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整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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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琅风沉默，叶琅风低头。
她重又看了看手中的水镜。因着先前一度被打断，镜面中的画面仍在原来的位置，是选课的水镜台，是一眼望不到头的课程名目。大约是先前根本没打算选这两门课，于是叶琅风也根本没多注意。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一个冥想一个打坐的课程——
竟全都是连半个名额也没剩的。
水镜台中的最后两栏，一是课容量，一是可进行的操作。此时此刻，属于它们的两栏之中皆是红色，字体颇大，一个写着“无”，一个写着“不可选”，红通通、明晃晃，其中的意思，当然也是非常分明了。
叶琅风默然一瞬，又轻轻划了几下，往后看去。说来也是奇妙，一众课程之中，大部分的课其实都还有课容量，唯这两门与一些看上去不大……正经的课程，却是都不剩多少了。具体说来，便是除了这打坐冥想，另还有什么家族的经营之法、人世律法自读理解、灵晶纯度探究之类的古怪东西。
新生很困惑，新生很不解。叶琅风正思索着，小桌的另一侧却忽然传来一声欢呼，是曹子燕举着水镜蹦跶起来，拳头一挥，用灼灼的目光示意在场众人：她，抢到了！
叶琅风：……
所以，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怎的大家都选了同样的课呢？她实在搞不明白，干脆就开口问道：“这两门课，莫非是有什么玄机么？”
三人就又不约而同地对视起来。
熟悉的神情再度从韩述与林淼淼的眼中冒了出来，是谴责，是质疑，隐隐约约地，好像还有点儿无可奈何的意思。而曹子燕也讪讪一笑，眼神哧溜、哧溜挪到了一旁：“那个，方才太急了，我忘了说嘛。咳，不是故意的，真的！”
韩述扶额，林淼淼叹气。
最后还是曹子燕颇不好意思地凑了过来，小声道：“哎，琅风……对不起啊，不过现在补救可能还来得及？实在不行，我把这课退了，你马上去抢。对不起对不起，我方才真是忘了，早知道就在剑上跟你说了……”
不是，说好的御剑时最好别要说话呢？
曹子燕的吃风是摇摆不定的吃风，叶琅风的困惑却俨然有着亘古不变的架势，她于是带着满头的雾水，摇一摇头：“不必，既然是自己想选的课，你能抢到就最好了。至于我，当然也选好了自己心仪的课程，大家不必担心。”
她顿一顿，又慎重地提示道：“所以，这课……？”
曹子燕叹一口气，终于进入正题。她的目光仍有些闪躲，说出来的话却已经流畅许多：“呃……是这样的，琅风你可有注意到？这些课程不单单是在名啊内容啊的地方有所不同，每个课程的上课地点也是不一样的。就比如这个，大家最喜欢的打坐调息实践，还有冥想与神游之探讨——”
她将水镜递上前来，叶琅风也顺从地低头一看。
一眼之后，似乎有灵光倏忽闪过脑海。叶琅风略一沉吟，道：“这两门课，上课的地点都是‘寝舍’。且，没有标出是某个具体的寝舍，也就是包含了我们的泽云寝舍的意思？”
“对，”曹子燕的手指从那“寝舍”二字上轻轻摩挲而过，却也没完全离了镜面，“打坐调息实践就不说了，好好在自己的床上吐纳调息就行。冥想课的话……这是一门经典课，开学以后，任课的老师会将选了课的生徒都拉进同一个限时水镜台中——为期一学期的那种，之后呢，再在水镜台中发些要研读的文献什么的，到了学期末，生徒们根据这些文章上交自己的心得体会便好。能在寝舍上课，这是最最闲适、最最舒服的一点。但也只是选择它们的缘由之一——”
缘由，之一？
好家伙，选个课而已，竟有这么多门道，叶琅风洗耳恭听。
便听得曹子燕继续道：“用来选课的水镜台，其实还藏了一个东西没放出来，那就是‘考核方式’。”
这词挺直白，叶琅风若有所悟。
果然小曹姑娘接着往后讲，道：“比如刚才说的，‘上交心得体会’，这就是考核方式的一种。除此之外，还有要当场作文章策论的、展示修炼成果的、领卷子答题的、单看平时表现的……”
