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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江海联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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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去冬来,桃花又将梅花赶走,开出一个暖风和煦的春天。
崇圆山西村的村民们眼睁睁地看着那盘旋着的银色巨龙蜿蜒而上,直到东面,戛然而止。
等待水泥干透的那几个晴好的日子里,崇圆山东面的人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守着,生怕有人在这地上踩出坑坑洼洼。
这路修得很宽,能够让两辆马车并排行驶,边缘是空隙密集的栏杆,防止小孩子掉下去。
栏杆外是排水渠和一排易生长的灌木,春天来时,矮小的灌木上生出嫩绿色的芽,远远看上去,让人心情极为愉悦。
吴放的嫂子刘氏激动得几宿没睡,她儿子终于可以去山下县城读书了,不仅如此,由于路一直修到吴放家门口,村里人商量着以后要送什么货物,都先在吴放家堆放,然后一起运下山。
自然,是要付出点银钱的。
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有这条路在,吴家便多了一个进项!
“吴家嫂子!这路居然真的修好了!”
刘氏抬眼望去,眉头顿时皱起来:“翠芬?你怎么过来了?”
翠芬是崇圆山西的人,当初拿着菜刀剁到江意寒面前的,就是她家里的男人。
翠芬表情极为自然:“我们这不是打算下山,来你家讨碗水喝?”
刘氏这才注意到崇圆山西不少人都在门口,这下刘氏的火气猛地就冒出来:“怎么?你们去年不是说哪怕路修好了也绝对不走的呢?如今倒是眼巴巴地来?”
“这路修了不就是让人走的嘛,吴家嫂子怎么骂人呢?还有孩子在呢。”
刘氏冷笑连连:“我就把你们做的事说出来就是骂人?孩子在,刚好,你们记住,这路之所以没有修到你们家门口,就是因为这些个大人自私!他们不准大小姐把路修上去!你们可别记岔了!”
“可我娘说,是那人故意不想把路修到俺们村。”翠芬儿子大声辩解道。
刘氏就知道,崇圆山西村的这帮人,自私自利,目光短浅,还惯爱颠倒是非黑白,她叉腰道:
“听你娘胡说八道!当初你爹拿着刀不准人把路修到崇圆山西,这会儿又来瞎说!简直无耻!你们要走这条路?待我们家吴放去问过大小姐再说!”
翠芬被说得面色讪讪,她当然没有忘记自己一家是怎么说江意寒的,可是这会儿被揭了面皮,浑身不自在:
“刘嫂子,咱们可是一个村子的!”
刘氏轻哼:“你们拿我们开垦好的地的时候可没说过咱们是一个村子的,现在路修好了,又是一个村子了?”
一群人争吵期间,东村和西村的村长都赶来劝解,西村村长本想和稀泥,谁知这回东村村长寸步不让:
“你们想走这路,可以,但是得交过路费。”
西村村长似乎正好找到由头,立马给东村扣罪名:
“我还说你们一个个都是好人,没想到都是暗地里阴坏啊?”
东村村长摇头:“你们只需要在路的尽头立一块碑,写清楚为什么路没修到西村去就好。”
这下西村村长嘴巴闭得严严实实。
“一块碑,石料我这里还有点,是修路剩下的,你们当中有人会刻字,不消花什么钱。”东村村长装作没看见西村人的尴尬,细细替他们算账。
西村刚才一个个口若悬河的村民现在一个个紧闭嘴唇,恨不得没自己这个人。
东村村长道:“江大小姐不和你们计较,但你们却不能空口白牙地污蔑人家。在这碑立起来前,我会派人守住路,不让西村的一个人走。”
“不是,徐二哥,何必呢?既然人家江小姐都不介意,你们这又是何必呢?”
“难道好人就应该被人用刀指着鼻子骂吗?”东村村长寸步不让:
“你们这般作为,将来还有谁会愿意帮我们?你们知道这条路花了大小姐多少银子,花了匠人们多少心血吗?你们都不知道,你们只知道占着便宜还要把自己的错扔到人家身上。”
这下西村的人再没有一句话好申辩。人家只是要他们写清楚前因后果,但这自作孽的前因后果,谁愿意承认?
