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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榜下捉婿 ...

  •   京城,状元街上人山人海,沿街的商铺挤满人,不少人伸着脖子往城东的状元墙上看,热闹极了。

      又是一年春天,会试殿试已过,只最终的名次还未放出来,故而不少人心中怀着隐秘的期盼,纷纷等着张榜。

      状元楼,大堂。

      往来呼和之声不绝于耳。

      “裴兄,这一甲恐怕你和程徵兄板上钉钉,唯独不知道探花是谁了。”

      说罢,不少目光都落在大堂西北角,正是顾翎所在。春闱一场,顾翎身姿玉立,端坐如松间明月,长身玉立,实乃探花的不二之选。

      “哼,那可说不定。”说话的男子身材挺拔,面容俊朗,虽然比不上顾翎,可在众人之中也算出色,顿时有人道:

      “怎么还忘了明德兄,确实,明德兄姿容仪表皆是不凡,这探花说不准就落在你头上。”

      邹明德向着顾翎处看去,见他依然淡然饮茶,仿佛和这状元楼中的喧嚣吵嚷隔了一层看不见的屏障,内心不屑,嘴上却推辞:

      “不过是父母的恩德,到底还是真才实学最重要。”

      邹明德似乎对探花志在必得,但又不想众人把这名次归结于容貌,故而特意把话头引向才学。

      若是他为探花,但顾翎不是,必定是因为他的才学远胜于顾翎。

      顾翎仿佛根本没有听到这些口头官司,他用手在桌上比划着,若是有人细细看去,他画的正是一副独钓寒江图。

      “不过,今年放榜怎么这么晚?”

      “是啊,往年这个时候,早都已经是状元打马游街,怎么今日拖了这么久?”

      却说今年放榜确实晚了些许,因为孔阁老和负责主考的礼部尚书杨霖起了争执,一直从殿试那天争到最后一天也没把内阁拟的排名递给陛下。

      杨霖想点顾翎为状元,程徵为榜眼,而孔阁老却认为程徵应该为状元,顾翎为榜眼,或者探花也可以。

      两位老大人为此吵了好几架,最后卡着时间把排名递到御前。

      谁知,秦暄帝又大改了一次。

      就在这时,负责看榜的小厮火急火燎地跑到状元楼,大声疾呼:“中了,林州程徵,今科状元。”

      程徵并不在状元楼,程家在京城有府邸。

      但这也不妨碍众人纷纷道一句:“果然如此,程兄学识见解独占鳌头,陛下明鉴。”

      紧接着,小厮继续道:“榜眼,青州祝源!”

      “探花,楚州裴崇衣!”

      “二甲进士及第,顾翎!邹明德……”

      顾翎满意地站起身,这个结果在他意料之中,就在这时,状元楼的小厮殷勤地走到顾翎身边:

      “顾进士,留步。我们状元楼可以代为去您家乡报喜讯!只需三两银子,必定让你家里人在街坊四邻里风风光光的。”

      顾翎失笑,他哪里来的家……正要回绝,顾翎却突然顿住,片刻,正色道:“去楚州江家报喜讯。我多给你几两银子,搞得隆重些。”

      小厮似乎有些疑惑,问道:“顾公子不是东西岭人?”

      顾翎的面色微冷,状元楼的小厮何等眼色,忙改口问道:“哪个江家?”

      “江海顾望的江家。”

      状元楼小厮万没有想到居然是这个江家,想到若是去江家报信,恐怕会得不少赏银,连忙应了。

      生怕顾翎反悔。

      裴崇衣见顾翎正要起身离开,忙唤道:“顾兄,别忘了三日后的谢师宴。”

      他们这一科的主考官是礼部尚书杨霖,这一届中了的考生都要去参加谢师宴。

      顾翎回首道一句多谢,随后顺着人潮消失在状元街。

      同科的进士走到裴崇衣身边,道:“顾翎这人,也忒冷清了些。”

      裴崇衣却摇头:“贫寒出身,读书不易,自然没学会如何圆滑处世,并非顾兄的过错。”

      此时杨霖也得到了红榜排名的消息。

      杨霖皱眉,无意识地嘶一声。

      杨夫人放下手中茶盏,蛾眉轻蹙:“杨霖!你听见没?”

      “什么?夫人方才说什么?”杨霖猛地回过神,连忙问。

      “我说,今科可有什么人品相貌学问家世都不错的学子?我们家幺女也到了该出嫁的年纪,你这个当爹的能不能上上心?”杨夫人红唇微抿,斜着眼看向杨霖。

      一贯在朝廷上镇定自若的礼部尚书顿时正襟危坐:“我这不是正在参详着。倒是有几个人选,你听听看。”

      作为座师,杨霖对前头几名进士的了解确实不错,他沉吟着开口:“程徴,程家嫡长孙。”

      杨夫人顿时没好气:“那可是程家,咱们可是幺女!你莫不是在糊弄我?”

