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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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雀和季知遇离开南城的前一晚，民宿正在举办一个小型篝火会。
后面院子里，露天的电影幕布放着卓别林的《城市之光》，零星的人坐在前面看电影，更多的人则都围在篝火前，唱着歌，店里放了一些荧光棒，一片五彩缤纷的光芒，闪在夜色之中。
陈雀怀里抱着一只橘猫，若有所思，“怪不得你朋友的店最火，这么多娱乐项目，真好。”
夏夜的银河之下，篝火热烈，哔哩啪啦的火星闪烁，五湖四海的陌生人围在一起，唱着歌，享受同一个夜晚。
那么多的故事，那么多的相遇，陈雀这时才知道，这些是可以在路上发生的，她之前太过狭隘了。
季知遇摇着酒杯，“他从高中就是个会社交的人，做生意也挺有一套。”
“几年前我们俩来这旅行，看着这风景不错，他当时就说要来开民宿，我还以为他说着玩呢。”
陈雀眼睛亮亮的，哇了一声，“果然，勇敢果断的人才会成功。”
季知遇见朋友朝自己挥手，拿起酒杯起身，揉了揉她的脑袋，“他只是在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无所谓成功。我去和他们喝会酒，你一个人在这听歌，有事叫我。”
陈雀在他走后，喃喃自语，“那我也要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她搬着小板凳，凑到篝火前，恰好下一首是她喜欢的旅行团乐队所唱的歌。
“生活似海，起伏不定，无边总是看不到头，
我欲乘风，浪迹远方，因为我并不平凡普通，
忙忙碌碌，反反复复，那是我的言不由衷，
勇敢为你，无畏地做白日梦。”
陈雀挥着旁边女生递给她的荧光棒，隔着人群，看向远处的季知遇，他正和朋友们闲聊，其他几人仰头大笑，他则倚着木桌，低头微微笑着，碎发遮掩住表情，但陈雀似乎能看到他明亮的眼眸。
陈雀也想要在这无边看不到头的日子里，想再贪婪一点，多和季知遇经历几个这样的夜晚就好，之后再去看一看那近在咫尺的雪山。
然后再去想旅途结束后，该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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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高原，陈雀躺在旅店两天，高原反应才好转了一些。
季知遇则依旧和没事人一样，在她眼前晃来晃去，一会儿端来半块蛋糕，一会儿买来奶茶，更多的时间是坐在狭窄的桌前，重新剪那部有关校园暴力的片子。
来到西藏的第三日，陈雀退烧，迷迷糊糊的醒来。
季知遇摸着她的额头，“好多了？”
“嗯。”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那去看雪山？”
“好。 ”
穿过一个又一个隧道，经过大大小小闪亮的湖泊，远处的雪山逐渐变得具象，仿佛触手可及。
陈雀拿着相机，拍了许多照片，转了个方向，将镜头对准正在开车的季知遇。
从骨节分明的手，到微微起伏的喉结，再到那张清俊的脸。
“咔嚓”一声，定格住这个瞬间。
远处涌出一片羊群，季知遇缓慢减速，停在路边，等待羊群经过。
陈雀看他望着窗外，思来想去，还是开口问他，“季知遇，能问你个问题吗？”
“什么？”
季知遇的语气很淡。
这两天，他隐约有些心情低落，起初陈雀以为他是剪那部片子时，带来的负面情绪，后来在自己低烧昏睡时，听到他在房间接了个电话。
对方是他的父亲。
季知遇嗯了几声，说，“爸，今年我不是一个人来的，你放心好了，而且我不上雪山，没关系的，你别担心。”
陈雀听到了，她开始想季知遇原本的这趟旅程，或许就不只是为了采风。
会有什么其他的目的呢？
如果没有她的存在，季知遇是想要来这里回忆谁的呢。
“如果没有我，这次的旅程，你是为了什么来的？”
羊群经过后，沙地泛起浓厚的尘埃，等到眼前恢复蔚蓝的天空时，他才开口。
“为了我妈。”
意料之外的回答。
陈雀见他重新发动车子，等待着后续。
“我妈她在我十六岁那年，和朋友来西藏玩，却出了意外，没能再回去。”季知遇停顿半响，打开半截窗户，声音和风声混在一起。
“她是个舞蹈家，很喜欢站在舞台上，后来因为受伤不能再跳舞了，她那段时间情绪非常低落。我爸为了让她不那么难过，就带着一家人自驾游，那次的路线和我们这一次的路线差不多。”
“她很坚强，很乐观，在旅途中变得开心、幸福，恢复了很多。再后来我们家就回归了正常的生活。我爸爸公司的事很忙，我妈也自那次自驾游后，迷上了旅行，经常和朋友出去转转。直到那次又来了西藏，她再也没能回去了。”
