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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审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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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嬷嬷吗?”我抬眼看她。
嬷嬷大惊,一张褶皱的脸张成了猪肝色,厉声道:“公主不要乱说,这可是关乎人命的事!”
悠悠的冷香在室内飘动,我对上那有些浑浊的眼珠子,笑了笑:“我自然是相信嬷嬷的。”
我随手把瓷片放在了桌子上。
周围更安静了。
没有一个人再说话,静得连呼吸声都能听到。
“怎么这么安静?”半双绣着金丝的靴子踏入了视线,停顿住。
九哥扫了眼周围狼狈的情景,挑了挑眉,又看向我:“你这是跟谁打起来了?”
我言简意赅:“肖凯南中毒了。”
九哥脸色变了,他跨过碎片,扫着眼前的众人:“你宫里早该好好收拾收拾了。”
紧接着大步跨到床边,“刷”地一下拉开窗帘,看到肖凯南惨淡的面庞,还有吐血的嘴角,倒吸了一口气。
“请太医了?”
“请了。”
“恐怕要惊动父王。”九哥转头看我,沉声道,“你应该先沉住气。”
我看向他:“他伤成这样,若是晚一些命都会没有。”
九哥冷笑,似乎不太满意:“早些时候没有防备,现如今既然中毒……”
他转着腰间的玉佩,眉峰处的疤痕如同一条蜈蚣,藏在额头间。
我闻言让众人退下了,去拽他的袖子:“求九哥帮我。”
我如今什么都做不了,但这样眼睁睁地被摆了一刀,让肖凯南变成这副样子,又十分不甘心。
九哥的伴读是王修杰,吏部尚书王景同的儿子。
而他近日领的差事也和吏部相关,擅长审讯之事。
“你我为一体,这是应该的,”九哥放下玉佩,意味声长地道,“这事说难也不难,说简单也能简单了去办,你要我如何帮你,做到什么程度?”
“若是九哥宫中遇到这种事情会怎么办?”
“领头的大宫女先打十个板子,出了这么大的纰漏,罪无可恕,接着把众人一一分开,一个一个审,审清楚了,抓住一两个可疑之人,严刑拷打,从中问出几句真话来……”
九哥笑道:“只是一整套下来,可能会牵扯一两个无辜之人。”
我抿唇,抬头看他。
两人的视线对上,对方微微挑了一下眉。
“看来不止想揪出自己宫里的老鼠,还想着给背后的人划上一刀?”
我确实有这个心思,点头:“是。”
他脸上这才有了几分真实的笑意:“倒与我想的一样。”
“我让人去守住太医院,自然没有人敢通风报信,今天晚上不会有风声透出去,至于这些人……”他视线扫过窗外,已经像是再看死人了,“如此不中用,我也帮你好好地筛一筛。”
只是……
我问道:“你这样带他们出去,难道不会动静更大吗?”
九哥点头:“有道理,不如我带人直接过来,在你宫里审,节省了一些功夫,不用挪来挪去,只是要见血,多少有点晦气。”
“没关系。”我毫不在意,活人比死人恐怖。
这时太医赶到,连翘带着他去了床边,这时肖凯南已经脸开始发紫。太医走进床边,大惊:“这是肖……”
九哥冷声斥责:“不要说些没用的,快看看怎么救!”
太医观察者她的症状,又检查了一下舌苔,从额头到掌心都细细地看了一遍,最后沉声道:“这是中了千叶草,本身气味很大,是剧毒,宫中是鲜有此物的,融于水中,无色但有味……”
我听到此,笑了一声。
九哥看过来。
我眼神冰冷,只是唇角依旧挂着弧度:“这两日熏香比平日里要重上许多,大概是有人怕我闻出什么。”
毕竟我记忆尚可,若是闻见从未问过的气味,自然会警惕。
我想到今晚的饭菜:“似乎饭菜的口味也比平时重些,但是肖凯南吃的,我大多数也吃了……”
过去的几个时辰的画面也一一地我脑海中浮现,从肖凯南进门,到开始吃饭,到聊天吃完……所有我看到的,都定格成一幅幅画。
到底是哪里?
宫中的香炉速来都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宫女换,但从昨日开始,香就换了。
而我是今天才闯了祸。
也许换香只是一时兴起,却恰好被人利用?
烛灯上的淡红色火焰,明灭之间,我突然想起了一个东西。
红枣糕!
棕颜色,太过甜腻。
我素来不喜欢这类糕点,但是肖凯南喜欢,就让小厨房做了些,都推到了她面前。
我抬头:“今日的餐桌上有红枣糕,我没吃,肖凯南吃了。”
九哥闻言摆摆手,喊进来一个人,在他耳边低语两句。
这人匆匆离去。
九哥:“把你的偏殿空一空。”
我知道他这是要开始审人了。
“好,”我抬头看到金钟低眉顺眼地站在一旁,又道,“金钟和连翘都不用审了。”
九哥顿了一下,抬眼:“哦?”
