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家庭宴会【精修完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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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再见，卡维学长，非常感谢您的指导！我的朋友来找我了，我先走了！”
卡维微笑着和妙论派的学弟告别。
目送学弟离开后，卡维独自站在须弥城的街道上，手指摩挲着在手中紧握许久的画展门票。前些天，卡维接到了一个设计画展的委托工程，主办方给他送了两张门票。
今天就是画展的开放日，但多余的那张门票卡维还是没有送出去。
本来是可以有一起参展的人选的，如果他们没爆发那次争吵的话。
但如果你说让卡维低头去找艾尔海森重修旧好，那也绝对是不可能的事情。他们观念的差距太大，在那样的争吵过后很难继续做朋友，至少卡维很难再接受这样一个会一针见血戳中他最痛苦的地方的朋友。
当然，最重要的是，艾尔海森不懂艺术。这门票拿去给艾尔海森，不如卡维自己再去看一遍那个画展。
想到准备要去看的画展，卡维很快就收起了自己的心绪，不愿意将自己纠结又有些脆弱的一面展露在公众之中。
在须弥，艺术展的参观不是个非常热门的活动，所以在画展会场的门口并没有多少人。
卡维忽然看见了一个少女。
那是个身形单薄纤弱的少女，她倚靠着路灯，似乎是在等待谁，又或者只是在发呆。
莫名的，卡维感觉到她很难过。
有种静默的、无言的悲伤在她的身边流淌。
卡维犹豫片刻，还是走向了她，“……你好，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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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带关切的嗓音唤回了莉娅的神智，她感觉自己漂游的灵魂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意识在那种无着落的虚浮中得到的反馈变换，随后再次感受到了沉重的枷锁。
莉娅看见青年带着关心的红色眼眸，她在那一刻忽然联想到了玫瑰的红色。
“啊……”莉娅听见自己的声音：“谢谢，我……没事。”
她并不习惯与陌生人对话，而来自陌生人的善意比恶意更让她找不到应对的态度。
她对人与人交际的认知实在是太浅薄了。
“你在等人吗？可以去找一个避风的地方，准备入夜了，这里的风会比较大。”周围的民居设计会让经过的风变大，方便居民纳凉，但这个少女穿得太单薄了，挡不了多少风。
“谢谢你。但是他不会来了。”莉娅艰难的露出一个笑容。
她的确一个人出来得太久了，但是她还并不想回家。周围哪里的人流要少一些呢？要再去哪里待一段时间呢？
意识又飘飘荡荡的散出去了。
卡维看出来少女又在恍惚了。
看起来，她好像在等待约好了要一起逛画展的人，但是对方失约了没有来。
“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们一起去看画展吧？”卡维轻咳一声：“我刚好有一张多余的票，说不定你等的人一会就来了，先进去看看，当做避风也好。”
画展？噢……是的，这附近确实正在办一个画展。莉娅想起来，她的作品也在展出名列里。
她确实没有实地看过画展。
“可以吗？谢谢你。”
“当然，我们走吧。”卡维将另一张门票交给她。
“你是第一次看画展吗？”发觉少女略带好奇的打量着整个画展的布局，卡维问道：“需要我介绍吗？”
逛画展如果没有一个好的解说，体验真的会差许多。
“我算是第一次看实体画展。如果你能为我介绍的话真是太好了。”莉娅欣然接受。
“好，那我们从这个展区开始看。”
卡维虽然接受的只是画展的一个片区工程设计，但是他还是主动了解了整个画展的布局，介绍起来的时候也格外得心应手。场馆内有不少正在参观的观众都被卡维与莉娅所吸引。
倒不是说他们的声音太大打扰到了旁人，而是卡维的介绍、莉娅对画作的体验和点评都非常的精彩，但凡对艺术有些见地的人都能看出来他们绝对是其中行家。