“从她离开后的每一年，我都会和爸爸，来西藏看看她最喜欢的雪山。之前是因为在国外，时间不够，今年回来了，我就想要重新走一次当年那段路。因为我想去问候一下，之前见过的我爸妈的朋友，我想听听他们口中的妈妈是什么样子，想和他们一起回忆一下她的过去。”
季知遇的声音低沉，逐渐消弭，终了，他转头看着陈雀，眼底掠过无数的风景。
“但是，陈雀，你是一个意外。我早就喜欢你了，但那时刚有这个计划时，我的确没想过会和你一起。你那时候，正好辞职，而且心情不好，我很害怕，害怕我在外面呆得太久，回来你就离开青城了，所以就想拽着你一起。
我原本是想让你开心一些，却没有料到你的存在，反而让我很安心，这两个月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过。”
陈雀泪流满面，撇开视线，她在这趟旅途中，向他诉说了多少的苦楚，让他听了多少的旧事。
她原以为，季知遇和同事口中说的一样，是个富家子弟，一生坦途，没有忧愁，也没有辗转反侧的心事。
原来他有，却依旧藏得很好，细心照料她的敏感情绪，处处都在为她考虑。
她曾好奇，季知遇站在摄像机后在想些什么，此时，陈雀知道了。
他在思念自己的母亲。
景区的停车场，人群稀稀疏疏的朝雪山走去。
季知遇把车停好，拉着陈雀的手，她的手又软又小，很可爱。
“原本想在雪山下给你讲这些的。你别难过，已经过去很久了。”
陈雀猛地摇头，声音哽咽，“抱歉，总和你说我妈妈的事。”
“瞎说什么呢，别乱想了，你和我说那些，我很愿意听。所以才会和你分享这些，你这样大反应，我会觉得自己不该说的，别哭了。”
“嗯嗯，那我们去看雪山吧。”
陈雀从未见过雪山，虽是初秋，但西藏有些山，山顶依旧落满了雪，像是一年之久，四季轮回，终是有不变的永恒。
她伸开双臂，感受着风，感受着雪的凉意，“终于看到了。”
陈雀看他从后备厢拿出设备，找位置摆弄摄像机，她便一个人望着雪山发呆。
这是最后一站了，等到回到青城之后，她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呢。
她的漫画已经在网络平台上发表了，零零星星积攒了几千粉丝，她不着急，万事开头难。
有机会画画，已经足够了。
但是他们俩又会如何呢？
季知遇朝她走过来，深蓝色大衣很衬他，修长挺拔，在白雪皑皑之中，像一块蓝色宝石，在日光下闪光。
“发什么呆呢？”
陈雀回过神，抬眸看他，“雪山，是我们最后一站了。”
“是啊，三个月过去了，我们也终于到终点了。”
陈雀眼眶隐隐发热，眨眨眼望向远处，“其实向系主任辞职的时候，我心里特别忐忑，他是我高中那会的班主任，我很尊敬他，所以很害怕他会训斥我，会说我这样好的工作不好好珍惜。可是他没有，他和我说，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不要有太多顾虑。”
“经过这一次的旅程，我好像好很多了，真的谢谢你当初邀请我，让我觉得自己也可以这样勇敢，做很多之前做不到的事，也能自由自在的生活。”
季知遇俯身，与她平视，“陈雀，有没有我，你都可以的。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但雪山只是这次的终点站，不是我们俩的。无论之后是回青城，还是去往其他的地方，我希望你一直做自己。”
陈雀想起，他曾经和自己说过，或许她本身就是一个喜欢危险的人。
“我会的。”
她知道，还会有许多的困难，一场旅行或者恋爱都无法将人拯救，只有她才可以拯救自己。
下雪山的路上，陈雀兜着风，逆风奔跑，，像一只雀，渺小却有一片旷野。
季知遇跟在身后，这幅场景似曾相识，在万安山的那日，她也是这样肆意洒脱的样子。
那时，他从未想过几个月后的现在，他会和她来看雪山。
“陈雀。”季知遇远远叫她。
“什么？”
“陈雀，我们去看海好不好？”
你已经找到了自己人生的旷野，已将自己拯救，可我的私心，还是想要这场旅行再久一点结束，最好延续到无法延续，延续到你不再独行，真正爱我的那一刻。
“危险系数又在增加。”
季知遇低低地笑着，“那你要不要去？”
陈雀朝他伸开双臂，踮着脚，示意他来抱抱自己。
季知遇大步走去，紧紧将她揽在怀里，单手扶着她的腰肢，她的脚尖脱离地面。
她附在季知遇的耳边，悄悄说了几个字。
腰侧的手微微收紧，声音低沉沙哑，“再说一遍，好吗？”
“季知遇，之前的我，像只跌落悬崖的雀，不停的坠落，从未有人托住我。我曾经以为剩下的余生，都将如此，我会找个人嫁了，做个普通的人，谢谢你让我知道，我可以不是，我也可以放肆喝酒，放肆大笑，我觉得你说得对，我可能就是一个爱危险的人，所以，我爱你。”
“我想和你去看海，想要下一年也来陪你看雪山，想要整日画你的模样，想要摸着你的眉骨入睡。”
雪光融融，云淡如纱，山下的人群尽散。
陈雀跑向湖边，身后的季知遇紧追不舍。
“小麻雀，能不能再说一次那三个字。”
“不要。”
……
【正文完结】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十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