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十一 ...
-
陈雀醒来时，看到季知遇一个人窝在酒店窄小的沙发上睡觉时，她蹲在沙发旁，看着他安然入睡的脸，想起他昨夜说过的话。
“以后，我会托住你的。”
陈雀手指悬在他的脸上方，顺着眉眼，鼻梁，嘴唇，到微微发青的下巴。
这一路以来，她与季知遇一起开了几千公里，穿梭过数不清的隧道，并肩看过高山上的日出与日落。
路途遥远，陈雀将自己全盘托出，但自己并不了解他，看着季知遇站在摄像机后时，从未问过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可是此时此刻，陈雀却好像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下，已摸到他一寸又一寸的骨骼之下的真心。
林岁岁常与她说，如果你没有遇到一个真心的人，那便真心对待自己，如果遇到了，那就不要逃走，陈雀，你不要总是逃走。
她望着季知遇微微颤抖的睫毛，他缓慢掀开眼皮，声音慵懒，“早。”
陈雀笑了下，“早上好。”
她这次不会再选择逃跑了。
回到南山下的民宿时，已经是午后。
山间蝉鸣连绵不绝，陈雀坐在民宿门口，晒太阳逗狗。
偶尔会有穿着少数民族服饰的少女走过，身上的银饰叮铃作响。这里的生活太过惬意，每个人都如此缓慢的生活。
陈雀想自己离开青城，是个正确的选择。
往常她的生活井井有条，在学校上班更加严谨，充满秩序感。所以看起来情绪平稳、生活充实。但一旦离开这种秩序感极强的生活，陈雀的情绪问题就暴露无遗，许多的时间都用来胡思乱想。
但现在好多了，她在这种混乱之中，找到了全新的秩序。
季知遇戴着墨镜，出现在身后，摸了摸她的耳朵。
陈雀回头，拍了拍旁边的藤椅，他坐下，脚边的萨摩耶凑上来舔了舔他垂下的手。
季知遇捏着她的手，瞥见她放在一侧的画本，“画了什么？”
陈雀拿起画本，递给他，“画了个女孩出去旅行的故事。你帮我看看。”
季知遇发觉陈雀画图，画风很清新，女主在途中遇到的很多人，多是他们俩在这趟旅途中遇到的人，对话也生动有趣，挺不错的。
“还行吗？”陈雀从未拿过她的画给别人看，有些忐忑。
“挺不错的，我很喜欢。”他揉了下她蓬松的发，弄得乱糟糟的，又一下一下给她顺着。
“季知遇，我想在南城多待几天，想把这些画完。岁岁给我介绍了一个编辑，我想试试在网上的平台发布我的画。”
她想做更多尝试，回到青城说不定就不是无业游民了。
“可以，我正好想和你说，我几个熟悉的朋友也要来这里，我要去帮他们的学生拍个片子。”
“诶——”陈雀好奇，“拍什么片子，需不需要我这个助理啊。”
“没事，他们有团队，你安心在这里画画就好。”
陈雀没再追问，毕竟他们俩在一起，也不需要时时刻刻绑在一起，她喜欢的是与季知遇在一起的那股舒适感。
/
晨间的山林雾霭环绕，万籁俱寂，远处响着袅袅的歌声，陈雀想那是苗族寨子里传来的。
她关上耳机里的音乐，把耳机摘下，抓过枕头，垫在胸前，继续在本上画画。
彻夜未眠，陈雀画了个通宵。那种把自己浸泡在水里，仍由时间掠过自己流淌的感觉，很过瘾。
她将笔一扔，伸了个懒腰，翻身睡了过去。
睡了没多久，门被叩响。
陈雀起身迷迷糊糊趿着拖鞋，走到门口。
是隔壁独自来旅行的女大学生，叫叶岚。
昨夜大厅放《美国往事》时，两人聊过几句。
“小岚？”
“姐姐，你今天去不去山里玩啊？”