卡维在自己擅长且热爱的领域上极具自信，整个人就像在闪光一样——虽然他和莉娅这时都没发现其余人赞赏的目光。
卡维只是感到非常惊喜：虽然他和这个少女只是第一次见面，但是他们非常投机。卡维从未遇到过在艺术上能与他有这么多共鸣和理解的人。明明才认识不久，就可以自如得像是多年的至交好友。
“啊。那里……”莉娅看到了自己的画作，就在下一个展区。
“那是最近非常知名的画家安德莉娅小姐的画作专区。这次画展展出了安德莉娅小姐的两幅新作。我这一次非常幸运的接到了为她的画作设计展区的委托。”卡维特别自豪的介绍着自己经手的工程，然后又反应过来自己的情绪似乎过于高涨了，“啊，抱歉，她是我最喜欢的画家，说到这一次的工程我真的很难不显得有些激动。”
“没关系，我能够理解。”莉娅微微一笑：“那么，请继续为我介绍吧。”
卡维的室内设计虽然比不上他的建筑设计知名，但无疑是属于非常优秀的那一种。
这一次设计他当然非常用心，既体现了自己的设计水准呈现出了建筑美学，也很好的凸显了画作的特点而不喧宾夺主，展区设计与画作相得益彰，结合得非常完美。
“你让这两幅画的美学层次上了一个新台阶……你真的很厉害。”莉娅不由的夸奖道。
“哈哈，那是因为安德莉娅小姐的画作让我很有灵感，如果我不是为这两幅画设计场景，我应该也做不到这么好的效果。”卡维得到过许多赞赏，但没有什么比此刻更让他感到开心。他感到了一种认同感。这还是第一次被一个根本不了解他的人认同了作品。
她不认识他，所以她对他的设计审视不经受任何干扰，就是纯粹的真诚的认可。
对于卡维来说，没什么比这种认可更让他满足的了。近期让他略感压抑的心情都随之散去。
“听说安德莉娅小姐不怎么参观画展，如果她也能看到就好了……”卡维又摇了摇头，忍不住想道：她都已经成名五六年了，有过许多画作展向不同国家，怎么会这么巧合的来到这里呢。
“无论她看到与否，你的设计都是非常优秀的作品。”莉娅笑了笑：“不过，如果她看到了，也一定会像我一样感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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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卡维逛完画展出来之后天色已经完全黑下去了，街道上行人寥寥，唯有路灯几盏安静伫立。
“谢谢你，今天的画展真的很好。”莉娅对卡维微微一笑。
“没事，我也很久没有和人这么开心的逛过画展了。”卡维想了想，还是对她说：“有些时候，就算等待的人失约了，自己一个人去尝试也可能会有全新的收获。你不要难过。”
“我明白。”莉娅点了点头，像是释然了：“其实我和他并没有约好一起逛画展。他没能完成的是另一个约定。但是，没关系了。”
就像是卡维说的那样，自己一个人去尝试也可能会有全新的收获。
尽管她还是很害怕自己一个人。
“天色很黑了，你一个人回去行吗？需不需要我送送你？”卡维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人倒是多起来了一点，因为画展准备关闭了，参观的人死神来了的出来了。
“不用，我就住在这附近。而且我还有这个呢。”莉娅把挂在腰间充当腰饰的神之眼举起来给卡维看。
“好。那再见了。”卡维目送莉娅的背影离开自己的视线，忽然想起自己还没问过她的名字。
“住在附近，应该也是教令院的学生吧？希望下次还能见到你。”卡维自言自语着，在还没察觉的时候，他的心情已经比来时好上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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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娅回家的时候选择的是人少的小路，周围黑漆漆的，只有她的神之眼在黑暗中发出微弱的冰蓝色光芒。
她安静的走完了这一段路——她其实不是个很活泼的性格，艾尔海森不在的时候，她习惯保持沉默。有时莉娅分不清楚在艾尔海森面前总有许多话要说的自己究竟是不是真实的她，但现在想想，其实沉默的她也好活泼的她也好，都是真实的她。她总和艾尔海森说那么多的话，只是因为她想这么做而已。她对艾尔海森近乎无尽的分享欲是她依赖他的证明。