      程家嫡长孙媳,便是杨夫人敢肖想,那也得是自家的嫡长女才行,再者说,她自小把幺女养的天真烂漫,根本不可能做百年世家大族的宗妇。

      门当户对,不仅仅是门户而已。世家大族的嫁娶自有一番章程,杨夫人心中门清。

      杨霖瞥了夫人一眼,继续往下道:“那接下来就是邹明德和裴崇衣,邹明德人还算是板正,名次也不错,是否婚配我却不知晓,来日可以问上一问。至于裴崇衣,已定了亲。”

      “那邹明德出身如何?”杨夫人自然是不会对定亲之人起心思,没得夺了人家姻缘惹出祸事。

      杨霖扶着胡子:“寒窗十年,平民出身,家中父母尚在,耕作为生。”

      杨夫人略有一些嫌弃,转念一想,进士及第,即便原本出身不好,可如今金榜题名,也算是鱼跃龙门,再者有杨家保驾护航,将来未必就会差到哪里去。

      想到这儿,杨夫人突然觉得这个人选不错,谁知杨大人却道:

      “不过我最中意的还是顾翎。”

      “这又是谁?”

      “顾翎生的一表人材,我这么些年就没见过姿容如此俊美的男子。”杨霖回想起顾翎的样貌,又想起他所写的策论,啧啧称赞:

      “我原本点的他是状元。可不知道为何,最后居然没进前三。但是顾翎确实是众多学子中少见的,言之有物之人。”

      杨夫人才不管这些个学问上的事情,她关切:“身世背景如何?家中可有父母?”

      “出身西岭顾家,父母双亡,而且被西岭顾家驱逐。”杨霖眉目沉下来。

      杨夫人猛地拍杨霖一下:“这是什么好婚事?没有身家,父母双亡,谁知道是不是他克亲?”

      “夫人怎好如此揣度?以我之见,顾翎样貌人品才学样样都是最好,再者说,人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以此攻讦未免太过狭隘。”

      杨夫人见杨霖如此说,心头不免有些不快:“总之,你先去问问那个邹明德,至于顾翎,一块问问吧。”

      问一问,也不是定下来。买个东西都要货比三家,更何况是嫁娶这等大事。

      谢师宴这日,顾翎和几位住在同一客栈的进士一道前往杨府,杨府的门房端着一张矜持又不失客套的笑脸,将众人迎进门去。

      杨霖待众人热络:“不必客气,今日没有什么上下品级之分,只有师生之谊。”

      说罢,杨霖率先举杯,在场的学子们纷纷举杯。

      酒过三巡,气氛松弛不少。

      毕竟大家将来同在官场,先打好关系总不会出错。

      杨霖一早便注意着顾翎,有人敬酒他便回,有话他也会接,既不会刻意吹嘘自己,也不会违心奉承他人。

      杨霖是越看顾翎越觉得满意,放下手中杯盏问:“顾翎,可有婚配?我家中有一幺女,待字闺中。”

      接下来的话,自不必杨霖说明。

      这下,场上的目光纷纷落在顾翎身上。

      其中艳羡不在少数。所有人都知道,如果搭上了杨家这艘船,能少在朝廷里走不少弯路。

      而且,文臣哪有不抱团的?

      当然也有人心中泛酸,譬如邹明德。

      不过,在场所有人都不觉得顾翎会拒绝这种一飞冲天的机会。

      顾翎想的却不是一飞冲天,飞黄腾达。顾翎脱口而出:

      “学生已有爱慕之人。”

      这一刻,所有的怅然若失获得了答案,那些无法写上结尾的文章开始往下续写新的篇章。

      原来早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将目光放在了江意寒身上,不自觉地被吸引。

      以至于在某个夏日,一场雨,挟裹着不容拒绝的气势,洋洋洒洒将爱慕灌入心扉。

      杨霖见状,颇有些遗憾,转而问向邹明德:“可有婚配,可有心悦之人?”

      邹明德神色微微一顿,他扫向淡然入座的顾翎,随后拱手道:

      “学生尚未婚配,且一心读书,并未有爱慕之人。”

      这一个回答才是标准答案。

      裴崇衣就坐在顾翎上方,他侧头问顾翎:

      “这么好的机会,你怎么不把握住?”

      顾翎微微垂眸:“顾某所言皆是实话,既然心中已有所属之人,何必招惹旁人,徒惹烦恼。”

      裴崇衣猛地一摸脑袋:“不对啊,咱们一道读了大半年书,我怎么不知道你有喜欢的人?”

