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墙茉莉》逐宁

2、2

　　傅一原以为，和之前的邻居一样，他家与林阿姨一家的交集不过就是见面打个招呼，仅此而已。却没有想到，冯女士经常三天两头的不在家，竟然在他不知情的时候，和林阿姨交上了朋友。

　　傅一匪夷所思了很久，也没搞懂。
　　就是突然有一天，可能是林阿姨得知冯女士经常回家晚后，开始盛情邀请傅一去她家吃晚饭。

　　当时，傅一站在门边，听到这句话，下意识地往屋内退了一步。
　　后来他是怎么婉拒林阿姨的，傅一已经记不清楚了。他只记得，直到进了卧室拿起奥数书，他的脑子还回响着那句兴高采烈的“来阿姨家吃饭吧”。

　　不仅如此，他还时常在学校门口看到林阿姨的车。
　　学校离小区并不远，林阿姨却每天都要来接女儿，看见傅一就想把他顺带捎回去。

　　不过，被傅一拒绝几次后，林阿姨就再也没有在傍晚按响过他家的门铃，神奇的是，他也没再在学校门口碰到过林阿姨的车了。

　　傅一反而有些忐忑了，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拒绝的太没礼貌。

　　第二天下午，他没有像之前几次那样飞快，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出了教室。

　　果不其然，他在学校门口碰到了林阿姨。
　　林阿姨一看到他就热情地打招呼：“傅一。”
　　傅一纠结了半天，朝她走了过去，问出了自己从没问过的客套话：“林阿姨，愿愿还没有出来吗？”
　　也许是紧张，他说话的语速太快，甚至有些生硬，一点也不像个小孩子。

　　林汀像是没想到傅一会问出这样的话，愣了几秒，才笑出了声。
　　她笑着说：“是呀。小丫头太磨蹭了，我这几天就干脆晚一些来。”

　　傅一说完那句话后就直直地站在原地，听见林阿姨这么说，勉强地扯了扯嘴角，要笑不笑的。
　　林阿姨也不在意，温柔地嘱咐他：“回家的路上小心一点。”

　　回家的路走了一半，傅一还是有些懵。
　　他没有想到林阿姨会是这样的态度。
　　他以为林阿姨会生他的气，但是没有，傅一能感觉到，她并没有介怀他三番五次的拒绝。可她也没有再说什么要带他回去这些话。

　　她像是知道了傅一是个脾气怪的小孩，但她理解他。
　　傅一心里松了口气。

　　其实傅一在学校几乎没有见过林阿姨的女儿。只从冯女士随口说的话中得知，他们两个的班级一个在二楼，一个在四楼。
　　后来他才知道，她的教室在东边，而他在二楼西。他又是个不会在课间到处乱跑的人，怎么可能遇到呢？
　　所以从电梯那次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久而久之，那个叫“愿愿”的小女孩在傅一的脑海中越来越模糊。
　　他唯一能想到的，也只有那只漂亮得惊人的蝴蝶结。

　　搬到新家半年后，六年级开学了，傅一的身高抽条一样猛蹿了很多，冯女士害怕他长得太快，营养不良，又或者还有些别的原因，她下班回来的越来越早。

　　傅一第一次不需要拿出钥匙开门的时候，十分不适应。他站在门外跟冯女士面面相觑了好久，脸上是冯娅好久没有从儿子脸上见过的诧异……还有点惊喜。

　　冯娅一时感慨万千，差点红了眼眶，不过下一秒就被傅一的话堵了回去：“你回来干嘛？不会要给我做饭吧？”
　　冯娅听到他语气里显而易见的惊恐，狠揉了一下他的脑袋瓜，说：“怎么了？我做饭虽然没你老爸强，也比天天吃外面的好吧？”

　　傅一刚想反驳“我没有天天吃外面，我自己会做饭，而且比你好很多”，看到冯女士那张脸，突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他默不作声地换了鞋，关上门的时候，还在盘算自己以后是不是不用再带钥匙去学校了。

　　冯女士每天准时回家带来的后遗症很多，除了让傅一不用再带钥匙外，还有一个——林阿姨和他们家的关系越来越好。
　　家里经常多了很多林阿姨做的饭。傅一不想承认，但是确实比冯女士做得好吃多了。

