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女今天火葬场了吗》明裕

11、异乡月（四）

　　阿照拿着糕点，感动得有些不知所措。

　　陆鸿雪又开始催促她：“你赶紧吃吧，要是饿着肚子睡觉，那多难受啊。”

　　阿照用力地“嗯”了一声，取出一块糕点，细细地品尝起来。不一会儿，所有的糕点都被她吃进了肚子里。

　　陆鸿雪见她吃完，心里也高兴，又问道：“够吃吗？还要不要？”

　　“够了，已经够了。”

　　陆鸿雪这才作罢，又叮嘱道：“下次要是肚子饿，想吃什么，跟底下的宫女说一声，她们自然知晓该怎么办。”

　　“好，谢谢你。”

　　“趁现在还早，要不我们到外面逛逛？正好带你熟悉熟悉皇宫？”

　　阿照有些踌躇：“可以吗？”

　　“可以！不过得爬墙出去，外头有侍卫守着呢，你一现身，他们必定要跟着你，终究束缚，悄悄的才更好玩。”

　　陆鸿雪借着月光在院子扫视了一圈，找到所有能用的工具，堆叠起来，站在上面，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说：“来，你踩着我爬上去。”

　　阿照有些犹豫：“会踩疼你吧？”

　　陆鸿雪想了想，然后说：“那我踩着你爬上去，我再拉你上来。”

　　二人达成一致，费了半天劲，终于坐上了墙头。

　　“我的小祖宗，慢点，别摔下来了！”

　　耳边传来一道关切的声音，阿照低下头一看，才发现墙边站着一个嬷嬷，手里提着灯笼，很是担忧的模样。

　　陆鸿雪转头朝阿照介绍说：“她是张嬷嬷，我的乳母。”

　　阿照便也喊道：“嬷嬷好。”

　　张嬷嬷没有见过阿照，但从阿照的穿着打扮上判断出是个皇子，又住在羲和宫，便猜出是东越来的那位质子了。

　　她虽是公主乳母，但终归是下人，质子再怎么说也是别国的皇子，理应要尊重的。

　　再者阿照长得乖巧，又主动向她问好，张嬷嬷心内喜欢，于是向阿照行礼，然后把灯笼放下，将梯子略微移了个位置，嘴里还叮嘱道：“你们慢点下来，注意安全。”

　　两人安然落地，陆鸿雪对张嬷嬷说：“嬷嬷，你先回宫，我去逛逛，一会儿就回来。”

　　“这……娘娘那边……”张嬷嬷眉头紧蹙，有些不大乐意。

　　陆鸿雪撒娇道：“嬷嬷，我的好嬷嬷，我最喜欢你了。我保证，我只在东边逛逛，要不了多久就回宫。”

　　她撒娇的声音软软糯糯，像甜甜的小汤圆，张嬷嬷被哄得心肝颤，总算妥协了：“早点回来啊，娘娘那边我瞒不了多久。”

　　陆鸿雪提起地上的灯笼，把它递给张嬷嬷，“嬷嬷，灯笼给你，天黑了，走路当心些。”

　　张嬷嬷不肯接过灯笼，拨浪鼓似的摇着头：“公主，还是您拿着吧，您要是磕着碰着了，奴婢实在没法向娘娘交差啊。”

　　于是，陆鸿雪提着灯笼，招呼着阿照，两人高高兴兴地往东边走了。

　　阿照与陆鸿雪并排行走，见她眼笑眉舒，自个儿也心花怒放。

　　少年人的喜欢其实非常简单，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不夹杂任何利益，只凭着一颗真心。

　　阿照生得好看，陆鸿雪喜欢，忍不住想多看看她，想跟她多说说话，所以对她多加关照。

　　而阿照因为陆鸿雪关心她、对她好，还带她玩，她也格外喜欢陆鸿雪了。

　　陆鸿雪带着阿照在宫内闲逛，途中也碰上巡逻的侍卫，但都被陆鸿雪应付过去了。

　　每到一处宫殿或景致，陆鸿雪都会详尽地介绍，阿照一边听着，一边记忆着她所说的内容，想着以后居住在西宛皇宫，可不能犯了忌讳。

　　讲了一路，陆鸿雪没觉得疲惫，向着前方的宫殿遥遥一指，反而更加兴致昂扬地说：“前面便是花房的去处了，我跟你说，花房的宫女个顶个儿地厉害，先前还培育出了三色玫瑰，一朵花上就有红、蓝、白三种颜色，好看极了。”