陈雀稍稍清醒几分，想着这已经是她窝在房间的第四天了，心下考虑，便答应了。
“那你稍等我一会儿，我收拾一下。”
“好，我去大厅等你。”
陈雀在行李箱挑了下，避开那些长袖，发觉自己只剩那件季知遇给的短T了。
她又随便拿了件牛仔裤，换上，抓着手机和相机就出门了。
南山山清水秀，是著名景区，正是暑假假期，山上熙熙攘攘，人挤人。
不过叶岚提前和店里老板问了几个小众路线，错峰避开了那些人群。
两人站在碧绿的湖水旁，如丝绸一般的湖水，清澈见底。
陈雀拍了几张照片，发给季知遇。
[可怜某人，看不到这样的美景。]
季知遇正在南城大学，看着远处的拍摄，拿出手机，眼睛一弯。
[四天了，头回出门，还嘚瑟。]
陈雀鼓起腮帮，把手机塞回口袋，继续和叶岚往山里走去。
回到民宿已是日暮，天空融化，呈橙红，路上许多当地住户都纷纷出来摆摊，热闹非凡。
陈雀和叶岚聊着关于考研的一些事，走进民宿。
坐在大厅藤椅的季知遇，喝了一口茶，看着陈雀进门，眼神一黯。
陈雀惊讶，“你怎么回来了？”
他从白T上移开视线，“拍摄暂时结束了。”
两人和他的朋友打过招呼，上楼回房间。
木质楼梯吱呀作响，某处响着昆虫的叫声。
季知遇跟在她身后，声音低沉：“怎么穿的这件？”
陈雀打开门，啊了一声，“想找件短袖穿，发现就你给我的这一件了。”
季知遇跟随着她进了房间，发觉她的变化，轻笑，“是不是轻松多了。”
不用再遮掩那些伤口，是不是自己心里也清净不少。
“嗯，今天小岚看见了，也没过问，好像没什么人会在意。”陈雀把兜里东西放下，转身朝他伸开双臂。
季知遇走上前，抱住她，“想我了？”
陈雀支支吾吾，“也就一点点吧。”
两人原地摇摇晃晃转了一圈，“那我比你多。”
季知遇将她抱在桌上，单手扶着她的腰肢，抬起她的下巴。陈雀双手揪住他的衣服，盯着他明亮的眼眸，向前凑去。
他笑着向后躲，陈雀白他一眼，想要挣脱，却被他箍住，“好了，不闹了。”
他弯腰，从下吻在她的唇角，陈雀被迫再次扬起头，感受着他温柔侵入，温热又灵活。
敏感的耳朵被他摸着，陈雀身子一软，向后靠去，头压在墙上，双手抵着桌面，舌/尖被他一勾。
陈雀微微颤抖了下，嗯哼出声，手勾住季知遇的后颈，手指插进他短短的发丝。
季知遇听见她破碎的声音，攻势变得迅猛，舌在她唇齿间流转。手从衣服下摆进去，停在她胸前的高耸上，陈雀回过神，抓住了他的手。
两人在一片静谧中微微的喘息，他注视着她红透的耳尖，把她的衣服整理好，后退一步，“抱歉，就是看你穿我的衣服，有点……”
有点失控了。
陈雀抓住他青筋显露的手臂，“不是……是因为这里隔音很差。”
她把季知遇拉上前，抵在他的胸前，声音软软的，“我晚上放歌，叶岚都会听到，要不小声点？”
季知遇笑出声，把她从怀里拉出来，弹了下她的脑门，“小麻雀，想什么呢，我只是几天不见你，想亲亲你，你在想什么啊，好色哎。”
陈雀锤他一拳，跳下桌，“那就请季导演回房间吧。”
陈雀走到浴室门口，却被他一把拉住，带进浴室，抵在门上。
“再亲一会儿。”吻落下时，又补上一句，“浴室隔音好一点。”
大概半个小时后，浴室的灯亮起，陈雀从浴室出来，手背贴在脸颊降温，吐了一口气。
“等会做什么？”季知遇擦着头发跟出来。
陈雀轻咳两声，“我要画画。”
他思索两秒，“那去我房间吧，我正好剪剪片子。”
午夜，月朗星稀，月光照在窗前，民宿旁重重叠叠的树木沙沙作响。
陈雀坐在阳台的沙发上，画着漫画。
季知遇则坐在地毯上，戴着大大的耳机，对着电脑修片子。
