潇两人交流着相关的信息,而他听了之后,注意到了一些奇怪的点:“你为什么直觉想要相信他?”
“我要是知道,就不会觉得纳闷了。”周殊叹息道,“这种时候还是先关注一下案件本身吧。”
说着,反倒是他自己又走了神——那个黑衣人,身材瘦削、样貌平平,与周殊想得起来的众多人都不够相符。唯独声音极有辨识度,但他却是第一次听见。
而白宇潇认真看起了周殊带回来的资料,对它进行整合、记忆、抄录,然后将原件交还给周殊保管。
“对了。”白宇潇忽然打断了沉默,将周殊从思索中拉回现实,“你说,他提到了朝堂?”
周殊点头,“原句是‘别去蹚朝堂的浑水’,还有另一句,大致是,本案的功劳是为皇子们准备的陷阱,我如果参与其中,会和你们一样变成入局的棋子。还有,他说他会保证你的安全。”
白宇潇的表情严肃起来。他拧着眉毛,奇怪道:“不应该啊……”
“什么?”
“我是说,他的描述有些奇怪。”白宇潇并未对周殊隐瞒,他讲出了内心的疑惑,和周殊一起分析,“我们在来之前分析过吧,此行最大的风险。”
“对。”周殊回忆道,“那时候我们觉得,最大的风险是吴家,其次,官府可能不顾我们的身份暗中下手。最后,本案可能与柳家、郁家、张家有所牵扯,我们查清此案后可能会卷入世家纷争和继位大权的风波。”
这有什么问题吗?完成此案的调查之后,所有人都知道六皇子和周家的小少爷很有能力,而此等成绩自然能被皇帝、丞相、司国等人看在眼里,更进一步说就是在朝堂之上有了名声,变成入局之人……保证安全的话,听起来虽然很自大,但也只是从另一个角度证明了黑衣人背景不凡。哪里不对?
“但是,他强调的是‘功劳’。按照灾正厅的习惯,查案的细节必然会在一定程度上对外公布,从而在朝堂上流传;你的能力和你在本案中的关键作用必定会被一部分人知晓。仅仅避免‘功劳’,有什么作用?你还是会被看见……他总不能是打算把你完全隐藏吧?”
白宇潇念念有词地展开头脑风暴,周殊早已决定不去理会那个奇怪的黑衣人,自然也不在乎那些话背后意味着什么。他倚在茶桌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茶点,不知多久,忽然听白宇潇一拍桌子,“有可能!”
“什么?”
“自炘,你说,什么情况下,能让一个接手案件的人直接、安全地得到查清此案的最大的功劳?”
周殊想了想,“在案件关键信息集齐之后,派人过来直接接过已经完成调查的信息、对外公布并完成案件收尾。”
白宇潇目光灼热,“你说,会不会是在这一步里,藏了什么隐患呢?”
看着白宇潇猜出了头绪的激动样子,周殊想想说一句“不至于吧”,但话未出口,他仔细一想,白宇潇的话听起来还真的挺合理。
隐患……陷阱……
周殊手指抵住下巴,沉思起来。
“那人说太子殿下会过来接手案件。等他过来,就不再继续查下去了吧。”
白宇潇闻言,看了看周殊的脸色,“我是没意见,但你呢?二哥身边跟着的可是郁尧年啊。”
“尧年……”周殊沉默一瞬,笑道,“那是他选择的路,他也比我聪明得多,不用我担心什么。”更何况,郁尧年是郁家内定的下任家主,这朝堂,周殊和白宇潇可以不涉足,但那人早就注定身处其中了。入局早些迟些,影响不大。
这边周殊和白宇潇在康府之中内心五味杂陈说不出滋味,另一边的白昱辰则还在与人推杯换盏。
酒桌之上好说话。虽然白昱辰不爱饮酒,但他酒量好得出奇。
今天是他以私人名义和几个商人组的酒局。昨日,康太守在交谈中“发现”他喜欢谈及行商一道,故而找了这些各行各业的大商人。
莫灰也自然名列其中。
莫灰的布行是吴家注资开办的,如今莫氏布行也常替吴家做事。白昱辰的目的不在于从莫灰这里听到什么情报——大商人即使醉了,也未必会把这些事说出来,更不必说还有旁人在场。他的目的是确认他、吴家、康太守之间能够形成关系链。
年前的案件,吴家没出手帮莫灰平事,而是莫灰找上康太守求助,明显是有什么矛盾;同时也说明了康太守和吴家虽然利益一致,但并不在同一阵营内。
以此调查,很容易钉死康太守的罪名:例如康太守那段时间家里多了什么,而莫灰那边有没有什么收购的消息——逢年过节,送礼问候再正常不过。
而顺着同一思路,想从莫灰确定吴家的问题,虽然麻烦,但也可一试。军资那边……白宇潇和总军需长搭线的事康太守也已经在安排了。周自炘是周家的小少爷,这么一个世代为将的家族的小少爷想去军中看看,白宇潇作为皇子,为自己宠信的挚友动用一点权力,有何不可?
推杯换盏之际,已有人醉不成形了。她垂着头迷糊了好一阵,被好友推了推才抬起头,眼神迷茫地看向四周,似是在确认这是什么地方。
那商人对着白昱辰,忽然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