如果是和艾尔海森待在一起，莉娅无所谓是热烈的交流或者融洽的安静。只要不是像现在这样的、没有任何话可以说的，让她流泪与恐慌的沉默。
走过这段无光的小道终于回到了有光的道路，再走上十几分钟就可以到家了。但莉娅看见了艾尔海森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的身影。
他穿着的是教令院的学士服，只解下了部分繁琐的配饰，看起来似乎回到家没一会就出来了。
她忽然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出声。
“莉娅？”艾尔海森循着脚步声抬头，看见了她，“你去哪了？”
他果然是在找她。
“抱歉，哥哥。我出来得太久了。”莉娅轻声说。
莉娅一开始并没有想到自己会外面待这么久，所以并未给艾尔海森留字条。回来的路上她想，艾尔海森回家时没看到她会怎样呢？是焦急的寻找还是无所谓的继续做他自己的事情？或许他连她不在家都没发现吧。
这些天来，在有关艾尔海森的事情上，莉娅总是不由的产生最坏的联想，这或许是负面情绪积压导致的，可就算明白大致的成因，想要去解决它对莉娅来说也还是相当的困难。
可是此时此刻看到艾尔海森寻找她的样子，像阴云一般积压的情绪都散开了。比刚才逛完画展还要更让她感到放松。
艾尔海森能看出来莉娅的情绪比往常还要放松一些，他本来想了许久的话语在此刻化成一句：“你没事就好。”
话才出口，他居然开始担心莉娅会不会觉得他太过冷淡，补救般询问她：“回家吗？或者我陪你再逛一逛。”
莉娅没有看出他在想什么，她轻轻的摇了摇头，对他笑了一下：“不用了，我今天已经逛够了。”
“……”这好像是莉娅第一次学会直截了当的拒绝他。
莉娅依赖他，在很多时候她都不会拒绝她，即使那是她自己不太想去做的事情。过去艾尔海森总是和她说要学会拒绝，但莉娅只是说：“又不是什么很要紧的事情，和哥哥你一起也可以。”
她这么依赖他、信任他，当时他为什么会认为莉娅也是终究会离开他的人呢？
就算她并不是他的妹妹，但她也确实是与所有人都不一样的。她对于他来说，是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
莉娅绝对不是令人厌烦的不稳定因素。艾尔海森忽然明白过来了。他总自信自己是个天才，但说实在的，他也有不擅长的东西、也会有一时无法理解的时候，有关莉娅的事情就是他所不擅长的。不过现在明白过来，也还不算晚。
“怎么了？”他沉默得太久，莉娅于是问道。
艾尔海森摇了摇头表示没事：“那我们回家。”
“好。”莉娅这次没有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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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是沉默的，但莉娅能看出来这个沉默与冷战时不同，就好像她与艾尔海森又回到了过去的融洽一样。是因为她想要去缓和气氛结束冷战吗？或者说，艾尔海森也有这个打算。
她侧头去看身边的艾尔海森，路灯照在他的身上，莉娅忽然觉得现在的光影十分值得记忆。她下意识的抬起了手，想要触碰他。
“嗯？”艾尔海森转过头，有些疑惑。
莉娅收回手，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哥哥，你是不是找了我很久？你吃过东西了吗？”
“简单吃了一点。”——他撒谎了。话说出口时艾尔海森怔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想让莉娅知道他刚才的状态。
回家时他没看到莉娅，显眼的地方也没看到她留的字条，他没能保持平时的冷静。他找了她很久，也吃不下什么。
莉娅看出来艾尔海森在撒谎，尽管她不太能理解为什么。——或许艾尔海森并不想让她知道他也会有焦急慌乱的时候。嗯，这个年纪的男生或多或少都会想要注意形象的，虽然艾尔海森比同龄人成熟许多，但有这样的想法也正常。