陈雀伸了个懒腰，把iPad放下，转头寻找他的身影。
流畅的下颌线，高挺的鼻梁，头戴式耳机卡住他头顶的发，毛毛躁躁的。
她时常觉得，季知遇不像是比自己大五岁的人，身上总有一股少年感，在他面对工作时，更甚。
季知遇面对自己的工作时，专注认真，微微弯的脊背甚至有些性感，陈雀很喜欢看他这幅样子，拍照的时候也是，长腿往那一站，让人挪不开眼。
视线落在他鼠标上的那只白皙修长的手，脑海突然出现那双手刚刚都在浴室做了些什么，陈雀耳根一红。
她移开视线，掩下浮躁，拿过桌上的素描本，开始画她所看到的这一幕。
季知遇手支着下巴，看陈雀垂眸正在纸上画些什么，冷白的月光照在她身上，像是一段白色丝绸将她包裹。
她抬头撞见他的目光，微张着嘴，“糟糕，被发现了。”
季知遇勾勾手指，示意她过来，陈雀起身，坐在他旁边。
“剪完了？”
“嗯，想看看吗？”
给她戴上耳机后，季知遇环着她，按下播放键。
影片是季知遇和南城大学的几位老师拍的，故事很短，主要讲述了有关校园暴力的问题。
陈雀没有问过他在拍些什么，此时看到这部影片时，有几幕，她甚至忍不住避开了眼睛。
她没有和季知遇讲过自己初中时，有被人校园暴力的经历。
季知遇察觉到她的身体在某些时刻，轻颤了下，他按下空格键，暂停影片。
陈雀摘下耳机，抿嘴一笑：“怎么暂停了？”
“陈雀，这部影片让你不舒服吗？”
“没有啊，这种主题很沉重，你拍的挺不错的。”
季知遇拧着眉，“说实话。”
她是真的不对劲，他看得出来。
陈雀舔了下牙齿，微微闭眼，站起身，询问他：“我能把裤子脱掉吗？”
季知遇手抓着膝盖，“好。”
他突然有预感会出现什么了，就连刚刚在浴室，她都不愿开灯，原以为是害羞，或许是真的有缘由。
褪去裤子后，陈雀指了指自己大腿内侧，“和你拍的那个女孩一样，这是被人用烟头烫的。”
季知遇用手掩住眼睛，“怎么没和我说过。”
陈雀穿上裤子，坐在地毯上，看着陷在地毯里的脚趾，声音甚至带了些笑意。
“季知遇，你不觉得我和你诉过太多苦了吗。我不想成为这样看起来很苦的人，让你产生同情，让你觉得我以前过的不好。
和你说过太多我妈妈的事了，我不想再讲这些事了，没有意义。
如果没有和你在一起，或许我会说出来，和你在一起了，我就很忐忑，很害怕。”
季知遇抱住她，头埋在她的颈侧，“害怕什么？”
“怕你觉得我可怜啊。我想做个干干净净的人，明朗、真诚、会经常笑的那种，不想老是回忆那些不太好的事情。哪有人要三十了，还依旧揪着过去不放的呢。”
“瞎说什么啊，你本来就是个干干净净的人。”
“嗯，是女生欺负的，不是男生，你也别乱想，没有到那个份上。”
季知遇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句的，“你说什么呢，陈雀。”
“对不起，不该胡说的。”陈雀摸着他柔软的短发，低头蹭了蹭。
“后来，去了青城一中这样的好学校，我就变了很多，变得开朗，变得幸福，也变得勇敢了。而且还拥有了很多第一次，第一次交到朋友，第一次拥有喜欢的人，第一次遇到那么好的老师。很多的好事都是从那时候开始的，甚至认识你，也是在那里认识的。”
“那我回去可得拜拜学校，也去拜拜学校的创始人。”
“白痴季知遇。”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十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