　　她微微叹气：“可惜啊，就那么一盆，父皇赏赐给了姜贵妃，别的宫也只有眼红的份儿。说起姜贵妃……”

　　她略微停顿，像是想到了什么，忽地敛了笑容，郑重其事地说：“皇宫啊，好些地方是不能无故闯入的，但有一个地方，是绝对不能闯入！”

　　见她突然严肃的样子，阿照也紧张起来，忙问道：“是什么地方？”

　　“等到那附近我自会跟你讲。我们先去花房吧，看看她们有没有培育出什么新品种。”

　　阿照颔首道：“好。”

　　两人正打算继续往前走，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焦急的呼喊：“公主！公主！”

　　陆鸿雪一下就听出来是张嬷嬷的声音，连忙转过身，果然看见张嬷嬷提着灯笼，疾疾地朝她奔来。

　　见她跑得太快，陆鸿雪还好意提醒她：“嬷嬷，你慢点，当心摔着。”

　　张嬷嬷停在陆鸿雪身边，微微喘着气，给二人行礼后，在陆鸿雪耳边耳语了一阵。

　　陆鸿雪花容失色，问了句：“当真？”

　　“千真万确！”

　　陆鸿雪连忙把手中的灯笼递给阿照，交代道：“李照，我有事儿得离开会，你拿着灯笼在这儿等着我，我很快就回来！”

　　她跟着张嬷嬷离开，走出十几米后，又回过头，再三叮嘱：“李照，就在这儿等着我！千万千万别乱跑！最多一炷香，我绝对回来！”

　　陆鸿雪离开后，身旁没有了说话的人，又不是盛夏，连蚊虫叫声都少得可怜，周围环境一下子变得孤寂起来。

　　阿照嫌站着累人，于是在附近找了块石头坐下，耐心地等待着陆鸿雪的归来。

　　不知道陆鸿雪去做什么，看她那么紧张的样子，应该是很重要的事吧。

　　等待的时光是最煎熬的，阿照将灯笼放在一旁，从地上拾起枯枝，百无聊赖地在草地上画圈圈。

　　她画了很久很久，手中的枯枝已经被画断了，可陆鸿雪都没有回来找她。

　　阿照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月亮，觉得它之前好像并不在这个位置。

　　阿照叹了口气，看着一旁小树的枝丫，开始数起了枝上的叶片：“她会来找我，她不会来找我，她会来找我，她不会来找我……”

　　数到最后一片，阿照的嘴里也吐出一句话：“她不会来找我。”

　　她已经等了太久了，这个结果让她有些泄气，甚至还有些难过。

　　抬头望了望月亮，月亮的位置又变了。

　　陆鸿雪离去的时间，早就不止一炷香了，是好多好多柱香了。

　　既然承诺了，为什么不能说到做到呢？

　　她最开始等待的时候有多期待，现在就有多失望。

　　灯笼的火早都燃尽了，阿照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所幸月亮还照着世间，虽不是特别明亮，但至少能看清来时的路。

　　阿照不等了，她记得来时的路，决定一个人原路返回。

　　阿照慢慢往回走，每到一处岔路口便停下，借着月光，小心翼翼地辨认着，直到彻底确认后，才继续迈开脚步。

　　她在走，月亮也在走。

　　月亮走着走着，走进了乌云里。刹那间四下黯淡，什么也看不清了。

　　阿照驻在原地不敢妄动，想等云消雾散，月光重照大地，但乌云十分调皮，无赖地缠上了月亮。月亮走一步，它就跟一步，硬是不肯让月光透出一点缝隙来。

　　“喵——”

