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同月光万里》漆苒

5、5.

　　5.

　　黄莺听到了那句卧槽，轻飘飘盯着江辰安，直到看得对方双手叠放在桌上安静如鸡。
　　相比之下，她看付一卿的目光就要柔和得多了，对她点头，“付一卿，中考状元哈，坐吧。下一个，陈与扬。”

　　付一卿坐下，同桌站了起来。
　　他很高，目测有180以上，在余光里都会有压迫感。
　　少年身型瘦削挺拔，穿着纯白的t恤和黑色运动裤，仰视时五官更加深刻，挺拔的鼻子尤其优越。

　　“第一第二坐一起了，还没开学就要擦出火星子了啊。”黄莺打趣，晃手让陈与扬坐下，又继续点名。

　　付一卿低头，耳边全是那句第一第二坐在一起了。

　　零班一共55人，整个点名过程并没有花费太久时间。
　　第一天报道流程并不多，各班在教室听完通知之后，全年级需要一起去报告厅听校史。黄莺交代了一下明后天开学摸底考试的安排，让江辰安带大家去行政楼的报告厅。
　　“付一卿，陈与扬你们两个来一下办公室。”黄莺离开教室前朝两人道。

　　江辰安站起来，张着个嘴似乎想对付一卿说什么，啊吧啊吧的，见人家根本不看他。
　　整个班的人还在等他，只好一咬牙一个闪身跨步到讲台上喊了一声朋友们跟我走。
　　还读什么书啊，胸前跨个小蜜蜂可以直接去景区就业了。

　　陈与扬已经站在过道里，看样子是在等。
　　付一卿有点急，把纸笔塞进书包里，扶着桌子起身，踮起右脚走路。
　　每一步都忍着痛，偏偏面上看不出一点表情。

　　“你脚怎么了？”
　　即使她面上无异，但走路姿势还是能看出不对劲。

　　“没事。”付一卿又慌又急，脸颊发热，“你要不先过去吧。”
　　“……”

　　所幸办公室就在隔壁，出了教室没几步就到。

　　“开学演讲的稿子准备好了吗？”黄莺问付一卿。
　　“准备好了。”付一卿把提前拿在手里的稿子递过去。
　　“好，我过一下。”

　　“老师，这个演讲可以让陈与扬去吗？”付一卿问。

　　黄莺诧异抬头，“怎么了？”
　　“我脚崴了，走路有点困难，不知道晨会那天来不来得及好。”付一卿伸手拉起右边的裤腿。
　　隔着袜子都能看见脚踝前边肿的厉害。

　　付一卿把脚提起来一些，犹豫着要不要把袜子褪到肿胀以下。
　　但那实在不算是什么美好的画面。
　　她原本想单独到办公室跟黄莺说明理由，但没想到黄莺会主动把她和陈与扬一同叫到办公室。

　　“哎哟，”黄莺吃惊于这严重程度，倾身去看，“肿成这样你还穿个袜子，没去医院吗？”
　　“没伤到骨头。”付一卿小声说。

　　“你这肿的太厉害了，最好还是去医院看看韧带有没有损伤。还穿鞋子袜子，不痛吗？特殊情况穿个拖鞋，大家都能理解。”黄莺说。

　　“好，谢谢老师。”付一卿松了口气。
　　为自己不需要在陈与扬面前展示自己的伤处。

　　黄莺看向陈与扬，“那你怎么说？”

　　陈与扬还在看付一卿脚踝，心里想着这么严重的肿胀，可她刚才的表情却什么都看不出来。
　　听到黄莺的话，他后知后觉抬头，“如果是担心行动不方便，我可以负责当天好好把她送到主席台上。”

　　“行，”黄莺当然还是希望付一卿能自己去，“还有两三天，实在不行我去跟书记打个招呼说一下，到时候找个高点的凳子给你坐着，反正我们主席台在二楼那个露台上，下面也看不到。在实在不行的情况下，陈与扬你再替补上去吧。”
　　主要是怕好事的学生乱传，说学校偏袒谁之类的。

　　付一卿听着安排，最后在黄莺询问的目光下点头同意。

　　黄莺又继续安排：“另外就是班里的班干选举，我想提前问问你们两有没有当班长和副班的意愿。”