她叹一口气：“总之总之，像它们这样，既不需要出门上课、考核方式也算不得难的，那真是百年难得一遇。一般嘛，我们就把这一类称作‘闲课’——不用太认真对待，而且可以抽空干点儿别的事，即便这样，也还是能得个不差的分数。与之不同的，那就是‘难课’了。闲课人人都想要，人人都去抢，难课的话，总归要犹豫一下，掂量掂量自己的水平——唔，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叶琅风：……
行，她完全理解了。
曹子燕说了这样长、这样多的话，难免有些口干，她端起林淼淼推过来的茶盏，抿一口，这才终于看向了叶琅风，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之一。少女的眼眸明明亮亮，盛着些许歉意、些许好奇，她问：“琅风，你都选了什么课呀？”
叶琅风：……
这实在是有些说来话长，字面意思的那种。万千的字句在肺腑中兜兜转转，她沉默半晌，道：“挺多的。不过大概没抢到……闲课。”
于是两道谴责的目光又落在了曹子燕的身上。
然而，少女这回并没太失落，她只是有些讶然地眨巴眨巴眼，又很快反应上来：“一门都没抢到吗？那琅风都选了什么呀？”
她凑过来：“有些课所在的峰头还挺远的，不过没事，咱们三个应该都挺闲，琅风你在哪儿？到时候，我们送你……”
真是好意满满，叶琅风却不能接。
这其中的原因还很有些复杂：其一，是她选的课……实在太多，只是数量惊人也就罢了，偏偏还都不是所谓的‘闲课’。它们几乎已经将林巍给的时间表中、用于星辰司课业的时间全给用上了。
御剑飞行虽快，却也要耗不少的心神与时间。哪怕只是要送一次两次，叶琅风都觉得很有些不好意思，可，按她所选的课量，这次数恐怕都还要翻个好几倍。
仅这一个理由，就足够她拒绝好心的舍友们了。
第二点个理由倒是与先前不同，全然出于个人原因，是私心，是难得的胆怯——乘着剑、御着风的感觉，着实说不上“美妙”，假如一天有四课，每课之间都要靠那细细的灵剑在空中往来……
小院中明明不该有太大的风，叶琅风却还是觉着仿佛有什么东西陡然刮过耳边，吹得她两耳一阵生疼。她又稍稍想象一下，只觉得额角都跟着突突跳了两下：那还真不如直接捅她两刀，起码死得干净、去得痛快。
但御剑到底也是修士们极重要的必修课之一，日后定然要学，也只能是……希望船到桥头自然直吧。
至于要如何解决上课赶路的问题，叶琅风倒是已经有了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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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就要正式开始上课，今夜自然要早些休息。
抢课之后，寝舍中的氛围似乎又松快了不少。曹子燕终于从紧绷的状态中缓了过来，想起了正事：云云狸被她们二人捉了回来，此后就一直晾在一旁，没管了。万幸万幸，昏睡粉的效力时灵时不灵，这时候，却显出一种超乎一般的强横来——雪白雪白的小狸奴翻着肚皮睡了大半晌，愣是没醒，被曹子燕匆匆忙往怀里一捞，提溜着跑了一路，也还是睡得十分香甜。
甚至还睡出了些微的呼噜声。
然而事又有意外：任务的目标倒是安分了，本该等着人交任务的林先生却不见了踪影。屋舍的大门紧紧地合着，两扇门，一道缝，一片静谧，满室安宁，徒留两个茫然的生徒对视一眼，齐齐失语。
还是曹子燕经验稍丰，呆呆站了一会儿，便想起一条可用的门路来。她取出水镜，一面划动，一面喃喃解释道：“哎呀，真是……我差点儿又忘了。委托里头应当是留了先生的联络方式的，我看看……”
与此同时，叶琅风也取出水镜，一面点，一面道：“林先生的灵息，我之前录过……”
曹子燕：……
叶琅风：……
两人对视一眼，最后还是曹子燕一拍脑袋，反应过来了：“对啊，琅风都跟林先生一块儿去做过大事儿了，肯定会有先生的灵息嘛。你来你来，我就不掺合了！”
她语速飞快，仿佛身后有人在追似的。逃窜的模样也很叫人觉着眼熟：像刘奕，像那群头上插了鸟毛的少年——看来林先生也算得上是“威名远扬”了。她似乎很有些叫人敬畏的本事，只是不知过往究竟是怎样一番情景——
叶琅风只熟悉白姑娘，对林巍却是知之甚少。因着这点，她对林巍也没什么畏惧之感，遂点点头，将带着疑问的讯息发了出去。
