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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沉烟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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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着对地形的熟悉,周殊最终还是甩掉了跟踪者。
他松了口气,掏出地图,确认自己没有偏离太远,继续赶路。他此行的目的地是沉烟谷。沉烟谷曾有大量瘴气聚集,后来地理条件受到大灾冲击而改变,现在想来,那里地貌原始又人迹罕至,恰好很适合隐藏。
靠近了沉烟谷所在地,周殊转为在树冠中穿行,避开了容易留下明显人迹的地方,一点点搜寻附近的情况。按照当初的案件,在沉烟谷周围约五里的范围内,很可能会遇到对方的人。
周殊躲在树上,沿着地图标记的路线做了个地毯式搜查。远方没有人声,也没看到有什么适合鸟瞰守卫的瞭望塔。
难不成他们有什么特别的方法防卫外来人的靠近?总不能是他走运恰好躲过了巡逻的人吧?
他犹豫着要不要落地,扫视着地面,目光突然一凝。
他发现了一个脚印。
沉烟谷中午刚刚下过雨,地面湿滑;周殊所在的大树一旁苔藓密布的地面上,恰好落了一个打滑的脚印——上面有被人掩盖的痕迹,但手法不甚高明。
他精神一振,激动地空挥了一下拳头,朝着脚印所指的方向继续深入。
朝着大致的方向朝沉烟谷的谷底走,越往前,越能察觉到细碎、模糊的人类活动的痕迹。走到谷底,四下一看,山谷侧边一处断裂的山体之上,赫然有一个巨大的洞窟,洞口前的木桩、被行迹轧空压实的无草的土地,证明了这里不简单;洞窟之中,隐约有光明灭闪烁。
周殊犹豫一瞬。山洞之内,他不能随意使用危险的火药暗器,而为了便于隐藏,他身上的武器除了火丸和飞刀,只有一对袖剑。
万一暴露了,打得过吗?多做准备下次再来?
可是,现在调查已经正式开始,多拖延一天,明面上在康太守那边暴露的可能就添一分。
打不过也上了!
查了这么久终于看到了明确的证据,终于能有个结果,怎么忍得住?
“苟住!”的想法和累计起来三四十年的正义感相较,最终还是正义感占了上风。周殊降低自己呼吸和心跳的速度,运起内力,如树叶一样飘入了山洞。
洞中隐有积水,四下湿滑,不便行走。周殊在一片黑暗中朝着最前面的一点洞壁折射的光影靠近,一步落稳才抬起另一只脚。脚步声很轻,轻得被隐约的人声完全掩盖——
从转角过去,周殊一眼便看见下方的景象:这里竟藏了又一个深谷。
也许很久之前,沉烟谷与此处原本就是一体,此处因为山体塌方而变成洞窟,又随着山体开裂而重现其形。
道路从周殊脚下开始沿着山壁呈螺旋状向下斜去,周殊前下方赫然是个巨大的开裂状的洞口,连着一个显眼的山寨。
那山寨建在裂谷之底,凭一线天光照亮,而这洞穴之中的后勤营地,储藏着大批的资源供其使用。
周殊无声地下行,靠近了重兵把守的储藏地。
巡逻之人大多是做山匪打扮,穿着五花八门十分随意,但他们手中的武器,观其形制,赫然是大楚的制式兵器,有弓有刀,锋利无比。
他悄然潜入营地之内,就近轻轻掀开一箱货上覆盖的干草,货箱上被磨去印记残留的红痕再次证明了一切。
……该走了。
周殊看准一队巡逻小兵从面前走过,趁着他们转弯前往下一处,轻身前冲,落在营地外侧边缘。
“咔嚓!”
伴着声音,周殊瞳孔放大,脚踝处一阵剧痛。他难以控制地摔倒在地。
他们的营地竟有这样的陷阱!就不怕巡逻的时候被不分敌我的陷阱所伤吗?!
纵使周殊抑制住自己差点出口的闷哼、减轻了身体落地时的声响,捕兽夹发出的声音仍被敏锐地捕捉到。
“有人!”
