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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落定舒窑城 ...

  •   韩家家破人亡后,谭驼带着小少主和自己儿子惶惶不安东躲西藏,他想起当年离开故乡时才三十岁左右,在老家舒窑城有几个叔伯兄弟,现在过去近二十年,不知曾经的故乡能不能做落脚之地。

      当年谭驼腿部受伤什么都做不了,躺在路边忍饥挨饿等死,正是韩郢救了他,让他留在韩家当个管家,不仅保住性命有栖身之处,还留了灵邵这点血脉,这样大恩纵使拼上性命也要保住韩维的命。

      韩维受了太大的惊吓发烧昏迷不醒,谭驼背着他又牵着灵邵一瘸一拐艰难地摸索着回乡,每路过关卡遇到有人盘查,谭驼就装成哑巴胡乱的比划一通,好在韩家的灾祸并不是普天盖地的通缉程度,盘查之人见三个脏兮兮的要饭花子,又哑又瘸,见问不出结果,统统挥挥手让他们走开。

      一进舒窑城的城门口,韩维就感受到了从前城市的热闹,同兄长在樊玑城街道上闲逛时的感觉一样,热闹喧哗,这喧哗之下又是一种祥和的感觉,让人感觉亲切温暖。

      从出事那天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漫长的两月之多,失去所有亲人后,韩维把谭驼当成唯一依靠,抓着他的手不肯松开,生怕唯一熟悉的人也突然不见。

      这一路走来已是深秋时节,沿途一派萧条凋零,韩维身心俱冷,好在舒窑城的气候偏暖,胜过途中所有走过的地方。

      进城后谭驼在一家裁衣服的店里给韩维梳洗一番,换上暖和的袄。他关上门,把韩维抱上榻坐正,拉着灵邵一起给他躬身行礼,泣不成声:“小少主,韩家遭此难,明睿不知去向,如今只剩下您这一点血脉,不知韩家以后还有没有清白之时,要想查清先生出事当天的真相,您一定要好好保住这条命。从今以后恕我不能再以主仆相待,谭叔我以后就是您的父亲,如此僭越出格之事愿少主能体谅和委曲求全。
      等少主长大成人能主掌自己命运时,我再跟韩先生谢罪去。你现在名为谭昭,灵邵的兄长。等我们出了舒窑城再往南走上十几里远就是我的本乡,到时候任何人问起,你俩皆为我儿,以往的事情不要跟任何人提起,我只愿你能平平安安长大成人。”

      即便从前,韩维也一直把谭叔视作长辈,如今见他趴在地上哭泣,慌忙跳下榻将他扶起说:“我已经不是学步小儿,家中发生的事情我也心明如镜,韩维先要跪谢谭叔不弃之恩,谭叔能在万难之中保全我性命,亦是我再生父母,何来僭越之说。我发誓,一定平安长大成人,尽早找出真相还我韩家清白,为父母报仇。今后我就是谭昭。”

      灵邵看着韩维,也学着样儿嘻嘻笑道:“从此以后你为兄,我为弟!”

      回到谭驼年轻时生活的村镇还需走上一两个时辰,他多次叮嘱两个孩子,道:“从前的事别人若问起,你们皆一概不知,别说漏了嘴招来杀身之祸。”

      经过一条向西流淌的大河,在一棵棵黄叶已落的树下,有个头裹布巾的女人把落叶扫成堆,她的背上系着一个熟睡的婴孩。

      韩维突然想起春天的那次赛犬和在树林中捡到的孩子,不知他现在何处,是否还活着,答应捎信来的乔公子也从来没有递过一次信件。亏得自己还给那孩子留了许多小玩意和衣服,装在一个红漆木箱里,可能已毁在司败手中。

      又想起红霞满天那个傍晚,身体还是止不住打颤,他从怀中摸出兄长送的匕首,握紧刀身,小手的骨节勒的泛白,擦掉快要溢出眼眶的泪水,黯然自问:“兄长,你在哪里,我好想你,我也好想父亲母亲。”

      谭驼回到家乡,在父母留下的残破茅屋前站了很久,一些不认识他的年轻人好奇地围拢过来打量他们仨人。

      谭驼很快打听到叔伯兄弟家的方向,找到从前一起长大的兄弟,一番叙旧后这位兄长问他今后打算,是留下还是另谋出路。

      谭驼叹口气说:“自从孩子们的娘前年去世,我一人在外面拉扯两个孩子实在不易,只能回来想靠父母留下的薄田过活。”

      那位兄长盯着他的瘸腿叹息一阵。谭驼忽问:“回村路上我经过卢侯府,这位卢侯是什么人?”

