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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引月 ...

  •   上一次的彻夜难眠,还是六年前的高考。

      第一缕阳光铺撒在林荫街时,安晚秋就已经伫立在微笙酒吧的玻璃门外,脚边立着半人高的行李箱。

      按A市的统一管理条约,酒吧和夜店不被允许在白天营业。

      就连小城镇也不能例外。

      时间赶得不巧,应该昨晚就来的。

      玻璃门内漆黑一片,别说店员,就连鬼影都看不到。

      正打算离开,门忽然被人从里面拉开了。

      望见门内人,安晚秋转过一半的身子猛得调转回来,染着透明指甲油的手指指向那人,目光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你你你——你是那个绑架犯!”

      于城瞬间后悔给她开门了。

      “进来。”

      不敢进,怕一个不留神就把我卖给别人当媳妇了。

      安晚秋后退两步,不确信地看了看店名,再三确认后,支支吾吾:“我好像有东西忘拿了……”

      于城睨她一眼:“郑老板让你来的?”

      郑?老板娘?

      安晚秋本想否认,于城却不待她反应,径直将门大开:“进来,外面冷。”

      安晚秋警铃大作,没敢上前。
      踌躇片刻,鼓起勇气质问:“当时……你为什么要绑架我?”

      “小姑娘,”他的声调宛若磨砂玻璃在沙子上摩擦,“没有哪个正常人会在白天来林荫路。”

      这一句一下点醒了安晚秋。

      她总是明白为什么莫名觉得阴森了。

      第一次来时正赶上酒吧营业,安晚秋还觉察不出什么异样。第二次回到这里是在正常店铺营业时段,反差立刻暴露出来了。

      来的路上的确鲜少有人,店铺林立,却全部门窗紧闭,一路上反常地清冷。

      就连安晚秋所乘坐的出租车也仅仅将她放在了距离酒吧百米开外的路口处,人人都像是躲着瘟疫一般躲着这条百米街区。

      一进门,安晚秋险些被扑面而来的灰尘味呛到。

      最近降温算不上剧烈,遇上有太阳的晴天还算温暖,而店里拉着密不透光的落地窗帘,唯一的光源只来自门口可以透光的玻璃门。

      上次来得太突然去得匆忙,她也无暇顾及周围环境,这一次可算是得了机会,安晚秋习惯性地打量周围的摆设。

      几张木质桌椅零散分布于前厅,吧台正对着门口。酒柜的柜门用不同样式的锁紧锁着,整体看起来,比安晚秋去过的高档酒吧朴素简单得多。

      应男人的要求,安晚秋将行李箱放在了吧台前。穿过前厅,他带领安晚秋上了一处狭长的楼梯。
      楼梯一眼望不到头,幽邃灰暗。

      往里走,那股子灰尘味愈发浓重,其间似乎夹杂着一种……酒味?

      安晚秋皱了皱眉,不舒服地咳嗽了两声。

      前方带路的男人觉察到了安晚秋的不适,解释道:“抱歉,昨晚装修过吧台,还未来得及清理,一会儿我开窗通风,味道会好很多。”

      在一层厅室看二层,马马虎虎的人可能都不会注意到二层的横栏,如果说一楼是空旷,那么二楼则是无处安身的狭小。

      走廊短小,两侧加起来才不过四个房间,安晚秋注意到,自从上了二楼,于城的脚步便轻了很多。

      安晚秋所在的101房间虽小,洗漱吃饭设置一应俱全,和昨晚安晚秋所住的旅馆相差无几。

      于城关上门,将门外的味道拒之门外。

      “你每天的任务就是打扫一楼的酒厅,扫扫地擦擦桌子,只提供住宿,餐食自己找地方解决,每月1万。”

      安晚秋略显诧异——小孩子都能干的活,工资一万?