林巍的回信也来得挺快。
水镜一震，叶琅风飞快读了信，神情复杂。她迎上曹子燕好奇的目光，无奈道：“林先生临时有事，现下已经不在星辰司中了。她说……捉来的云云狸不用交给她了，直接送到百兽园，报她的名字便可以。”
她顿一顿，又继续：“至于报酬，也就不给实物了，凭条已经发进我们的水镜，日后要用，再去司里找管账的先生提就行——委托这就算是完成了。”
凭条是方便了，去百兽园却又是新一重的麻烦。
于是等曹子燕与叶琅风终于折腾完毕、重新回到寝舍，天色便也已经彻底地暗了下来。弯月悄然挂上了树梢，从层层雾一般既薄且淡的云后浮出些许光亮，星光遥远，却也不容忽视，近处也无灯光，只留清清冷冷、空空荡荡的院落——像是在催人休息的样子。
曹子燕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砸进了床铺。
寝舍标配的寒玉床很有些冷硬，她在床铺上垫的东西却也足够多，因此，这一砸，也只发出了一声柔柔软软的“噗通”。下一瞬，带着倦意的声音从被褥中模模糊糊地传出来：“琅风……”
叶琅风倒不至于往自己硬比石头的床上扑，她只是轻手轻脚地坐上去，顶着寒意，发出了一声相当淡然的：“嗯？”
曹子燕像是永远也不会觉着旁人冷淡似的——当然，叶琅风也并没冷淡的意思——她没抬头，仍就着那个仿佛要把自己径直塞进床铺深处的动作，哼哼唧唧、软软乎乎地道：“真奇怪，今天明明也没干什么，就是好累啊……还好明早头一节没课，不然我真是要哭了……琅风呢？”
正将被褥抻平的叶琅风动作稍顿，声音却还平静依旧：“有课。”
细小的声音于是继续从被窝里头传过来：“真不用送吗？”
都这样了，还打算强撑精神来送人哇？叶琅风失笑，眼神也不由得柔和下来，并着温和许多的声线，说出来的话音简直叫她自己都觉得有些陌生：“没事，我自己能行。你今天也忙了好久了，好好休息，之后才有精力上课啊。”
被窝里的姑娘好似又嘀咕了些什么，却已经模糊得叫人根本听不清楚。不一会儿，那边传来的便不是言语，而是平稳的呼吸声了。
叶琅风抬手摸了摸嘴角：扬起的弧度有些陌生，却不叫人觉得难受。但她依旧很快收了笑容，转而自臂钏中取出一物，铺展开来、放在膝头——
不是旁的，却是星辰司的舆图。
图纸很长也很宽，其中却只有一处小小的红圈。山川绵延，那圈就是这一批新生所住的区域，它在好似无边无际的图中显得极小极小，稍不留神，眼神恐怕都要将之直接漏过去。叶琅风盯着那小圈，思忖片刻，又重新从臂钏中找了支炭笔出来。
夜已深，再要磨墨就有些扰人了，只能先将就将就。
烛火不知何时已经熄了，茫茫的夜色中，只有小小一支火苗仍散着光亮。它照亮镜面，也照亮舆图，叶琅风就这么将灵火低低地悬在身前，一手划动水镜，一手捏着炭笔，顺着课程安排的顺序，逐个逐个，将上课的地点全圈了出来。重要的大课恰都在比较近的主峰，不必跑太多地方，自己选的课却与之不同，天南地北、天涯海角，跟随手乱撒的星点儿似的，哪里都有，哪里都是。为着区分，每日上的课，又要用不同的图形去圈。首日用圆，次日用框……
叶琅风轻轻吹一口气，吹去纸页上并不存在的炭末，又将炭笔重新收回了法器中。
长长的图纸被提起来，悄然无声地舒展在半空中。她蹙着眉头，看了一阵，险些没忍住一声长长、长长的叹气：也不知道这些先生是怎么想的，真就跟提前商量过似的，全把课程设在了不同的峰头。星辰司这广袤的山川，真是一点儿没被浪费的。
但叶琅风到底没叹气，只是最后看一眼明日的课程，便将舆图也给收了回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保存妥善、干净整洁的锦囊。
叶琅风微微垂眸，指尖抚过布面，动作轻缓、神情郑重地从其中勾出来一道浅淡的绿光——是陈思礼先前留下的灵息。
在冥日山没能用上，这时候却要发挥作用了。
初次引导他人的灵息，还好没出岔子。绿光很快融入了水镜之中，镜面一闪，可联络的名单中便多出了一个名字。叶琅风未有犹疑，指尖飞舞，很快对这一片空白的往来页面发出了第一条消息——
“陈院正，星辰司的山路上，应当没有野兽或者宵禁吧？”
作者有话说第35章 整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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