      虽说二人关系不算热络,可在楚州时日日相见,到了京城也住在同一间客栈,可谓是低头不见抬头见。

      顾翎哪里有展露出对哪位女子的喜爱?便是看都不曾多看一眼。

      突然,裴崇衣想到冬日里的一件事情。那时大家都在准备春闱,气氛极为紧张,可顾翎的随从却拿了一副画卷从顾翎房中出来。

      看上面的墨迹新干,应该是新画的一幅图,隐约可见似乎是一副……

      裴崇衣竭力从脑海中搜索记忆,可惜太过遥远。

      顾翎答:“你认得的。”

      裴崇衣心道自己和顾翎一道认识的女子大抵都出自楚州女学,若要说楚州女学中又什么女子和顾翎的关系颇为亲近——

      江意寒?

      “不会是,江家那位吧?”若说江意寒喜欢顾翎,尚且说得过去,可顾翎?

      “正是。”顾翎回答得坦坦荡荡。

      说出自己心意的这一刻,月明风清,呼吸吞吐,舒畅轻盈。

      “不是,江意寒样貌虽然不错,可性格未免过于咄咄逼人些。”提起江意寒,裴崇衣想到的是她把林惟芳堵在连廊上,那得理不饶人的样子。

      下一刻,裴崇衣难得读懂了顾翎脸上的表情,那是一种“你真的没有品味”的表情。

      甚至,顾翎下意识地往后靠。

      不是,你这不想和我说话的表情不要太明显!裴崇衣心道。

      程徴不知何时已看过来,一双眸子古井无波,两世为人,顾翎都觉得程徴才是他最看不透的人。

      上一世江家潦倒落魄时,自己上下疏通,保江家太平,可现在想来,保江家这件事似乎没有遇到任何阻力,回想当时程徴即将入阁,顾翎突然想到,会不会是程家在背后保江家?

      可上一世江家站队三皇子时,程家已经和江家完全切割。

      顾翎再朝着程徴看去,程徴已然收回目光,板正地坐在最上方,有人恭贺便会举盏,语调平和,不骄亦不躁。

      宴毕,杨霖嘱咐学子们过几日要进宫赴宴,学生们纷纷应了。

      在等待入宫的这几日,顾翎去京城周边的郊县考察土地民生,朱武跟在后面唠叨个没完:

      “公子,你学学人家邹明德,扒拉一下杨大人的大腿!我老朱可是听说,他这几日老往杨大人府上去,若是婚事成了,那可谓是一步登天。”

      顾翎没理会他,转而看向空旷的田野,春耕繁忙,地里不少人都在辛勤地耕作,顾翎卷起衣袖,扎实裤脚,走到一位老人身边道:

      “老伯,我来帮您插秧。”

      老伯看向顾翎,有些踟蹰:“俊后生,你会吗?俺老汉可付不起钱。”

      顾翎也不争辩,反而拿过一捧秧苗开始埋头插秧,老伯一看顾翎的身形和姿势就知道他插秧熟手,顿时放下心来,朱武眼看着自家公子下地,无奈也选择下地。

      三人耕作一上午,临到午间,老汉有些不好意思道:“多谢多谢,我这就两块馍。”

      朱武从胸前掏出个油纸包,里面包着几个馒头。

      三人一边吃着简单的午饭,顾翎一边问着插秧所需要的时间和人力。

      老汉这会儿打开了话匣子,对顾翎可谓是知无不言。北方较南方耕作困难,而且近几年天气反复无常,以至于收成较往年少一成,可赋税却和往年风调雨顺时相差无几。

      说到这里,老汉脸上的褶皱都深刻几分:“好在赋税不算重,能活,活着就行。”

      顾翎思索着记忆,前几年京城一带气候反常,陛下早就下令减轻赋税,可现在老汉却说没有分毫减免。

      可是朝廷,户部拿到的却是陛下定的量,甚至还略少一些。

      是谁,在中饱私囊?顾翎深吸一口气,对老汉道:“下午我去别人地里帮忙,多谢您的馍。”

      老汉掰了块馍给顾翎和朱武,朱武也塞了块馒头给老汉,老汉连连摆手:“两位帮俺把今天的活都干完了,实在是多谢多谢。”

      如此推辞一番,顾翎朝着更深的旷野走去。朱武跟在顾翎身后念叨:“若是您身居高位,必然不叫那些人欺上瞒下!”

      顾翎看向一片嫩绿相连的田地,轻声回问:“真的吗?那若是杨霖是这中饱私囊之人呢?若我和他成为姻亲,我该如何。”

      朱武哪里想过如此曲折的问题,猛地一揉脑袋:“这我老朱可搞不明白,公子您自己看着办。”

      顾翎失笑。

      上一世,他居高位,却根本见不到这些事情,他所看到的只有别人想让他看到的,想让他听到的,甚至有时候哪怕知道了,但为了一些事情却不得不妥协,只能装瞎。

      这一世,他不再归属于任何阵营,如果有,他会始终站在天下生民的那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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