可若是不承认……东村村长恐怕不会让他们踏上这条路一步。
最终,西村还是妥协了。
以至于很多年后,西村的孩子们走过这个路口,都会不由自主地低下头,为自己父辈祖辈的无知和自私而愧疚。
此时,江意寒兄妹二人正在议事厅。
崇圆山负责修路的荀师傅与夏柏,葛施二人分坐两边,荀师傅把路完工的消息,以及结余的款项一一叙述完毕,随后江意寒让绡紫拿出三个红包道:
“辛苦三位。”
荀师傅率先摇头:“使不得使不得,大小姐给的工钱已经很多了。”
“不用和我客气,您这大半年尽心尽力,过年都不曾回家,确实辛苦。”
荀师傅再三推辞,见推辞不过,这才接过红包。夏柏,葛施二人对视一眼,还是推拒道:
“我二人只是负责设计机械和水泥,便不用……”
江意寒摇头道:“我希望二位前往京城,这红包,也算作给二位的路费。”
听到这里,夏柏和葛施二人大惊:“大小姐,我们可打算跟着您干一辈子的!”
荀师傅在一旁看着心说我也想跟着大小姐干,不知道老太爷能不能答应?
江意寒连忙解释道:“我既然成立机巧阁,自然是为了吸纳如你们二位一般的人,哪里会往外推?只不过,这一次崇圆山修路我们积累了不少经验和方法,可以和工部分享。”
这下,一直在一旁喝茶的江玉衡坐不住了:“不是,那可是我们辛辛苦苦才研究出来的配方,设计图……”
还没捞一大笔钱呢,怎么就和工部分享?机巧阁砸了多少银子?最近半年机巧阁又吸纳不少有想法,但苦于没有原材料的人,江意寒接下来不知道又要往里面砸多少银子。
这怎么能和工部共享呢?
江玉衡难受得跟被猫抓了一般。
江意寒解释道:“我们修路流程太过繁琐,这一次也多亏程家在林州上下打点,我们才能顺顺利利完工,别处不一定如此顺利。”
“但是朝廷不同,只要地方官员想做,就可以拿着方子和设计图去做,若是有什么经验需要请教,我们再派人去教授即可。”
江意寒把话说得如此明白,夏柏和葛施对视一眼,接过绡紫手中的红包:“我们这就走一趟京城。”
待夏柏三人走出议事堂,夏柏还是有些拿不准:“这千辛万苦做出来的东西……就这么给朝廷?”
不是夏柏自私,实在是江意寒在崇圆山投入上万两银子,这还是在江家提供石料的基础上,如若不然,恐怕还得再加两成成本。
崇圆山的那条山路可以说是用银子堆成的。
其中最耗费钱财的就是夏柏制作木制器械和葛施研制水泥所走的弯路。
“我都替大小姐心疼,有钱也禁不住这么花啊!”
葛施回望一眼议事堂,吴放和蔡掌柜已经进去,葛施回过头来:“其实我曾经去过一次京城,想要把研制中的水泥方子给工部,一起研究出最好的配比。”
夏柏没想到葛施还有这一出,忙问:“那之后呢?”
“当然是被请出来了。”葛施无奈笑道:“他们态度不错,但是……请我出来的人说,实在是没钱。五年前大旱,去岁大寒,边关虽然太平可却不能没有人驻守,桩桩件件都需要银子。工部何尝不想做出些新东西,可做新东西意味着不停地烧钱,工部没这么多钱。”
夏柏沉默了。他确实舍不得,舍不得自己的心血,也舍不得江大小姐血本无归。
可……夏柏苦笑:“那我们即日启程吧。”
荀师傅看着身边这两个年轻人,眼中含着些许赞许,再回头看向议事堂,他忽然生出一种实实在在的期盼。
吴放和蔡掌柜一道进了议事堂,手中提溜着一个木制箱子,见到江意寒,吴放忙道:
“大小姐,这是我们崇圆山村给您的生辰礼。”
江意寒的生辰在小雪,而现在已经开春,江玉衡调侃:“你们这给的是今年的生辰礼吗?”
吴放冲江玉衡拱手:“是去年的。这是路修好之后炮制好的第一批朝暮果,果皮,果肉,果核皆可入药,有防风祛邪,清除瘟疫的作用。”
“多谢你们费心。”江意寒真诚地谢道,吴放忙摆手:
“不及大小姐万分之一。如今孩子们都能去上学,我们延医问药也方便不少,这朝暮果能及时运到药材铺子里,能赚不少钱。”
一顿饱和顿顿饱,吴放分得清,崇圆山东村的百姓也分得清。
江意寒让杭白将药材好生收好,随后对蔡掌柜和吴放道:“如今快味斋遍布白州,林州和楚州,平盛楼在林州的分店也马上要开张,接下来便有劳你们看顾着,我得去一趟东西岭。”
吴放如今负责林州在平盛楼的生意,而蔡掌柜和江玉衡主理快味斋,吴放和蔡掌柜自然满口答应。
“另外,除开正常交的税之外,你们记得再多交一成的税。”
南秦除开官府规定的税赋之外,还可以自愿多交税,当然这个规定对于绝大多数商家而言不过是一句废话,能够按规定交税已经是极限,多交税?