      兄长说道:“这位卢侯是关内侯,其女现是国君的一位嫔妃。侯爷十五年前曾深入鲁地为先王胞妹长凌公主报杀夫之仇,立下大功,因那次行刺身子落下残疾,我们王上准许他长住封地不用定居国都。他手下养了不少门客,专为国君做些路途遥远不便之事,算是国君的耳目。”

      谭叔试问:“我腿脚不便,走路都成问题,想靠种地养活孩子看来难以做到,我想明日去卢侯府谋一份苦差,不知兄长有没有门路。”

      兄长难为情道:“我哪能和侯府的人有来往,你可以去碰碰运气,他们家大业大,每年开窑烧砖、种植花木,找份差事不难,”

      “那我这两个儿子要让兄长费心几日了。”

      ***

      谭驼天未亮就动身赶去舒窑城,到卢府正是大门侍卫换值之时,因刚当值,打听起事情来侍卫的态度并不似他想的那样粗暴恶劣,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还挺热心的让他坐石阶上等着管家出来。

      其中一个侍卫上下打量了下谭驼,笑问:“你一个瘸子行动不便,能做些什么事?”

      谭驼忙从石阶上站起来,精神抖擞:“小兄弟,别看我残了一条腿,力气还是有的,挑水砍柴跑腿都行。”

      侍卫笑着摇头,显然不信,仍热心告知:“我们大管家姓石,平时就叫他石先生,为人和善,你等会好好说话,他看你腿脚艰难说不定就留下你了。”

      “多谢小兄弟!”

      谭驼在石阶上等了不短时间,眼看日上三竿,只听那护卫低声说:“石先生来了。”

      他因慌张一下子从石阶上摔跪在地,向石先生道:“石先生,小人谭驼,舒窑城外的谭村人氏,想在府上找份差事,请先生容留。”

      石先生是位白发苍髯精神矍铄的老者,见地上趴了一个人就止步问:“你起来说话,会些什么事情?”

      谭驼抬起身道:“府上只要缺人的地方,谭驼都能做,我有两个孩子要养活,我什么苦都能吃,愿先生收留。”

      石先生问:“你之前所从何业?”

      “小人一直是个农夫。”

      石先生见他老实笨拙,便说:“你去账房问下,苗圃可能需要人手,如有空缺就按他们说的做吧。”说完上了备好的犊车离去。

      卢府向南有片几百亩的苗圃,一是用来做自家消遣闲逛的园林,二来也会给官宦人家供些盆景花卉。种植花木和修剪都需要人手,每年夏季还会开窑洞烧制种花的瓦盆等物。

      账房的刘卫见谭驼左腿残疾本不想留下,怎奈谭驼再三苦求又搬出石先生的话,勉强先将他留下考察一段时间。

      谭驼在花圃挖地搭架抬水样样都干,不该他做的杂役事也都默默做了,刘卫没有刁难他,让他把窝铺从破败的窝棚挪到泥砌的房里,还准许他把两个儿子带来一起帮忙。

      家中出事后韩维变的沉默寡言,行事也小心翼翼。他见谭叔日夜劳累,捶打僵硬的腰背,能做的只有从谭叔手中夺下重活。

      刘卫时常夸赞:“你这孩子一天到晚不声不响,倒是挺孝顺啊!”

      夜深人静时谭驼摩挲着韩维掌心的茧子心疼不已:“韩先生若还在世,怎会让你受这样的罪。让你跟我做苦活已令我内心不安,还要拼命的抢事做,累坏了身子我怎么跟韩先生交代去。谭叔我现在还没老,浑身都是力气,以后可不许跟我抢活了。”

      韩维道:“谭叔,我已不是从前的少主,把我当成灵邵一样的儿子吧,我比任何时候都希望自己能快点成人,做我该做的事情。”

      终日田中劳碌,他比以前清瘦很多,变黑变结实,性格也沉默少言,嘴里再没有童言童语,很少见他为哪件事情开心过。

      在卢府的苗圃干了近四年活,韩维还从来没踏进过府里,对府内有些什么人一无所知。他一向行事小心谨慎,细微,不让自己涉足半分危险之中,要做的事情从不偷懒松懈,空闲时就读些破旧的书籍打发时间,活动的轨迹只在居住的泥房和苗圃附近,还有苗圃旁边的那条清澈的河流。

      要入春时,花圃的活渐渐变多,刨坑挖土种植品种树木,还要跟师傅们学制景观盆栽,各类花种也是待播时节,这几年下来韩维跟着几个师傅们学了一身种花的好手艺。

      那日清晨,天色还没有大亮,带着一点初春的微寒,韩维睡不着早早起来。

      他昨晚听见刘卫师傅和几个人商量要提前制一批特别的盆景为几年后的国君寿辰做准备,众人蹲在一起苦思冥想整晚,也没确定下要栽培成哪样形态的松柏。

      趁着清晨脑袋清醒之时或许能想出个好点子,他裹上衣服慢慢朝花圃东边的河踱步。

      临近河边时忽听见有练武声,韩维悄悄趴在树丛后面,扒开一条叶缝看练武之人。

      练武人魁梧高大,双目炯炯有神,先是赤膊耍了一套拳法,一招一式深厚有力,后从地上踢起一把剑挽在手中,剑势如游龙入海酣畅淋漓,又有追风逐电的力道。

      韩维看呆在树丛后面,此人正是他几年来一定要找到的人,恍恍惚惚就从树后走出来,仰头对着练武人大喊一声:“师父。”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章 落定舒窑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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