　　“我？我没有，”陈与扬说，“我一直都是被班长管，应该没有当班长的命。”
　　“那你上去当抛砖引玉那块砖就行了。”黄莺无视陈与扬，“付一卿呢？”
　　“……”
　　“我也没有。”付一卿觉得当班长麻烦。
　　精力实在有限。

　　“哎，好吧。行了就这两个事，稿子也没问题，你们赶紧去报告厅听校史吧。”黄莺把演讲稿还给付一卿，“陈与扬你去看下班里还有没有同学，两个人一起扶一下付一卿过去。”

　　从办公室出来，陈与扬去班里瞅了一眼，还有个毛的同学，人全走光了。

　　“要不我背你吧。”陈与扬想了一下，转过身在付一卿跟前半蹲下来。
　　“……不，不用了，你先过去吧。”付一卿下意识就要往后退。
　　这种突如其来的接触，跟在她心上投下原子弹又有什么区别呢。

　　陈与扬没动，“别忍了，你走路都费劲吧，我先过去了你自己能认路吗？”

　　付一卿从陈与扬的语气里听出了不愉快，但又不确定这样的情绪因何而来。
　　她不动，沉默和他对峙。
　　心里乱成了一团麻。

　　即使刚才在办公室付一卿答应了还是自己去演讲，也没有一刻想过晨会那天真的要麻烦陈与扬。

　　可陈与扬就好像一点不介意她的拒绝，固执地背对着她半蹲，“你要耗多久？”

　　付一卿很煎熬，额头上已经沁出薄薄的汗。
　　可她的确没什么更好的办法，最后妥协趴在陈与扬的背上，心里默念：没关系，就这一次。
　　她忍不住想，这人怎么能情绪这么稳定，不介意别人的不知好歹呢。

　　背上的触感温软，陈与扬双手分别穿过女孩后膝弯，手掌没有碰到她的腿。
　　站直身体，把她往上带了一点。

　　手肘夹着的腿甚至有点硌人，陈与扬回想起，假期里他好奇过付一卿会是怎么样一个女生，张扬的，闷头读书的，参照着身边成绩很好的那些女同学，做过各种设想。
　　把她当成假想敌，想着开学之后一定要更刻苦一些。

　　可是，受着伤还要用鞋袜遮挡，忍痛走路。
　　怎么会像只小猫一样呢，他在心里轻轻叹息。

　　付一卿努力挺直背脊，双手轻轻搭在陈与扬肩膀上，只敢手指用力抓着。

　　“好了吗？”陈与扬的声音又变得很轻很柔和。
　　感受到女孩身体的紧绷，他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看到的是付一卿梗着脖子，眉头以不愉快的标准皱着，眼里的冷淡却快要维持不住。
　　矛盾得有点可爱了。

　　付一卿下意识移开和他对上的目光。
　　“扶稳咯，公主殿下。”

　　阳光从身后打过来，照的背心发烫。
　　原本付一卿的计划里，高中三年仍然会和初中一样，跟所有人的关系都处得不咸不淡，哪怕剑拔弩张也不是不行。
　　枯竭的心不会因为多几道裂缝而疼痛不止，被浇灌才会。

　　记忆里的夏天总是绵长，空气总是灼热黏腻的。
　　这一刻付一卿脑袋空空，闭着眼，鼻尖盈满柚子香味。
　　她仰头，抑制住汹涌而来的泪意。

　　报告厅在更东边的行政楼里，所有的楼栋之间有连廊，不用下楼再上楼。
　　这一路陈与扬跑的不快，临近报告厅还有少部分学生在慢慢晃悠。有不少认识陈与扬的会跟他打招呼，用八卦且探究的眼神打量他们。

　　付一卿觉得自己快要被那些目光烫穿，保持脊背挺直拍拍陈与扬肩膀，“我就在这下来吧。”

　　陈与扬没说话只是加快脚步，在报告厅后门停下，探头往里看。
　　他眼睛尖，一眼瞄到坐在报告厅靠左第一排的江辰安。
　　背着付一卿往前门跑，弯腰进门，在江辰安旁边空的两个位置前停下。

　　付一卿低头，即使他们已经努力降低存在感，但小范围内的嘈杂还是被安静取代。
　　她淡定从陈与扬背上下来，单脚站稳直接坐了下来。
　　坐下来，又往后看有没有别的空位。