　　耳边传来一声猫叫，阿照立马打起精神，搜寻着猫的踪影。

　　只一会儿，就找到了。

　　因为是这只猫是白色，所以在黑夜里相对显眼。

　　阿照喜欢猫。之前在白云镇，哪怕邻居家坏小孩多次嘲笑她，她都没有跟他翻脸，只是因为他家有一只玄猫，她没事时喜欢去逗它、摸它。

　　“喵。”阿照学着白猫叫了一声，跟它打招呼。

　　白猫像是有灵性似的，也“喵”了一声，回应着阿照。

　　阿照喜不自胜，往前走了几步，想离它更近些，运气好还能摸摸它。

　　这只白猫不怕人，阿照走到它面前蹲下，它都镇定自若地坐在原处。

　　阿照见它温和，没有攻击意向，于是大着胆子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它的头。

　　白猫闭上眼睛，发出舒服的“咕噜”声，站起来，高高扬着尾巴，在阿照身上蹭来蹭去，甚至还在阿照面前翻起了肚皮。

　　阿照刚想去挼它的肚皮，它却突然翻身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阿照没有摸够，心下痒痒，干脆跟了上去。白猫左转右转，一点都没有要停下的意思。阿照追着追着，一时也忘了要原路返回这件事。等她反应过来，已经走出了好远好远。

　　起风了，耳边是风吹树叶的声音，沙沙沙的，皎洁的月光重回大地，阿照停下脚步，好奇地四处张望，这才发现自己竟来到一座陌生的宫殿前。

　　“月恒宫。”

　　阿照仰头读着牌匾上的名字，一晃神，白猫便从半掩的大门钻进了里面。

　　宫殿大门半掩着，门口也没有侍卫守岗。

　　就连她的羲和宫也是有侍卫守岗的，阿照想，这大抵是什么废弃的宫殿吧。

　　阿照没有犹豫，乐悠悠地追了进去，并在心里默念道：“小白猫，我来啦。”

　　庭院里半个人影都没有，果然是座废弃的宫殿。

　　白猫呢？它去哪儿了？

　　阿照四下打量了一番，还是没有发现白猫的踪迹，却见不远处的竹林似乎闪烁着灯火。

　　这灯火像有魔力一般，阿照瞧着瞧着，只觉得自己是黑暗中的飞蛾，渴望着光渴望着火，几乎是下意识地走向了竹林。

　　她循着石子路，一步一步走进了竹林深处，入眼便是一潭温泉，水面云雾缭绕，似乎热气氤氲的样子。

　　温泉边上有一块大青石，不知何处而来的淙淙流水，经过竹笕，跌落在大青石上，水花像烟花般炸开，带着绚丽的光彩。

　　阿照震惊得合不拢嘴，以为自己误入了仙境，要不然怎么连水珠都在闪闪发光呢？

　　原来刚才看到的光亮不是灯火，而是这潭温泉发散出的颜色。

　　阿照被吸引，毫不犹豫地向那块大青石走去。

　　近了，近了，越来越近了。

　　“红缨，我要的东西可准备好了？”

　　大青石的背面忽然传出一道声音，阿照停下脚步，有些意外，石头后有人？而且，这道声音似乎很耳熟，像是在哪里听过一般。

　　“红缨，我跟你说话呢，你怎么不理我？”

　　“哗啦啦——”

　　温泉响起出水的声音，一位女娘子从大青石后站了起来，转身面向阿照，却在看见来人是阿照后，震惊得瞠目结舌。

　　借着月光和水光，阿照认出来了，面前的女娘子是永乐公主，陆流霜。

　　陆流霜一丝/不挂，她完全没料到阿照的出现，愣了好一会儿，才抱紧双臂、捂住胸口，重新坐回水里。

　　直到她捂住胸口那一刹，阿照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唐突了她，而且还是以“男子”的身份，更唐突了。

　　阿照连忙行礼致歉：“对不起，我不知道这里有人。”

　　陆流霜低垂着脑袋，没有说话，一只夜枭却飞到大青石上，“咕咕”地叫了起来。

　　竹林中似有异动，几处竹叶簌簌掉落，不一会儿，两个暗卫从天而降，其中一个暗卫拔出长剑，剑尖直指阿照脖颈，另一个暗卫则下跪抱拳行礼：“属下一时疏忽，让公主受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