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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我还有母亲 ...

  •   柔罗是楚国的附属小国,那年柔罗遭邻国欺凌,楚国立即出兵救援才使之免遭灭国之灾。柔罗为楚送上奇珍异宝和一位美貌的公主顾绰。

      顾绰十六七岁的年轻,带着使命被迫来到异国他乡,周围的陌生和不同的人情风俗令她郁郁寡欢,深宫的规矩和暗地里欺辱她的人更让她十分思念故土。出嫁时人人都在讲楚国国君神采英拔是个美男子,原来只是个老而冷酷的老头。

      国君独宠过顾绰一段时间,使她遭受宫中一些人的嫉妒,她生性柔弱无能,对施加在身上的羞辱欺凌一味忍让,日日忧愁烦闷。她在这深宫里如随浪飘荡的浮萍,不知该以哪里为栖,整日抱着从柔罗带过来的白猫坐在廊下望着高墙之外出神。

      直到两年后她生下女儿,孤寂的身影才有了依靠,脸上渐渐露出笑颜。

      顾绰把孩子取名乐息。小公主成了她漂浮在茫茫大海上的一叶扁舟,她抱着女儿亲她的小脸,亲她的小肉手,搂在怀中不舍得离开半刻。乐息小公主生的粉粉嫩嫩,清秀可爱,即便腿脚不便的莱山公主也经常来安雀宫逗弄乐息。

      乐息公主五个月左右时,妘皇后突然来到顾偏妃的寝宫。安雀宫上上下下皆因皇后的到来而战战兢兢。皇后为人霸道专断,行事雷厉风行,执掌后宫之事有条不紊,后宫妃嫔和侍从在她面前小心谨慎如履薄冰。

      妘皇后落座后示意宫女把乐息抱过来,她把小公主搂放在腿上轻戳她的小脸,小公主咿咿呀呀笑着,妘皇后也不禁翘起嘴角,她问:“几个月了?”

      顾偏妃俯身回道:“已过了五个月。”

      “平日都食乳汁吗?”

      “偶尔吃点糯粥。”

      妘皇后轻抚乐息毛茸茸的胎发,笑道:“差不多能抱走了,那就抱去由嬷嬷专门教养吧。”

      顾绰闻言大惊,完全没听懂皇后的意思,急忙问:“皇后要抱走谁?”

      “这是宫中的规矩,你岂能不知?小公主小公子都由专人哺育抚养。”

      顾绰瞬时瘫坐在地上,睁大眼睛望着皇后:“这是什么规定,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乐息不需要专人抚育,我是她母亲,她必须留在我身边,你们不能抱走。”

      妘皇后语重心长道:“这也是为你好,让你尽心服侍大王,没有孩子分心你也清闲。”

      顾绰跪下磕头哭泣道:“皇后,我只有乐息一个依靠,我一定尽心抚养她成人,会比乳母更尽职,求您把她留在我身边,等大她了要读书识礼我一样不会让她落下。”

      皇后见她泪涕涟涟,压着怒火道:“乐息有专人教养你想去看便去,把此等好事哭的这样晦气,成何体统?”

      顾绰慌忙擦掉眼泪,央求道:“皇后,求您把乐息留在我身边,我孤身从柔罗来到这里,没有一个亲人,如今只有她伴着我,她是我的命,您带走她不异于杀了我。”

      妘皇后不想再多费唇舌,强行让宫女把乐息抱走。

      顾绰瘫坐在地站不起来,她拉着服侍自己的宫女泣道:“你们快去把乐息追回来,求你们快去。”

      宫女也跟着垂泪:“娘娘,您不能抱小公主回来,这是宫中的规矩,往后奴婢经常陪您去看小公主好吗?”

      失去孩子的顾绰心似油煎,恍恍惚惚如行尸走肉,她不吃不喝,抱着乐息的小衣裳,闻着衣裳上的奶香味,想着她咿咿呀呀的声音。服侍她的侍女尽量用苍白无力的言语安慰她,却都跟着她伤心落泪,乐息就在这个王宫内,但妘皇后好像有意刁难,不许顾偏妃与之相见。有人偷偷告诉顾绰,乐息公主因离开生母日夜啼哭,连日精神萎靡,顾绰闻言更哀怨愤恨。

      一日晌午,顾绰不声不响离开安雀宫,在清和宫见到纭皇后时她像疯了一般扑向皇后喊道:“快把她还给我,不然我就杀了你们所有人。”

      妘皇后大惊失色,气急败坏命人杖罚了她。

      顾绰待四个贴身侍女如姐妹,她们看着被惩治后躺在床上虚弱的顾偏妃,很心痛和怜悯这个异国的公主,垂泪安慰说:“娘娘,您从异国来此从没开心过,您养好伤,我们拼出命帮您把小公主偷回来,带上公主逃出去吧。”

      顾绰已心如死灰,喃喃低语:“怎么逃,我还能逃得掉吗?”