　　“你别折腾了，第一排好进出。”陈与扬看出她想往后坐的意图，不确定她是想避嫌还是避开自己。

　　江辰安惊疑不定，朝旁边坐下的陈与扬比了个大拇指。
　　“牛逼。”
　　“给老子爬。”陈与扬打掉他的手。

　　江辰安想起刚在教室闹的乌龙，隔着陈与扬凑到付一卿面前：“付一卿同学，刚才那个，我就是开玩笑，你明白吧，我就是嘴欠，千万别误会。”

　　“没事，我原谅你了。”付一卿小声说。
　　没多大事。

　　陈与扬掐住江辰安后颈：“那你叫人家一句爸爸赔礼道歉吧。”
　　“人家都没说话，你放什么屁，”江辰安白陈与扬，“叫她爸爸，要不要叫你妈妈？”
　　“……”

　　校长说完开场词后，全场热烈鼓掌。
　　在热闹里，付一卿感觉到陈与扬上半身朝她这边倾过来，右手拢在嘴边，声音不大却清晰：“把袜子扯下去一点，别勒着那个大包。”
　　付一卿把脚往座位底下缩了缩。

　　校史是校长亲自讲的，大约45分钟，一堂课的时间。
　　即使早就知道一中恐怖的升学率，但在更加具体的数据前，付一卿还是忍不住惊讶。

　　“一中的荣耀由千千万万的学生们筑起，希望未来在座的大家都会成为铸成这荣耀的一份子。今日你们以一中为荣，未来一中也会以你们为荣。”
　　校长最后寄予厚望的又慈爱的话语，让在座的学生对一中学生的身份生出自豪感。

　　“你这小孩怎么这么不听劝啊？”陈与扬问付一卿，“等会你怎么回家？”

　　“我朋友在。”付一卿仅仅对视一眼就败下阵来。
　　回头张望，但这会儿人都站起来了要离场，黑压压的一片。
　　按照位置分配9班就在他们班正后方，中间应该还隔了两个班。

　　“回家记得拿热毛巾敷一下，热鸡蛋也行，消肿快。”陈与扬起身，走了几步才抬起左手挥了挥，没有回头。

　　路过的同学朝他们这边看，付一卿别过头。
　　她在心里为自己的逃避懊恼。
　　这不就是她努力这么久所希望得到的吗，可为什么靠近之后却又害怕到想退缩。

　　“付一卿！”李妙兴奋地在人群里穿梭，很快来到付一卿旁边坐下，“卧槽，那天那个帅逼就是陈与扬啊，怎么还是他给你背进来的。”
　　“……你在那么后面都看到了？”。付一卿心虚地张望。
　　“坐我前面的女生认识他，刚坐那儿都在八卦呢！”
　　“……你们别乱说。”

　　人多脚杂，等人走的差不多她们俩才往外走。
　　李妙说要去卫生间，让付一卿在原地等她。
　　卫生间隔得不远，付一卿靠着墙站，远远看见李妙和一个女生在卫生间门口擦肩进出。
　　然后她看见已经进去了的李妙，又从卫生间里探出半个身子，瞪大眼睛看那个女生的背影。

　　付一卿不解，以为是李妙认识的人。
　　女生在甩手上的水，抬头的时候已经走到了离付一卿很近的距离。
　　抬头那一瞬，付一卿就被女生那张漂亮的过分的脸抓住了视线。

　　女生似乎习以为常，路过付一卿的时候甚至对她笑了一下。
　　明媚张扬的直晃人眼，简直漂亮得不近人情。
　　付一卿很羡慕，忍不住想如果自己也能这么自信且漂亮，是不是面对陈与扬的时候就能勇敢一点。

　　李妙上完厕所出来，激动地问：“你看到没！”
　　“看到了，好漂亮的女孩子，你认识？”

　　李妙摇头，“我要认识她就好了。”意犹未尽之后满脸嫌弃，“妈的！郑一鸣这癞蛤蟆怎么敢肖想这种大美女的！”
　　“什么？”
　　李妙朝周围看看，见没人却还是凑到付一卿耳边很小声地说：“高三的林未郁，校花。人称恶龙守护的公主，一中最不能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