      “但是只有两个要求,”瞧见安晚秋脸上的喜悦,于城话锋一转:“第一,我们酒吧每天晚上八点营业,凌晨四点关门,但是十点以后你必须回自己房间,无论有多大动静都不能出来。”

      “第二,没有允许,502房间你不能踏足一步,你能做到吗?”

      安晚秋不假思索,点头同意了。

      签下合约,那个男人看了一眼落款,挑眉:“安晚秋?”

      “怎么?”

      “没事。”于城伸出手,“自我介绍一下,我姓于,是这家店的经理。”

      安晚秋象征性握了一下,终究忍不住好奇心:“冒昧问一下,这家店的老板——”

      是慕遇辰吗?

      话音未落,于城不知从哪儿拿来扫帚和抹布,二话不说塞进她的手里:“任务交给你了,我先去睡一会儿。”

      安晚秋:“啥?”

      目送他的身影没入阴暗楼梯,安晚秋将目光重新落在手中的扫帚上,顿感扎手。

      竟然连实习期都没有吗?

      于城先去三楼的厨房关了火,打开抽油烟机,酒精味道依旧浓重,换了片刻,又打开了窗户以便于通风。

      明明锅里炖的上好的骨头汤,可这浓郁的汤味却怎么也压不住呛鼻的酒味。

      木质地板上的酒瓶七零八落,转身就碰倒了几个酒瓶,于城怔愣片刻,一一将它们拾起归置于角落。

      这究竟是喝了多少。

      于城叹气,盛出一碗肉汤放在锅旁放凉,望向角落里被阳光刺出光亮的酒瓶,想起了楼下被自己搁置好几天的麻袋。

      “你在做什么?”

      还在研究扫帚结构的安晚秋被惊了一惊,回身,只见于城不知何时站在楼梯口,神情复杂地打量着她。

      安晚秋下意识手背在身后,艰难地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你……你不是去睡觉吗?”

      “有点事没处理完。”

      于城也懒得理会她,径直路过安晚秋,走到吧台里翻找着什么。

      “那什么……”安晚秋摸摸鼻尖,声音小得几乎失音,“店里还有其他扫帚吗?”

      于城听见她说话,但没听清楚,停下手里的动作,起身问:“你刚刚说什么?”

      安晚秋鼓起勇气又重复了一遍,于城不解:“刚刚给你的呢?”

      “……”

      安晚秋尴尬地偏过头,把背在身后的物件展示出来。

      断成两节的扫帚颤颤巍巍出现在于城的视线。

      难怪慕遇辰说这姑娘是个人才。

      “楼上还有一个,”为了保护小姑娘的面子,于城没问缘由,“我一会儿去给你拿。”

      安晚秋前脚才松一口气,耳边就悠悠飘来一句:“赔偿从你工资里扣。”

      扣就扣吧,不差这点。

      于城拿着麻袋上了二楼,在502门口,他却放下了手中的袋子。

      推开门,一股酒臭味扑面而来。

      502房间面阴,平日阳光就很难照进来,加之长期被厚重的窗帘阻隔,房间里潮湿气甚重。

      进门就踢倒几个酒瓶,空酒瓶撞击地面的声响惊动了床上宿醉的人,那人骂了句脏话,扯过身旁的被子,遮住了凌乱的衬衫,准备继续蒙头大睡。

      借着走廊灯的光线,于城蹙眉,拾起地面上的空瓶,愠声道:“我告诉过你你不能碰酒。”

      “不喝不行,”慕遇辰掀开被子,呼吸着房间的酒气,疲倦地说,“老狐狸的口风太严,酒都撬不开他的嘴。”

      “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你就叫我。”

      “已经麻烦您够多了,哪好意思再——那群人又去找郑姨了?”

      于城反问:“不然你以为安晚秋为什么找来?”

