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说过我爱你》Luna-lulu

9、她

　　从那一晚之后，明月好几天都沉浸在柔情蜜意中，眉梢眼角似乎总带着盈盈笑意。那一刻在夜色中有点脆弱的他，和她前所未有的接近。他的笑容和他的吻，让她的心甜蜜到泛出酸楚来，可是，他们算是恋爱了吗？明月后知后觉的想，也许她该向范晨霏要一个确定的答案。
　　周三早上是考试前的最后一堂大课，明月起晚了，收到欣儿的短信“我忘带课本来，快送来。”她笑道：马大哈！也便急急洗漱了，赶往教室。

　　去教学三楼的路有好几条，明月每次都选择穿过紫藤缠绕的回廊。六月天气，紫藤花早已经凋谢了，绿叶成荫，整个回廊包围在一片浓绿中。转过两个弯，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刘尚博。好久没见他了，明月开心起来，跟尚博打听一下晨霏的近况也好。她有意放轻脚步，打算吓尚博一跳。

　　然而走近时却听到尚博说话的声音，原来他不是一个人，隔着藤树，看不到尚博对面的是谁，但接着就听到一个女孩子娇柔婉转地说：“学长，我是真心的，我喜欢你很久了。”

　　哇！明月惊叹，居然是告白现场直击！她赶紧把身子往树丛后缩了缩。却听得刘尚博
　　说：“谢谢你了学妹，不过我有女朋友了。”

　　“我不在乎，学长！我就是喜欢你！即使你现在不考虑我也不要紧，把我作为候补也没关系！”对方的神经显然比刘尚博预料的坚强许多。

　　“呃……其实……学妹，其实……”明月简直能想象到刘尚博手足无措的样子，她赶紧咬住手指，免得自己笑出声来，“其实……其实是我的女朋友，她特别凶，真的！上次有个女生折给我的纸鹤，被她剪了个稀巴烂，还踹了我一脚，踹的我两个月没能跳舞。”

　　“啊？！”可能是描述的太可怕，小白兔被吓住了，哭也忘了。

　　“真的，学妹，你看要不这样吧，心意我领了，礼物你替我保管就好了。你这么用心做的，弄坏了真的怪可惜的。”

　　“那……那好吧。”小白兔看来接受了这个建议，住了哭泣。刘尚博等了几秒，试探着问：“那学妹，我们再见了？”“恩，”女孩子停了停，又鼓起勇气说：“学长，如果你女朋友是这样，那她根本配不上你。你……你再重新考虑一下吧。再见。”

　　刘尚博吁了口气，也抬脚欲走，忽然听到身后不远吃吃的笑声。他回身一看，明月从树后面转出来，咬着手指，小脸儿通红——憋笑憋的。

　　刘尚博又好笑又意外：“你怎么在这里？”

　　明月哈哈大笑：“尚博哥，哪有你这样拒绝人的？还给自己编排一个母老虎女朋友！”

　　刘尚博也哈哈笑起来，挠了挠头：“唉，我也觉得我这方面天生白目，大概人四肢发达，头脑就简单吧。”他说着在回廊的石条凳上坐下，拍拍身边：“过来坐，怎么这几天都没见你？”

　　明月被他的自我评价笑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擦着眼泪说：“你没见我那还不是应该的呀，你多忙呀。”她说着坐到尚博身边，揶揄：“这种表白场面是不是天天上演啊？”

　　刘尚博也不客气：“一个月总有两三次吧。”

　　明月又笑：“这么频繁？那你怎么没增长经验值？干嘛不干脆交个女朋友？好像……好像外语系李雨星那样的。”

　　刘尚博盯住明月：“美女，你够八卦的呀。”

　　明月窘了一下，笑道：“咱们学校的BBS上还有讨论你的专题，我想不知道也不容易呀。”

　　尚博笑道：“上面有没有说我能吃茶叶蛋吃到蛋白中毒？或是床底下扔了一百双脏袜子？除了和我同名同姓，那上面说的根本是另一个人。”

　　“是吗？但你喜欢李雨星是真的呀。”

　　“哦？你知道啦？我自己都还不知道这事呢。”刘尚博开玩笑。

　　明月想起那一次和尚博看晚会，李雨星唱《扑火》时刘尚博的眼神。她转过头，对着尚博，笑着指了指他的眼睛：“你的眼神都出卖你了！”

　　刘尚博大窘，仿佛一腔心事被这小女生戳穿。他一把扭住明月的手，伸手就去弹她的额头：“小丫头，你懂的倒多！”明月呵呵笑，边躲边喊：“不要恼羞成怒嘛。”恰在这时，两个女生顺着回廊走过来，看到笑闹的两人，都顿住了脚步。明月抬眼一望，心却突地一下，笑容也停滞了——说曹操曹操到，竟是李雨星。

