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同月光万里》漆苒

6、6.

　　6.

　　“什么东西，这么中二？”付一卿听到名字想到的是唱拔剑神曲那个小林未郁，还有什么恶龙公主的。
　　是什么二次元的东西吗。

　　李妙示意付一卿边走边说。

　　“就是，人家是校霸爱而不得的对象。”李妙解释。
　　“懂了，郑一鸣也是爱而不得？”

　　说起郑一鸣李妙就没好脸色，“屁话，郑一鸣是什么品种的癞蛤蟆，他顶多跟着美女后面捡人家丢的垃圾回家yy。”

　　付一卿沉默，想起李妙藏起的日记本，不敢相信每天把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人背地里这么变态。
　　上一秒还在因为他也暗恋一个人而共情体谅他，下一秒直接想翻白眼，“真的吗？”

　　“嗯呐，本来想晚点给你娓娓道来的。”李妙本来中午下来就想和付一卿说这事，结果她俩商量半天去哪借拐，又搞热鸡蛋滚脚，给忙忘了。

　　“噫…倒是不用娓娓道来。”付一卿不是很感兴趣，某些认知更是受到了冲击，“郑一鸣要是知道我们知道了他这种秘密，不会暗杀了我们吧。”
　　“……我也觉得，”李妙觉得不是没有道理，毕竟太羞耻了，“所以我还得想个办法把他这笔记本还回去，我去拿车，你站这儿给我想想。”

　　这会儿四点多，日头没有正午那么毒辣。
　　她们俩一路走得很慢，大部分高一的新生都已经离校了。提前返校补课的高三学生在教室里上课，路上只能看到零星几个人，校园里很安静。

　　先前被密密麻麻围着的公示栏前也空了出来，付一卿瘸着腿慢慢挪过去。
　　心满意足盯着自己和陈与扬的名字又看了一会儿。

　　今年高一一共16个班，零班是录取学生里排名前50的，另外有5个浮动名额。1～10班是过了统招线的平均分配的平行班。11～15班比较杂，有交择校费和家里找了关系的。

　　付一卿的目光掠过一串串排列整齐的名字，倏地停在临近最末一列一个熟悉的名字上。
　　——张佳琳。

　　李妙把车骑了过来，学校人不多的时候，保安大叔其实不怎么管。

　　“想到没？”李妙问。
　　“要不你扔他教室垃圾桶，或者直接烧了得了。”
　　“有点难度，但可以试试。”

　　付一卿闭眼靠在李妙背上，昨晚没睡好，这会儿事情办完人松弛下来就有点困了。
　　“你还没说你跟陈与扬怎么回事呢。”

　　付一卿心一紧，“没怎么回事，就是老师找我们，说完事就剩我们两个。我腿这样他也不好意思丢下我，热心男孩乐于助人，就像扶老奶奶过马路一样。”
　　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说起这个人连话都变多了，甚至还有点急于跟他撇清关系的意思。

　　付一卿解释完之后，李妙好一会儿都没说话，“那你觉得陈与扬这人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付一卿突然想到走廊上他喊自己公主殿下，“小奴才。”

　　李妙沉默了，她预料里的上限是很帅很贴心，下限是脑子有病沙壁。
　　小奴才是什么鬼。
　　怎么又骂人又有点暧昧！

　　“人挺好的，但我还是觉得保持距离比较好。”付一卿慢慢说，“他看起来就有很多女孩子喜欢，我算是过够被明里暗里找麻烦的日子了。”

　　话说的半真半假，付一卿其实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她从来没想过让自己这份暗恋的心思大白天下。
　　更没有贪念和陈与扬在一起之类的。

　　李妙明白她为什么这么说。
　　初中三年在八中，付一卿就没少因为吕潇被找麻烦。

　　困劲上来了，付一卿到家倒头就睡。
　　睡得正迷糊，被一阵叩门声吵醒的，抬手拿过床头的闹钟看了一眼，刚过六点。
　　她有点起床气，尤其是在被吵醒的情况下。

　　“付一卿，你在家吗？”叩门没得到回应，外面的人出声问。

　　是郑一鸣，付一卿从床上不情不愿爬起来。走到阳台上打开门，看见郑一鸣已经进了院子在找东西。
　　她家院子的铁门白天一般不锁，一是李妙会经常下来找她，再来这地方老旧又不热闹，平常也没什么人过往。