“金钟素来稳重,不会做这种事,连翘没有这些心思和胆量。”
九哥扫过金钟,笑了笑:“你倒是信任她们。不过也好,把她借我俩时辰。”
若是平时,我和所有人都无愁无恨,除了父王,宫中的这些魑魅魍魉,根本就不在意。
可肖凯南若是死在我的宫里,一来,我与她关系较好,就会难受,二来肖将军那里交代不了 ,父王只会将我推出去顶罪,最后也是落个死的下场。
好个一箭双雕的计策。
我抓住桌角,黝黑的眼睛中倒映着烛火。
太医去熬药。
这毒发现的早,可以解,但是十分麻烦。
就算解了也可能留下后遗症,以后身子可能会虚弱些。
我听到此处,觉得心口一阵烦闷。
九哥将所有人带去了偏殿,几鞭子抽了下去,那边响起了凄惨的叫声。
不过一个时辰,便知道了这两日谁在动香料,谁又经手了饭菜。
我在肖凯南的旁边坐着,徐嬷嬷却突然从门外冲了过来:“公主公主!饶命啊!”
她抱着我的腿,两股战战,发髻错了位,被抽出的红印,落在那如同破布的肌肤上:“救救老奴!我什么都不知道啊,什么都不知道……”
九哥在旁边轻轻地笑了一声,饶有意思地欣赏着这一幕。
我蹲下来,温柔地握住她的手,轻轻拍了两下:“你只需要实话实说就好,若是没有干,也没人会冤枉你。”
她双目圆睁:“若是陛下知道了,你如此对待自己的教习嬷嬷,一定会大怒!我要见陛下!”
我抬头看向九哥,问道:“是她吗?”
九哥指尖绕着长鞭,坐在椅子上,抬起手,鞭尾高高抬起,又刷地一声打下,上面的刺划破了衣服,勾起了人的皮,星星点点露出了里面的血肉。
“原本没有怀疑这老东西,只是凑巧了,宫女说,往日里她从不进厨房,但今天却来审查大家有没有偷懒……我打了两鞭子,却什么都不说,想求一死。跑到你门前,又开始卖可怜,想要活了。”
九哥站起来,走到她跟前,用鞭子勾起徐嬷嬷的下巴:“你到底要死还是要活?”
徐嬷嬷苍白的老脸上,眼泪纵横:“求九殿下饶命……”
“可以。”我突然出声。
我蹲下来,柔声道:“我还记得初次见到徐嬷嬷,就觉得分外眼熟,总觉得亲切。我原先也有个嬷嬷,对我极好,你与她有几分相像。”
徐嬷嬷愣住。
我扶她起来,让她坐在一边,又倒了一杯水:“你也是被胁迫的,对不对?”
“对对!”徐嬷嬷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着我的手,“公主一定要相信我。”
“嬷嬷若帮我做一件事,我自然都不会计较,”我抬头看她,“我知道是背后有人指使的,你只是迫不得已,但如今肖凯南中毒了,若是传到边境,肖将军大怒,举十万大军反了,你我都难逃一死,父王必然要追究责任,我逃不了,您也逃不了,不论丽妃让你下毒时,许诺了什么,也要有命享才是。”
徐嬷嬷眼神闪烁。
她松开手,坐直,沙哑开口:“公主说的这是何意?老奴从来没说过跟丽妃有关。”
我看着她笑,“嬷嬷,从你下毒开始,你我就已经在一条船上了。”
“无论她许诺你什么,都没想着要你活着,毕竟死人的嘴才是最保险的,肖凯南若是死了,你也死了,谁都不会知道是她指使做的。”
嬷嬷擦了擦眼泪,说道:“公主这是在逼老奴说谎?莫须有的罪行安在我身上,我只伺候公主一个,教授公主礼仪宫规,从来不曾和丽妃有过什么接触......”
我拿出手帕给她擦泪,有些迟疑地道:“我记得,嬷嬷在好像有个侄女?”
徐嬷嬷脸色未变:“我在宫中熬了大半辈子,并没有什么亲人。”
“是吗,宫中有日允许宫外之人进来探亲,我瞧见嬷嬷抱着一小姑娘,与一人聊得欢快,画面其乐融融……”
徐嬷嬷眼神这才有了些变化。
当日她未曾想到会有今日这些事情,所有并没有防备。
我看着她,又慢悠悠地道:“我便画了下来,放在了书箱中。”
“我听见了她喊你叫——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