　　李雨星一贯的清冷表情，眼风甚至都没有扫向明月。她身边的女孩却恨恨瞪了明月一眼，跟李雨星耳语了几句，两人回身相跟着从另一条小径走了。

　　明月住了手，吐吐舌头，小声道：“尚博哥，看来人家误会了。”

　　刘尚博哼的一声冷笑：“误会什么？我又不是她的谁。再说你看她看也不愿意多看我一眼。”

　　明月沉默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尚博哥，当时你们……怎么就分了？”

　　刘尚博耸耸肩：“说和我在一起没有安全感。”他忽然烦躁起来：“不明白女生哪儿来的那么多‘感’？恋爱不就是应该两个人开开心心的。我搞不明白，也不想明白，还是一个人过着舒心。”

　　明月回想刚才李雨星的表情，心下却有了几分了然。

　　“尚博哥，如果换成她每个月被人告白三次，你会完全不介意吗？”见刘尚博不说话，明月再接再厉：“我看得出来，她对你有感情，你也还喜欢她，遇到自己喜欢的人并不容易，还要对方喜欢自己更是难上加难，”她想起晦暗不明的范晨霏，心情有点低落，但随即扯回思绪：“你们这样浪费缘分，太可惜了。”

　　刘尚博嘴硬：“我对她早没感情了。”

　　明月对正尚博的眼睛：“那，那你看着我，告诉我你分手后从来没有再想过她。”

　　“我……”，刘尚博看着明月，竟一时语塞，对着这样清澈纯净的一双眼睛要撒谎并不容易。

　　明月笑了：“你看，要是分手以后你还想着那个人，那分手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刘尚博若有所思的看了明月一眼，又哧的一声笑道：“你谈过几次恋爱？理论基础倒挺扎实。”

　　明月红了脸，却又笑道：“哎，就算我是从言情小说看来的吧。道理总是一样的。”

　　刘尚博大笑：“言情小说？我说小丫头，你就别给我上课了。”

　　“上课？完了！”明月倏地站起来：“我们今天上课划考试重点呢……死了死了死了！而且我还拿着我同学的课本！”她也不等尚博回应，撒腿就跑。

　　明月蹑手蹑脚从后门溜进教室，坐到林欣儿后面。她把欣儿的课本递过去，换来欣儿大大的一个白眼。明月赶紧低眉顺眼的冲着欣儿告饶。唐小洁坐在欣儿旁边，小声笑道：“欣儿，这是个教训！你也糊涂了，还指望她呢，明月现在恋爱中，智商零下。”欣儿也笑了，回过身去听课。

　　明月上着课，却想起了刚才那个女孩子，其实她很羡慕能在喜欢的人面前大声说出“我喜欢你”的女孩。也许一直是乖乖女的缘故，在明月的概念里，女孩子还是应该有点矜持的。一次又一次接近晨霏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极限。还好，她愉快的想，还好晨霏给了她回应。明月又想起李雨星和刘尚博。她觉得她不会错认，这两个貌似分开人之间依然的牵挂。其实刘尚博也并不像他表现的那样洒脱，又或许，这样的计较赌气，才是这个大男生在爱情里真实的样子。

　　下课的时候女孩子们凑在一起对划出的重点，发现明月的课本上竟是一片空白——她整堂课都在走神。唐小洁揶揄的笑，明月自己也笑道：“你不是说我智商零下嘛——我也没反驳你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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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你都很久没回我们的小屋了。”

　　范晨霏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他没有抬头，说：“不是让你把那个房子退了吗？眼看放假了，回来以后大四了，我打算住宿舍。”

　　“我不退，你不租我可以继续租。我只是希望你能常去看看，这也不行吗？”

　　又来了。范晨霏一阵心慌意乱。可他也知道郝蕾并没有做错什么，过分的只是他自己。他不说话，低头继续做手工。静了一会儿，郝蕾又开口：“晨，六月份放暑假，你会跟我回家吗？”

　　不容他拒绝，她说：“你答应过的。”

　　范晨霏不得不停下手里的动作，他抬头看着郝蕾，她仍是一脸温柔，这一刻他真的有点恨她的温柔，水一样的桎梏，如影随形，他不知该如何摆脱。然而突然间他想到了那个微风星光的夜晚，和那一吻。这让他瞬间下定了决心：“对不起，我不能陪你去。”顿了顿，他又说：“其实，你也知道，我们……”

　　然而不能他说完，郝蕾却猛的站起身来，她的呼吸急促，声音里含着失控的怒意：“我不听！我不想听你的借口，你现在说不去，那当初为什么要答应我？为什么？”不等范晨霏再说，她返身跑出了画室。