      “随她,”慕遇辰撑着床,费劲地坐起来,疲乏不堪的身体倚靠着床头,眼中略显倦怠,“郑姨已经和我说过了,她要去A市找工作,以我看来,她是想去查清于繁真实的死因。”

      于城的瞳孔难得表露出一丝惊慌,显然,郑秀芳并没有到通知他。

      “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晚上。”慕遇辰把信息调出来,手机递给他,“我估计现在她已经出宁城了。”

      “还有,旅店已经被转手了。”

      于城沉默不语,手机递回慕遇辰手上。

      犹记得于繁的葬礼上,作为父亲的于城一滴泪也没落,无论是镇子上的人还是发妻郑秀芳皆骂他冷血。

      再怎么说于繁也是于城的独子,面对儿子的意外死亡,他表现得太过冷静。

      更何况于繁的死因疑点重重,连当地警方都不肯轻易结案,于城却坚持于繁是车祸而死,要求归还尸体入土为安。

      那段时间对家庭的不闻不问,甚至对亲生儿子的漠视,最终成为了结束于城和郑秀芳二十多年婚姻的导火索。

      片刻,于城将手机扔回床上,随之被抛回的,还有一句冷漠的“让她去”。

      —

      转眼间,安晚秋入职已经两天。

      才入秋不久,自来水管的水还不至于冰手,安晚秋接了满满一盆水,不假思索,直接将抹布丢进了盆里。

      抹布逐渐浸透,缓缓沉入盆底。

      安晚秋呆立片刻,摞起袖子,试探性地伸出两根手指,蜻蜓点水般拂过水面,随后蹙眉缩回。
      以上就是于城所见。

      于城对这个娇贵的小姐头疼不已,无数次的心里建设在面对现实后顷刻崩塌。

      “你……”做过家务活吗?

      安晚秋注意到他的不满,脸上挂不住面子,稍显尴尬地解释道:“我在家里就没干过家务。”

      “不会就学。”

      上午的时间消磨去了于城最后的耐心,对于安晚秋的开脱,于城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她的话,“两天时间,如果两天之后连地都不会扫,那还是请您另请高明。”

      他言辞间流露出的烦躁使安晚秋愣了一下,可转念一想,话虽然难听了些,偏偏话糙理不糙。

      安晚秋被家里人娇养了二十多年,除了满脑子的才华几乎百无一能,习惯了衣来伸手的侍候,猛得被人推入自给自足的生活,说不适应都是假的。

      每日除了洒扫就是照顾自己搬来的小猫,照顾猫还行,可是家务事实在不在她的能力范围。

      换句话说,她不是不会,只是做得达不到于城的要求而已。

      怪不到当年大姐不让她进娱乐圈,她连个废物都演不好。

      安晚秋盯着鞋尖,嘟哝:“我……我会的。”

      好不容易得了空闲,安晚秋漫无目的地沿着街区闲逛,思考着下一步的计划。

      望着街上林立的小店铺,一个从未考虑过的大胆主意浮现脑海。

      安晚秋怀疑自己有受虐倾向,或者说,她可能就是见钱眼开的主。

      放着安逸舒适的工作不找,偏偏为了报答一份陌生人的情义而留下来当个一窍不通的服务员,为了那一万块钱还专门跑去别的餐饮行业参谋学习。

      学成多少安晚秋自己也不知晓,几天的时间反倒是把这个镇子的路线摸得一清二楚。

      凭着记忆走回了林荫街,此时天色已晚,华灯初上,百米长的街道被两排路灯照得彻亮。

      街道边,原本大门紧闭的店铺不知何时挂出了营业的灯牌,行人摩肩接踵,笑意盈盈,偶尔还有几个醉酒的人冲散了人群,不过很快又被人海吞噬。

      林荫街的夜色,夜景和林荫街外的都市夜景别无二样。

      安晚秋一时怀疑自己走串了街。

      瞄了眼手机时间,发现离于城规定的宵禁时间仅剩不足十分钟。

      要死了。

      上岗没几天就三番五次地坏规矩,这个月的工资指定无望。

      安晚秋哪还敢大摇大摆地走进店里,斟酌损益,于是她联想到了另一个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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