　　“我以为你不在就直接进来了。”郑一鸣似乎被突然推开的门吓到了。
　　“有事吗？”付一卿打着哈欠，眼睛都睁不开。

　　“昨晚有本笔记本不见了，就想过来找找是不是落在你家院子了。”
　　“找吧。”付一卿闭眼靠着门框缓神。

　　一中下午最后一节课下课时间是五点四十，郑一鸣在20分钟之内就赶回来了。
　　看得出他真的很急。

　　夏末的傍晚六点太阳还没下山，屋外还是亮堂堂的。
　　有点刺眼，付一卿微微睁开眼，看见郑一鸣面色紧绷，眼神阴郁，一副不知道还能往哪儿找的样子。

　　“好像不在，昨晚是你和陈肆一起帮我收拾的吧。”

　　“嗯，我们就收了院子里和院子门口，别的地方没注意看，你要不去外面看看。”付一卿又打了个哈欠，看起来真的很困的样子。
　　她不担心郑一鸣会怀疑自己，他俩之间一向互相看不上，郑一鸣也清楚付一卿对自己那点破事没有兴趣。

　　小楼里只有李妙和他有一些关于日记本的过节，付一卿觉得郑一鸣来这一趟就是想打听李妙有没有参与。
　　而她愿意站在这里跟讨厌的人唠两句，也全是想给李妙打个掩护。
　　不然付一卿压根就懒得起来。

　　关她鸟事。
　　高空抛垃圾天打雷劈。

　　郑一鸣走出院子正要关门的时候，付一卿叫住他，面无表情地说：“你下次扔东西别往我家院子扔，去客厅那个窗子往后扔。”
　　说完直接把门关上，看都懒得看郑一鸣的反应。

　　门外，郑一鸣死死攥着拳头，气的胸口上下起伏。
　　他们家把学习成绩看得很重，在他的观念里，就算跑去和付一卿吵架也会被觉得是自取其辱。
　　“都去死就好了。”郑一鸣狠狠踹在墙上。

　　被这么一吵就睡不着了，付一卿清醒之后饿的不行，今早崴脚之后早饭午饭都没吃。
　　冰箱里有付林中午炒的两个菜和半锅饭，付一卿随便弄了一碗拿去微波炉里热了吃。

　　任谁来看她和付林的生活都要摇头，父女俩都不讲究。
　　家里的菜向来是谁想起来谁就去买点，做饭也一样随意，他们俩都没什么厨艺可言。

　　焦化厂上班是三班倒，早中晚班各两天，上完休两天，八天一个循环，节假日也照常轮班。
　　有一半的时间他们甚至没办法一张桌子上吃饭，时间久了都习惯了。
　　付一卿饿了才吃的糟糕习惯也是在这样的环境里养成的。

　　付林每月工资3000上下，里面要拿出1500还债，当初买这房子的钱全是爷爷奶奶帮着找亲戚东拼西凑借来的。
　　剩下的都放在上锁的抽屉里当作生活费用，父母俩随用随取。

　　欠款，离婚，再加上付林看起来不上进，付一卿也不嘴甜。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没什么人搭理付林父女，爷爷奶奶家那边逢年过节才会打电话来喊吃团圆饭。
　　大家都觉得付林没什么本事，闷葫芦似的，每回吃饭问起付一卿读书的事只会说还好。

　　大家都默认还好就是不怎么好的意思，要是付一卿读不来书也就只能出去打工了。
　　多半是就近去焦化厂，当个普普通通的女工，找个差不多条件的结婚，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谁知道付林嘴里的还好居然是中考状元那个好，不仅进了一中，还是掐尖的零班。
　　那是沂南最好的中学，本科率高的离谱，高中三年不出岔子再不济都能考个211。

　　老付家没出过大学生，前面的堂哥堂姐读书都不行。
　　付一卿这个成绩在家里传开，那冲击力简直太大太震撼了。
　　爷爷抹着泪，说家里祖坟冒青烟了，付林虽然不上进，孩子确是掐尖的好。