　　他无言以对，他根本不记得做过这样的承诺，可是谁能确定呢？情浓时的蜜语甜言原没想过兑现的一天会怎样。他看着郝蕾满面泪痕的冲出画室，他想，她一定是去找她的“哥哥”哭
　　诉了。果然不过几分钟宋青文就进来了。

　　宋青文并没有范晨霏预料中的暴怒，和平时面对郝蕾问题时他的失控相比，此刻他简直冷静的让范晨霏吃惊。他走过来，沉默的在范晨霏旁边站了一会儿，才慢慢开口：

　　“晨……你打算分手吗？”

　　范晨霏愈发吃惊，这太不像宋青文了。他随即又苦笑了一声：“分手？我有这个资格吗？”

　　“你没有。”宋青文斩钉截铁的回道。

　　范晨霏脸上的笑意反而扩大了，对啊，这才是宋青文会说的话，对他的“妹妹”，他从来都护的很紧。他也不知道是笑宋青文还是笑自己，冷笑道：“既然如此，你又何必问我？”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总这样逼她？”宋青文严肃的说：“你应该知道，她不会先放手的。”

　　范晨霏不说话。

　　宋青文却又续道：“不能放手，何不好好相处呢？你又何必，再牵扯别人，只为了让她灰心？”

　　范晨霏猛地回过头来，他的声音带了恼怒：“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自己清楚。宋小羽现在还在学校外面住着。”

　　“我从来没喜欢过宋小羽，是郝蕾自己瞎猜。”

　　“那明月呢？”

　　范晨霏哑口无言。宋青文却又续道：“她不一样，对不对？我看得出来。”他迎上范晨霏的目光：“放心，我无意于管你的事情。只是如果你真喜欢那个小姑娘，就别拖她下水，上岸了再去找她——这，算是朋友的忠告吧。”

　　他也不等范晨霏再回答，自顾走了。

　　范晨霏望着宋青文消失的方向呆了半晌，思绪翻滚。宋青文，他了解他，很多时候，他都觉得他们俩十分相似，对人和事的想法看法也最为契合。几乎是一见之下，他就知道彼此可以成为知己，可他们注定成不了知己。当郝蕾来告白的时候，范晨霏是那么开心，带着隐隐的自得——她选择了自己！而不是宋青文，她的青梅竹马，一样俊美一样多才的宋青文。这自得促使他接受了郝蕾的爱情，也永远断送了和青文之间的友情。而如今，这剪不断理还乱的纠缠，要怎么收场？明月，他也曾想管住自己不要再让她接近，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接近了，并在他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重量。

　　范晨霏强迫自己坐下继续做手工，他试图将情绪平复在工作中，可一个错力，美工刀在他的手指上留下长长一道血痕。

　　又是好几天没有范晨霏的电话，明月真的有点坐立不安了，怎么会这样？面对她的时候他有那样的温柔笑意，可是背转身，他却像蒸发了一样，消失的那么彻底。明月上大学后一直没有买手机，一个两点一线的乖乖女，妈妈说用不着，她也就没坚持。然而从开封回来后，为了方便联系晨霏，她买了手机，并且第一时间发短信告诉他自己的号码。当时他没有回复，过后居然也没有主动找过她——他是有那么多的理由可以来找她的啊。明月跟自己强调“要矜持”，可是又“矜持”了一天她便忍不住缴械投降，万一晨霏没收到她的短信呢？她终于忍不住打过去。

　　出乎意料，接电话的却是一个女孩的声音：“喂？你好。”

　　“呃……”明月错愕：“你……你好，这是范晨霏的电话吗？”

　　“是的。他现在不在这边，你是哪位？找他什么事？”

　　“我……”明月不知该怎么说，她还没从电话接通一刻的震惊中反应过来，不知不觉就脱口而出：“你又是哪位？”

　　“我是他女朋友。” 那个声音冷冷的说。

　　明月也不知道怎么挂上的电话。

　　挂了电话她坐在桌边发了好一阵呆。有那么一两秒钟，她冲动地想再打过去，谁知道这不会是个恶作剧呢？然而她没有动，她的大脑仿佛有那么一刻的停顿，竟无法指挥她的手指抬起去摁键。心口只觉得像堵了一团棉花，耳朵里嗡嗡的，听不见别的声音，只能听到自己不规律的心跳，怦，怦，一声一声像鼓锤击打在胸腔上。那感觉也并不是痛，只是像仿佛一脚踏空了，惊恐和慌乱从心脏一路蔓延开来，四肢都没了力气。好像溺水的人，想抓住一点什么，然而什么也没有，拼命地挣扎还是一点点沉下去，最后眼里看到的，只有那消散在水面上的微光。

　　她眼睛里的光也是这样，一点一点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