      侍女白兰悄声说:“找萧护卫,他肯定能帮娘娘。”顾绰紧紧握住白兰的手:“我自从来到郢都,是你们待我如亲人一般,可是这深宫哪里能说逃就逃?”

      几个侍女本想以这话宽慰顾绰让她养好身体,没想顾绰像抓住救命稻草,她的双目充满央求和可怜,让白兰不忍拒绝。白兰只迟疑片刻就答应了她:“是娘娘把我们当成人对待,见娘娘这般生不如死,我们一定想办法送您离开这里。”

      萧染是后宫守门的小小侍卫,他在门边能清楚地看见顾偏妃的安雀宫。

      日日都有个纤细瘦小的身影在安雀宫的廊前坐着,虽看不清她的脸庞,但身影的孤独就像秋日树枝上最后一片叶子。

      那女子成了萧染每日必看的风景。

      后来萧染才知道她是从柔罗嫁来的公主,才十六七的年纪仿佛就要枯掉,他同情异国的公主,不过他低微的身份连靠近她的可能都没有。

      有一日,萧染拦住白兰把她拉到僻静处,从腰上的布袋中摸出两颗梨,小心的放进白兰手中:“这两颗梨是自家长的,我母亲昨日托人送了些进来。我洗的干干净净,你把它拿给顾偏妃尝尝,今年雨水少这梨很甜。”

      白兰轻轻笑着,收下了两颗青黄色的梨。

      两日后白兰找到萧染,问:“你上次带来的梨我们娘娘很爱吃,问还有没有。”

      萧染受宠若惊,急切的回道:“我那还有两粒,就是放了好几天,不知道合不合顾偏妃的胃口。我可以再托人让母亲送些进来。”

      白兰指着他的额头笑道:“不必了,把外面的东西私传进来,小心你被罚。”

      那日萧染正当值,太阳晒的他昏昏欲睡,白兰笑着走过来说:“我们娘娘要赏你,她说你那两颗梨非常甜美。走吧,跟我去见娘娘。”

      萧染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看到宫中身份高贵的妃嫔。顾偏妃是个很美的女子,她的脸白的透明,但双目没有神采,她依旧坐在廊上抱着猫,远远的对萧染说:“多谢小将军的梨,我把种子留下了,等明年春天种下去,以后就会有吃不完的梨。”

      她命人赏了他一块金子。

      萧染接下金子对顾绰说:“明年结了梨,第一个就送给娘娘品尝。”

      “小将军,你打过杖吗?去过柔罗吗?”

      萧染道:“卑职只是个小侍卫,从没离开过郢都。”

      她的神情落寞,叹息一句:“是啊,毕竟离这里很远。”

      萧染满脑子都顾偏妃的身影,她破碎的身影,一种异样的思绪在他的心中乱撞。
      白兰找到萧染时,他没有一丝犹豫。

      四月的夜晚还有点凉,王宫在夜幕中沉寂。白兰带着两个侍女,拿着乐息的小衣裳去找乳母,见了乳母时她问:“顾偏妃怕小公主受冻,拿些衣裳过来。我们顺道看看小公主,她近来还啼哭吗?”
      乳母回道:“小公主已经睡下了。”

      白兰对两个侍女使个眼色。三个人干脆利索用布带将乳母勒晕。白兰抱着小公主匆匆离开,嘴中默念:“乐息乐息,你要是想你母亲脱离这苦海,千万不要哭出来。”

      乔装成侍女模样的顾绰坐立不安,她望着泼墨似的暗夜,抑制不住双手的颤抖。直到白兰抱着乐息回来,她才忍不住默默的流泪。

      顾绰将乐息包裹好紧紧系在腹部,套上斗篷把头遮住,临走时回头看了眼三个侍女,什么也没有说。她跟着萧染静悄悄穿过王宫内院,怀中的乐息醒过一会又酣酣睡去,不露一点声音。还剩下最后一道王宫的大门,萧染又一次掏出侍卫长令牌对守门的护卫说:“这个宫女染了瘟症,全身溃烂,我奉命把她连夜送出去。”

      顾绰掀起后背被妘皇后惩治的杖伤,在昏暗的火把下面又红又紫,流着脓液,守门的护卫忙躲开数步催促道:“赶紧出去。”

      萧染带着顾绰不停地奔跑,直跑到佛晓时,天边渐渐露出鱼肚白,萧染突然停下脚步,跪在地上把小公主交给顾绰:“娘娘,这里离王宫有几十里远,您一路向南,出了郢都就会安全。我不能再陪您了,我要回去领罚。”

      顾绰惶恐道:“你不跟着我走吗?”

      萧染很想不顾一切带她离开,最终躲开她殷切的眼神忍着痛苦说:“我还有母亲。”

      顾绰把一块洁白帕子放到他手中:“你们为我做的我铭记在心,我若逃得出命一定回来报答你们,多谢了小将军。”她抱着孩子继续往南,即使背部的伤撕心裂肺的疼她也顾不上了。

      萧染打开帕子,里面是七八粒梨的种子,他握紧帕子悲痛的看着那抹身影变小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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