伴随着“山匪”的呼喝声,人未近,箭先至。周殊没空去想对方为什么知道是人而不是野兽,强撑着把身子往不远处的货箱凑了凑,双手在捕兽夹上小心地摸索着,很快找到相对脆弱的弹簧装置,将三股拧成的铁线扭断,拆掉了它。
他轻轻转了转脚踝。
受伤不重,虽然整只脚都略显麻痹,但筋骨没有大碍。可是他再一摸,立刻心知情况不妙——鲜血的涌流速度极快,这么一会儿,右脚的裤腿和鞋袜已经被浸透。
来不及上药包扎,身后杂乱的脚步声已经近在咫尺。顷刻间又是一批箭矢飞至。周殊避让过这一轮,手中拿好飞刀,一跃腾空,旋身迎上飞来的箭矢。
双手飞刀如扇,拨开如淋的羽箭。周殊趁着敌人挽弓的时间,在下一轮攻击未至之时,抛出了手中暗器。
但他其实仍看不清那些人身在何处。存放军资的营地离山洞口的寨子还有一段距离,洞内火把不多,只固定了一些要道转角;在这等昏暗的环境中,不通听声辨位之法的周殊几乎是个盲人,此刻那些人藏身何处,他实在不知;暗器能否中敌,更为难猜。
更不妙的是,随着他的动作,脚踝上方的血洞在他刚才用力时,明显出现了一股涌流感。
打草惊蛇一事日后再说,当前最重要的还是保命要紧——
周殊朝着身后的来路急退,而路前却有寒光蓄势待发。走上坡道没有多远,周殊便见有三人一组的小队手持近战弩,在他们早已习惯的黑暗中瞄准了自己。
“噌”地一声,弩箭齐发。
箭锋寒光凛冽,一指心脏,二指咽喉;周殊拖着不敢有大动作的伤腿强扭过身,避过其二,肩胛之上却被擦过一道。单薄衣物被轻易撕裂,周殊发现这些人的箭头上竟还刻了放血槽。
但愿没什么见血封喉的剧毒。周殊在心里默默祈祷。
肩部受伤,幸而他也已经疾冲而至。他双臂一沉,执着袖剑攻上。
右手携剑横挥,见敌退让,左手出拳直击面前人心口;敌人不闪不避不让,袖剑眼见要一招刺中此人,周殊攻势却不由得又是一顿。
原因无他,这是个活人——
战场瞬息万变。周殊不愿手上染血,“山匪”却从不顾虑。被周殊饶了一命的山匪本就有意以死换伤,此时虽有怔愣,手中动作却未曾减缓;“噌”然一声,周殊的腹部深深插入了一支短箭;而另外两人也同样发出了攻击,这次他们从一开始便以同伴为诱饵,夺去了此人闪避的可能,短箭一击中的,命中了最难以避开的躯干。
剧痛之下,本就萌生退意的周殊顿时产生了严重的虚弱感。
而来时的路上,出现了更多的火把光影。先前被周殊避开的、在那边洞口周围巡逻的队伍听见动静,赶了回来。
“看来还是不得不伤人性命了。”周殊强行撑起身子,决意要速战速决。
一阵灵风却恰在此时吹拂而至。
“退下。”
这声音低沉而清冽,如寒冰一般刺进了周殊一时发热想要拼命的大脑。
周殊一愣。
他扭头看去,只见一道黑影如鸦掠过眼前。目光追随那道身影而去,黑鸦雪亮的羽翼被洞口天光所照,寒光闪烁之间,仅仅是一个照面,瞬息便将方才还与他交战的三人割喉。
周殊这才意识到,自己背后那群持弓的“山匪”,已经许久没有朝他背后空门攻击了。
黑鸦朝上飞去,迎上了从坡顶冲下的匪群;一时间喊杀声震天动地,在山谷中回响不已,敌阵分明是训练有素的私兵,却被黑鸦狠狠撕开了阵,数十人却难敌他一己之力。
周殊听着耳边的嘶吼,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扭头看向另一侧裂谷之底的山寨。
那寨子,分明与营地离得不远……往坡道上又站了站,周殊视线绕开存放军资的营地,终于望见一片血色。
那黑鸦般的人影,竟然已经无声无息地将那寨子屠戮一空。
周殊眼前一片血色。他似有不支地捂住腹部,头脑一阵严重的晕眩。
鲜血……鲜血……大火……
他退后几步,靠住山壁,脱力地缓缓下滑,跪坐在路边。
不行……得先止血……
艰难地喘着粗气,他摸着身上的一片濡湿,强抬起发麻的手臂与不灵巧的手指摸索到那几支弩箭。左肋一支,右肩一支,还有腹部这个……
握住腹部弩箭的尾端,他用力将它拔出。
毕竟是雕刻了放血槽的东西,比起固定住它、等候救援,还是先趁早处理更安全。
“嗬……”
一阵剧痛。
周殊大口呼吸,眼前发黑,有些感觉不到自己的手脚了。
抖着手把伤口处理了,从怀里找出止血药洒好,系上绷带;对另外两处也如法炮制,他继续处理脚上的伤。
现在的他,已经感觉不到双腿的存在了。伤势比他想象的更严重,失血过多的周殊甚至看不清洞窟里的隐约光亮,只有耳边的声音还能被捕捉,却也十分遥远。
“还醒着吗?”
周殊嘴唇蠕动,说不出话。
“唉,真是愚勇。再信不过朝堂,也总不该这么孤身一人涉险。你可不是张巽那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