怎么可能。怎么会有人嫌钱多?
江玉衡深吸一口气,他习惯了,真的,既然江意寒能够把那么贵重的方子设计图交出去,区区税费什么的……
他真的理解不了啊!
但是蔡掌柜作为跟着江意寒一年的老人,他内心第一条准则就是听大小姐的准没错,至于吴放,他浑然不觉得江意寒如此有什么问题。
如果江意寒不是这样的人,崇圆山现在恐怕还要走那稍有不慎,就粉身碎骨的山路。
总归,被吩咐的人都没说什么,江玉衡这个旁听的也不好拆江意寒的台。
等到蔡吴二人离开,江玉衡这才没忍住道:“那机巧阁怎么办?那可是个实打实的销金窟!”
江意寒简单给江玉衡算了一笔账,最后表示:“我们不缺钱。”
确实不缺钱,不仅如此,由于江意寒的影响,不少店铺不得不提高小厮伙计短工长工的工钱,以至于银钱的流通性变得极好。
流通性对于一个地方的经济而言,是至关重要的。
只有让老百姓相信他们能赚到更多的钱,他们才会愿意花钱。
“请菊桂嫂子进来吧。”
菊桂嫂子笑盈盈地踏入议事堂,对着江意寒福身行礼,随后起身道:“大小姐吩咐我去沧州办济善堂这事儿,地址已经选好了。木工,雕刻,纺织,刺绣,医术,开蒙,算术这些师父都找全了,不少都是咱们在楚州济善堂的人。”
菊桂嫂子眼角眉梢再不复初见那种生死疲劳之感,反而浑身透出一股子精气神,眼睛明亮,一扫之前的阴霾。
江意寒颔首:“辛苦菊桂嫂子两地奔波。”
“大小姐才辛苦。”菊桂嫂子这话说得真心实意:“素娘特地派了几名绣娘去沧州教授刺绣技艺,如今她的秀坊开得红火,自己完全脱不开身。小竹也一并去沧州,不过她恐怕还没出师,我说她就是瞎胡闹。”
江意寒笑道:“济善堂的大夫都说小竹学得快,学得好,可见她是学医的料子。”
济善堂因着宽松的入住条件和严苛的学习制度,一年时间就培养出不少人才,小竹便是,每个月医术考核都能拿到前几名,可见天赋。
菊桂嫂子笑得嘴都合不拢:“那丫头夜里也恨不得捧着医书读,还是若是将来您病了,她……”
“瞧我,我说什么呢!大小姐百毒不侵,百邪不侵,无病无灾,长命百岁!”
菊桂嫂子说得极为诚恳。
江意寒无所谓道:“人都会生病的,我也一样。生病也无妨,交给小竹我放心。”
说罢,江意寒道:“沧州济善堂和咱们楚州一样,若是有人学成想要自己出去开铺子,你把好关,还是一样给五十两银子帮扶着,若是有自己的研究想法,可以往机巧阁推荐,若是想出去做工,可以让人现在济善堂留宿一个月,以免不好找房子租赁。”
菊桂嫂子在心里一万次感慨江意寒当真是好人,而且是个事事妥帖的好人,忙应道:“大小姐放心。若是我有拿不准的,写信告知您。”
江意寒轻轻点头:“我此番前去东西岭恐怕少不得几个月,有劳你们了。”
如此,济善堂,快味斋,平盛楼,机巧阁这么交代一圈,已经到了傍晚时分。
江玉衡伸了个懒腰站起身:“爷爷在正院等着我们吃碗饭。”
兄妹二人顺着游廊一路朝着正院去,江玉衡是个闲不住的,问道:“那海家老太爷也奇怪,又不是整寿,叫我们去做什么?”
往年海家老太爷过寿都是邀请姻亲之类的,江家和海家泾渭分明,从来不在邀请之列。
除非海家老太爷过整寿。
可如今,江玉衡有些不明白。
“因为此次前去,我们还得商量联姻。”江意寒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脖子,闲话家常一般回答道。
“什么?联姻?谁和谁联姻?!”江玉衡满脸震惊:“海家嫡支没有什么适龄的女儿,唯独有一个适龄的……海不凡?他和谁联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