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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初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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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朗清夏,北山上入目便是深浓浅绿。在山上深处,有一座庙宇,庙中住着一位的得道高僧。时常有山下的贵人来请他去讲经做法,诵经祈祷。
这寺庙附近一条曲折的坡道下面,有一所屋宇,四周围着茅垣,虽简陋了些,但收拾得十分齐整。房屋迥廊齐备,庭院之中也植着许多花草,十分恬静有趣。
在其中一间屋子里,一个十分清秀的女子轻轻地给睡着的小女孩盖上薄被,听她的呼吸沉了然后轻手轻脚退出。
紫儿似乎到了一个十分陌生的地方,但是不知道为何,却又有种熟悉的感觉。那庭院中的花草,那妆台上的脂粉首饰,那书架上的书籍诗册,仿佛伴了她一辈子一般。她正要去开那妆匣,不想却突然有个人进来了。紫儿吓了一跳,不想那人竟视而不见地过去了,紫儿还未回过神来,却见那人在席子上坐下,双手轻轻抚摸着面前的一件女式衣衫。
紫儿有些好奇,蹑手蹑脚地上前去看他,待那人抬起头来,紫儿不由倒抽了一口气。
眼前的男子看来三十左右,满面哀戚,悲伤至极,却难掩那惊人的俊美。
却听那男子说道:“紫儿,是我错了,你回来好么?我……”
紫儿心中一动,不知为何竟有种心痛的感觉,又觉得奇怪,正想问他怎么知道她的名字,不想突然挂起一阵大风来,将竹帘也刮起了。那男子却突然激动起来,站起身茫然四顾喊道:“紫儿,紫儿,是你回来了么?是你回来了对不对?你出来见我一面啊,紫儿紫儿?”说着便急急往外冲去,连鞋子也没穿上。外面顷刻间下起了大雨,那人恍然不觉,立即便被雨淋得全身都湿透了,直四处叫喊:“紫儿,紫儿,你快出来!紫儿……”
正在此时,突然从外面跑进了许多的侍从和侍女,见了那男子的模样,侍从们立即冲进雨中抓住那男子道:“大人,下雨了,快回去吧!”
那男子道:“你走开!是紫儿回来了,你也帮我找,紫儿她就在这里呢!”那癫狂的模样十分可怜,一旁站在廊下的一个侍女们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大人,紫夫人已经去了,你要保重自己啊!”
听到这话,众人皆忍不住都嚎啕大哭起来,那男子却是呆住了,说道:“胡说!紫儿会回来的,你骗我,你骗我!”
此时一个年轻些的男子急匆匆进来,看到这个样子,不由也落下泪来。他的样貌与那男子十分相似,想是有些血缘关系之人。只见他上前说道:“父亲大人,进去吧……”
那男子却是不管不顾,恍若未闻。
侍从也忍不住落泪了,和那初来的男子一起,将挣扎的男子挟了进去。
……
紫儿在一旁看了,心中一酸,竟不由自主落下泪来,正要上前劝劝那男子,不想手上一痛,眼前一黑,再睁开眼睛,却见乳母少纳言正焦急地看着自己,道:“小姐!”
紫儿眨眨眼睛,道:“奶娘,你怎么了?”
少纳言乳母急道:“小姐是做噩梦了么?我刚才看你睡着了竟还在哭呢,又怎么叫也不醒,可吓坏我了。”
紫儿晃晃头,仔细想了一下,道:“好像是做梦了,只是做的什么梦却想不起来了。”
少纳言乳母道:“这也好,能让小姐哭的梦肯定不是好梦,既忘了,就算了吧!”紫儿点点头,乳母帮着紫儿起身穿衣漱洗。
一时穿好了,紫儿道:“奶娘,我娘可好些了么?”
少纳言乳母叹了一口气,道:“这次请的大夫虽好,只是药吃下去也没见大好。尼君说了,明日是好日子,要请那边的大师来祈祷诵经,希望夫人能快些好吧。”
紫儿低头不言语,她母亲的父亲,也就是她的外公是已故的按察大纳言,昔年家中也曾显赫一时,他本想送女儿入宫,所以悉心教养,无微不至。只是想不到他先一步逝世了,没有家门支持的女子如何能在后宫立足?甚至连进宫的门路也寻不着,无法,只得断了出宫的念头。她的外婆也在之后出家为尼。不想后来竟又生出段纠结一生的孽债。她母亲不知由何人拉拢,竟与兵部卿亲王暗通款曲,不久生下一女,取名紫儿,便是她了。
时下的风气开放,贵户豪门哪个没有一两个外室?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可巧那亲王的正室身份高贵,嫉妒成性。见其母生得貌美,且举止优雅,非是一般女子可比,将亲王的心勾去了大半,难免心中不安,多番打压谴责。她母亲本是花柳之质,千金之躯,自幼父母呵护无微不至,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当下,便带了女儿仆从,离了亲王所送的宅院,到北山母亲修行之处居住。
可不想这一番折腾下来,她竟生起病来。若是她自己能想开些倒还好,毕竟她的病也是心思忧虑上来的。只是她自幼多愁善感,哪里能放下心结?只日日在哪里嗟叹命薄如纸,红颜易老,如此下来,日复一日,身体便愈发憔悴了下来。
紫儿心中焦虑,却不说出。母亲虽与她不甚亲厚,只是她即便有万般不是,也是她之母,母女之情,如何能抛得开呢?反之,她倒是有些怨恨她的那个父亲。若不是他,她娘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呢?少纳言乳母自她生下便陪着她,比她母亲更亲厚了数倍不止,自是明白她的想法,也知道劝不好的。又见她小小年纪便要承受这样的痛苦,近半年来更是老成了,一点不像才八岁的孩子。不由心中更是心疼,便道:“小姐用些餐点吧,我让人做了些粥点来。”
紫儿摇摇头,道:“我没胃口,奶娘,咱们看看娘去吧。”
少纳言乳母叹一口气,给紫儿穿上外衣,方往那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