于是她巧妙的掩饰了自己已经看穿事实，像是很平常的开口道：“这样啊。等下陪我再吃一点吧。”
然后莉娅又轻咳了一声，不着痕迹的带过话题：“其实……今天我出门，是想要尝试一个人买一些东西来着。结果忘记了，东西也没买到。”
“那明天要一起去吗？我明天没那么多课。”
“我一个人也可以。毕竟我总要学着独立嘛。不过，哥哥你愿意陪我一起出门的话，那当然也很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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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娅坐在灯光下阅读信件。从画展回来后，她就写信询问了负责在须弥展出她作品的主办方，为她的那两幅画设计展出场景的设计师是谁，在今日得到了主办方的回信。
看到设计师的名字时，莉娅稍感惊讶——居然是个不陌生的名字：是那位与艾尔海森分道扬镳的朋友卡维。
莉娅思索了好一会，才提笔开始写信。
“亲爱的建筑师卡维：
展信佳，请允许我这么称呼你。尽管我们并不是特别的熟悉，但我仍觉得这个称呼能很好的传达我想要表达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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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维，有你的信。”信使仔细看了一下信件上的信息，说道：“寄信人是安德莉娅，我应该没送错吧？”
“啊？”卡维愣了一会，赶忙道：“没错没错，是我的信！”
虽然卡维负责的工程完成得很符合雇主的喜好时，卡维也经常能够收到雇主的赞赏或者是感谢信，但对于卡维来说，收到最喜欢的画家的信件时的惊喜是以往得到雇主的感谢时不能比的。
卡维热爱艺术，但在如今的须弥，艺术不被主流所认可，很多人不能理解卡维的坚持，他既放不下对艺术的追求，又无法让自己脱离人群之中。他是个渴望认同、希冀于融入群体的人。幼时的经历困扰着他，唯有寄情于艺术和建筑能让他暂时抽离那些负面情绪。
他喜欢安德莉娅小姐的画作不是因为她的画技有多么高超，只是因为她的画作让卡维感到了共鸣。他看到的安德莉娅的第一幅画名叫《浮光》，这幅画用温暖的色调与梦幻的光影描绘了一家人在湖边聚餐的幸福时光，大家欢声笑语，幸福无比。观察画作的角度不同，聚餐的时间与湖景的中的倒影也不同。而在某个角度，可以看见她在湖里画了一个向下坠落的影子，湖中灿金色的光影细碎，唯有沉没的影子被昏暗笼罩。
那一刻卡维感觉自己被作画者想传达的情感击中了。“所有人都欢声笑语，唯有我沉默的坠落。”
他展开这封信件阅读起来：“……我从你的设计中看到了你的情感，或许从某些方面上来讲，我们会是很相似的两个人。曾经有许多事情困扰着我，但我如今已经学会了如何走出那些困扰我的情绪。或许这很难，但这是完满我们自身所必须要去做的事情。我的话语或许太过苍白，但我由衷的希望我能将我所传达的情感告诉你。珍爱自己，是成长蜕变的第一步。”
卡维看完这封信安静了好一会，他没有试图回信，但将这封来信妥帖的收好，
此时的他并不会想到，正是这封信件，会他往后的生活中成为支撑他坚定成长的重要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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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娅最近在准备为艾尔海森庆祝他从教令院毕业的家庭宴会。
不过稍微显得有点可惜的是，这次宴会兄妹两个还是没有能够邀请来一起庆祝的对象。以他们二人的人际网络来看，有值得邀请到家里的朋友这种事情绝对说得上是特殊情况。
虽然是只有两个人的宴会，但因为平常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和氛围，所以莉娅早早就开始筹备宴会的各种小细节。诸如菜品、摆件、装饰等等，她都准备了好几个方案。