　　林阿姨全职在家照顾女儿，虽然有家政阿姨，但她实在没事做，就自学了很多料理。她又心灵手巧，三天两头往傅一家送她新做的各式糕点和菜肴。
　　冯女士边吃林阿姨送过来的熔岩蛋糕，边对着傅一感慨：“哇，你林阿姨真是……长得又美，还这么会做饭。”
　　傅一表示赞同。
　　冯女士：“还有小愿愿，长得跟洋娃娃似的，我每次看见她，都移不动脚。”
　　傅一：“……”

　　冯娅怀孕的时候一直期望自己能生个漂亮的小女孩，结果生出来，是挺漂亮的，就是性别不对。偶尔想想，还是觉得有些遗憾。
　　小林的女儿随她，白皙漂亮，眼睛大睫毛弯，一头乌黑的卷发，像个洋娃娃一样精致。

　　说到这里，冯女士随口问道：“你在学校见过愿愿吗？”
　　傅一：“没有。”
　　冯女士：“哦……你好像一次都没见过她。家里碰不到就算了，你天天呆在家里，愿愿不是去跳舞就是去弹琴的，怎么在那么大点的学校也碰不到啊？”
　　傅一刚想解释不是一次都没碰到，但想了想，还是一句话都没说。

　　没想到，没过几天，他就有机会“第一次”见到愿愿。

　　某天中午放学，傅一和冯女士正在饭桌上默默啃排骨，听见门铃响，两人对视了一眼，确信想法一致：林阿姨又来送饭了。
　　冯女士打开门，果不其然，是林汀。
　　但她两手空空。

　　林汀进了门，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明来意。
　　原来她下午要去医院看望个朋友，回来的时候可能有些晚，就来拜托今天刚好休假的冯女士接傅一放学的时候把愿愿带回来。

　　冯女士听了，立刻点点头，保证：“你放心，傅一会帮忙把她带回来的。”
　　傅一：“？”
　　林汀：“？”

　　冯娅看出了林汀的犹豫，说道：“愿愿都那么大了，更何况还有傅一，学校也不是很远，放心吧。”

　　林汀想了想，觉得也是，转过头对着傅一道谢：“那傅一……就麻烦你等会愿愿了。”

　　事到如此，傅一还能说什么，只“嗯”了一声，不动声色地转过头看向“罪魁祸首”。
　　冯女士状似无意地抬头，避开了他的眼神。
　　傅一：“……”

　　放学是学校最热闹的时候，校园广播里循环播放校歌，学生们叽叽喳喳从教室一涌而出，三五成群地往大门口走。
　　升入六年级，他们搬到了另一栋教学楼，离校门口有些距离。
　　傅一的班还在二楼西处，按照差不多平移的规律，林阿姨女儿的班级应该还在四楼东侧。
　　大门口人太多，不容易蹲到人，傅一一放学就站在东侧楼梯口等人。

　　人群从楼梯口鱼贯而出，傅一看到无数个冯女士口中“眼睛大大的，瘦瘦高高的”女孩从面前走过，无语了半晌，决定按照自己的印象找。

　　他记得卷头发，还有个蝴蝶结。

　　卷头发、蝴蝶结、卷头发、蝴蝶结……
　　排除完一个又一个，人越走越少，太阳逐渐西沉，原本嘈杂的校园越来越安静，傅一开始怀疑自己可能把人蹲丢了。

　　下一秒，一个女孩和同学有说有笑的从楼梯上走了下来，路过他时，傅一看到她卷曲的发尾随着动作被甩的很高，只是头上没有什么蝴蝶结。

　　傅一已经忘了当时喊他哥哥的小女孩长什么样子了。
　　但那一瞬间，他莫名确信，这一定是她。

　　“时早。”
　　傅一有些不确定地喊出林阿姨告诉他的名字，对方的动作顿了一下，不确定地回过头。长长的夕阳拖了下来，女孩的脸一半在光晕下模糊不清。

　　“邻居哥哥？”
　　傅一听到她有些惊奇地问。
　　她竟然还记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