　　中元节家里摆席吃饭那一天，付一卿被一群亲戚簇拥在中间。
　　坐在人群里，耳边嘈杂，她一直假笑笑的嘴都僵了。

　　她透过窗看天边慢慢移动的云，想天空辽阔她却只能看这窗格切出来的小小一角。
　　她突然想起陈与扬，想着他们之间犹如天堑的差距。
　　即使自己再怎么努力，有些方面还是没办法拉平。
　　没由来的，突然心里就有一点难过。

　　不止是家里亲戚，住的这栋小楼也是。
　　李妙妈妈从小不反对李妙和付卿玩，楼里就这么两个女孩，年纪还一样。到初三那年，李妙妈妈甚至很多次感慨，还好自己从来没有看不上付一卿这孩子。李妙能进一中，付一卿功劳很大。

　　陈肆的爸妈是老实人，对付林父女一直很客气，甚至是有点怜惜付一卿的。所以付一卿考上状元，他们也是真替付一卿开心。

　　吕潇爸妈不喜欢付卿，对于付一卿考状元这事多少有点酸，但也没多说什么。
　　郑一鸣家就不用说了。

　　生活紧巴，爸爸也不是很靠谱。譬如付一卿今天脚崴这么重，付林愣是没发现。
　　然而付一卿年纪还不大的时候就明白了，很多事都是相对而言的，幸福也是。
　　只要不对比，就不会难过。即使忍不住对比，那她只和自己比。
　　付林没有给她很多的关心与爱，但至少没给她带来什么麻烦。
　　仅仅只是这样，她也满足了。

　　*
　　高三的学生放了学，篮球场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陈与扬再次把球投歪之后笑着摆了摆手，说累了要歇一下。
　　正好有刚到在旁观的学长，见他下来就顶了他的位置。

　　江辰安觉得陈与扬今天有心事，注意力明显不集中。
　　球投的歪不说，还打半小时就下去坐一刻钟，一边喝水一边不知道在想什么事情。

　　“我也歇了。”江辰安跟着下场。
　　不搞清楚这小子怎么回事感觉身上有蚂蚁在爬。

　　“你今天怎么回事啊？”江辰安走到陈与扬旁边坐下。
　　“什么怎么回事？”陈与扬正漫不经心划拉手机，“年纪大了，不服老不行了呗。”

　　“你在放什么屁，我看你是人不老嘴里也没实话。”江辰安凑过去看陈与扬手机屏幕，见他正在检索脚崴伤用什么药，“啥，你崴脚了？你傻呗啊崴脚还打篮球？”
　　江辰安难得严肃起来。

　　陈与扬把手机放进裤子口袋，“不是我。”

　　“那是谁啊，”江辰安觉得自己感情被浪费了，猛地想起他今天背着付一卿到报告厅的场景，似乎就是从那之后开始有心事的，恍然大悟；“付一卿？”
　　陈与扬没说话，算是默认。

　　“我操了！”得知这个事实，江辰安觉得自己心头一片凉，“我连高一教材都没领到，你们两就已经暧昧上了？你还真和她暧昧上了？”
　　相比于速度，江辰安其实更诧异于暧昧对象是付一卿。

　　江辰安觉得自己的嘴简直就是开了光，“我这眼皮一直跳，不是，辍学姐居然是付一卿。虽然她不是辍学姐，但我还是觉得好别扭啊。”
　　“不过也没什么别扭的，她确实长得好看成绩也还好，也不是不行。”

　　“你有病啊，叨逼个不停。”陈与扬说。
　　“兄弟这不是担心你吗，怕你被写进聊斋志异最新一篇里。”

　　“……你别想些有的没的。”
　　“那你这算什么？”
　　“单纯觉得她拧巴得有点辛苦。”

　　江辰安冷笑，心说你他妈嘴硬个什么劲，从穿开裆裤到现在也没见过他这么惦记着给哪个女生看药。
　　当初他急性肠胃炎上吐下泻躺在医院挂水，陈与扬拢共也就来看了两次，还是空手来。

　　“走不走，我去药店买点药。”陈与扬站起来拍拍裤子，“还得去趟书店。”
　　“还要买什么书？”江辰安记得陈与扬暑假就把教辅书都买齐了。

　　“买本小王子。”
　　江辰安跟不上他的脑回路，“买小王子干嘛？”
　　“了解玫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