关于宴会的菜品，莉娅计划他们两个人都亲自准备一道拿手菜肴，然后再从餐馆订餐。亲手准备的菜肴就是“家庭宴会”中的“家庭”的体现。“我还以为家庭是指宴会的地点和人选。”艾尔海森听到莉娅的安排时这么和她说的。“都有啦——”
不同于以往周末准备的丰盛晚餐，这次莉娅还准备的一点自酿的度数不高的酒水。两个人现在都已成年，而且莉娅的酒量非常不错，不过在饮酒这件事上，他们都赞同适量为佳。
莉娅对于这个家庭宴会相当认真重视，自己操刀设计了一些摆件装饰，还把家里的一些装饰翻新重新装修了一下。不过艾尔海森并不知道她准备的关键内容。莉娅表示重要的东西当然要留作惊喜啦，所以艾尔海森顶多能看到她在研究插花，还问了不下于十种类型的花卉组合。
艾尔海森是个实用主义者，他通常不太会去考虑美学相关的东西，对他来说只要看起来顺眼就行了。所以面对莉娅的询问，他只能给出这样的回答：“……如果你实在无法做出选择的话，可以全部都摆上。”
别误会，这不是敷衍或者厌烦莉娅的问题，而是他真心实意这么认为的。
掌握家庭装修大权的毫无疑问是莉娅，她设计的时候会充分考虑两个人的喜好，然后会在一些略有纠结的地方询问艾尔海森的意见。
不过这次花卉的组合不同，这次纯粹是莉娅每一种都喜欢，才让艾尔海森这个宴会的主角来选择想要的那一种。但要艾尔海森来说，他其实也全都挺喜欢的，如果在家里都摆上他也不会介意。
反正家里不差购置花卉的这点钱。
身为教令院优秀学生的艾尔海森享有颇丰的奖学金，而莉娅闲暇时会去酒馆或者剧场唱歌，她在几个小时内赚取的摩拉数就不下寻常学者一个月的工资。——更别说她还是一位知名的画家，有许多人愿意支付大量摩拉收藏她的画作。
“唔，放置太多鲜花的话更换花朵有点麻烦呢。虽然确实很想全部都展示出来啦。就选这个好了，和哥哥你的配色很接近呢。”莉娅沉吟片刻，选中了一张图纸。
“那再加一束吧。”艾尔海森选择了有着须弥蔷薇的那个组合：“既然是家庭宴会，也该有你才是。”
莉娅轻笑出声：“好哦，谢谢你还想着我。虽然家里那么多配饰都是我购置的，属于我的色彩明明才是是最重的。但被哥哥你记在心上的感觉真的非常不错呢！”真的会让我感到满足。
现在家装的风格其实和祖母去世时没有非常大的格局变动，只是因为艾尔海森入学教令院后新增加了几个书架和一些实验器材。不过相比主要添置实用类家具的艾尔海森，莉娅自己并没有购买什么大型家具，只是简单装饰了一下家里，还添了一幅巨大的挂画：画上是她记忆里的祖母和成年的她与艾尔海森。
因为莉娅在，所以家里并不算冷冰冰的「工作研学场所」，更像是「休息与温暖的居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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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尔海森越长大越懒于社交，他早就明白对于他这样的天才来说，特别也是一种财富。艾尔海森早就因为自己是个与常人不同的天才而被同学们划入「不合群」或「保持距离」的范畴内。对此他乐见其成。
艾尔海森没什么朋友，那是因为他刻意拒绝他人的过多探索，但莉娅的状况与他不同。
她一直都是个相当温柔的人，随着状态好转，如今的莉娅已经可以做到自如与他人交流——没有人会拒绝和她说话的。任何一个与莉娅交谈过的人都会赞叹与她相处时的融洽氛围，但他们往往不会愿意与莉娅建立更深层的联系。
她随着年纪增长，那种与众不同的美丽与疏离感越来越强，人们与她相遇、与她交流，他们因为她的温柔而驻足，又会因为她疏离人世的气质远离。或许对于他们来说，与莉娅相遇和交流是很值得记忆的事情，但走入她的身边她的世界实在是很困难。
这正是莉娅仍未敞开心扉的证明。
艾尔海森有时候会想，或许只有莉娅完全了解她遗忘的那些过去之后，她才能真正走出那些情感，才能真正快乐吧。
艾尔海森没告诉过莉娅，他入学教令院之后一直没有放弃也没有忘记探查莉娅小时候的事情——祖母在临终前给艾尔海森的嘱托就有一部分是有关莉娅小时候经历的推测。
他和祖母一样，期望莉娅能够走向好的未来。
虽然已经不会再和莉娅像以前一样冷战，他们的关系就好像从小到大那样融洽未曾更易，可是艾尔海森看得很清楚：他总有一天会与莉娅走向分别。
就像他们和祖母分别一样：人生在世，总要离别。
艾尔海森只希望，在分别到来之前，他们尽可能的不留下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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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教令院优秀学子担心着的莉娅本人倒没什么特别感受。她一向懒于思考、甚至说不愿意去思考未来的走向，正是因为她信任着艾尔海森，在目前这种平稳的生活里，她暂时将规划这类事情完全交给了艾尔海森。
艾尔海森的毕业事宜并没有遇到什么意外，他成为了教令院的优秀毕业生，关于毕业之后的去向他也已经决定：是教令院新设立的一个职位，书记官。虽然听起来很厉害，但事实上既不跟随所有重大会议，也不参与核心事务决策，只负责归档备份重要资料，没事根本不需要出面。不过书记官可以接触到教令院几乎全部的图书。
这个职位完美符合艾尔海森的预期，高薪、事少，还方便他继续阅读学习。唯一的缺点就是他在教令院的上班地点离家里稍微有点远了。不过无所谓——他也不太可能老老实实待在工位上就是了。
家庭宴会筹备已久，对于艾尔海森来说印象也确实深刻，足够记忆许久。
莉娅精心准备已久自己设计完成的小装饰品确实带给艾尔海森不小的惊喜：莉娅知道他是知论派的学者，也知道他主要的研究方向是什么，桌子上的几个小摆件要么与符文学有关，要么就是结合了几种古文字的小画框，完全是艾尔海森自己在路上遇见也会购置回家里的那种。既有研究意义，也有美学价值。
因为艾尔海森不喜欢思维意识混乱、事情失去自己掌控的感觉，所以莉娅为艾尔海森准备的是她自己酿的低度数果酒。与他平时在酒馆会喝的那种相比确实别有一番风味。只是莉娅自己喝的酒倒是度数颇高，她酒量虽然很好，但喝空了两瓶后还是已经到了面色绯红的微醺状态。
黑发紫眸的少女穿着白纱紫色底纹的长裙，无瑕的肌肤在灯光下有着珍珠般温润的光泽。她向后仰倒在座椅中，是一种很放松的姿态。她眼睫微垂，开始轻声唱歌。
艾尔海森不是第一次听到莉娅唱歌。
莉娅有时会去酒馆或者剧场唱歌，艾尔海森已经习惯放学后往那里走，或是静静喝完一杯酒、或是听她唱完一首歌后与她一起回家。
有时他会觉得在台下注视莉娅唱歌有一种熟悉感。但看莉娅全情投入的歌唱与看她绘画是不同的感觉——这是为什么呢？
莉娅此刻所唱的不是艾尔海森记忆中的任何一种文字，但无法辨识并不妨碍这首歌的优美悦耳，像是晨间花朵上滚落的露珠，或者是在月光下回过头的美丽少女。
艾尔海森静静的听着，将她面前剩余的烈酒挪开。
莉娅抬眸看他，眼波流转间居然可以用勾魂摄魄来形容。艾尔海森没有移开注视她的视线。
——他不觉得这有什么好避开的。
“哥哥，在梦里，有人曾对我唱这首歌。”她笑起来天然有种艳美：“你不要担心我，即使分别来临，我也依然会在这里。我所选择的，是我所爱着且知晓着的一切。”
“尽管这个世界有那么多的不美丽，但我依旧爱着这里。我所爱的是，热砂与鲜花的梦乡，伟大的学国须弥。”
在这一刻，艾尔海森清楚的意识到，莉娅是与他完全不同的存在。
莉娅从来都不是艾尔海森用以观察世界另一面的镜子，就像他当年所想的一样，她是他借以理解「美」这一概念的艺术品。
「美」就是安德莉娅。
“热砂与鲜花的梦乡？很新奇的说法。”艾尔海森浅浅饮了一杯莉娅所喝的烈酒，说：“相比须弥城，这更像是再说防沙障外的沙漠地区。”
“唔……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就突然出现了这句话。”莉娅摇了摇头，举起杯子：“举杯，为庆祝艾尔海森成为教令院优秀毕业生并且不日将入职成为新任书记官。”
艾尔海森摩挲着杯子的花纹，他手中这个杯子上的花纹也是莉娅画的，是一朵盛开的帕蒂莎兰。他与莉娅碰杯，唇边带上些许笑意：“举杯，为庆祝我的妹妹安德莉娅十九岁生日快乐。”
“原来你记得啊。”
“我记得。十五年前，我站在那个楼梯上，看到祖母开门将你带回家。”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家庭宴会【精修完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