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说过我爱你》Luna-lulu

10、受伤

　　宋青文路过画室的侯，刚刚好听到了郝蕾挂电话前说的话。他停住脚想了片刻，还是推了门进去。

　　她背对着他，头发简单的束起，削肩细腰，身姿亭亭。宋青文想，一直觉得她还是跟在身后的那个小女孩，却原来一转眼，她已经长成楚楚风致的女人，绽放着独特的美丽，然而不是为了他。

　　郝蕾听出了他的脚步，她没有回头，声音淡而又淡：“刚才，我接了一个打给晨的电话，是个小女生。”她停了停，像在问他也像在自语：“之前，她还发过短信。她叫他‘晨哥哥’。呵！”她冷笑了一声。

　　“朵朵，”宋青文叫她的小名，试图安抚她：“也许你想多了。这个女生我认识，她也是刘尚博的朋友。”

　　似乎诧异于他会这么说，郝蕾回过头：“哥哥，难道所谓的哥们儿情谊在你心中比我还重要？何必替晨隐瞒呢？上次跟你们一起去开封的就是她，对不对？”

　　宋青文不说话，郝蕾生气了：“你不说，难道我就不知道了么？她的手机号在这里，就算人肉搜索，我也有办法找出她是谁。”

　　“我不是想瞒你。”宋青文的语气有些索然：“只是觉得，这是你和晨之间的事情，应该你们自己谈清楚，和别人没有关系。”

　　“谈清楚？”郝蕾突然熄了怒火，她轻轻说：“他近来，不管我说什么，都是不疼不痒的样子。你知道他这会儿为什么在老刘的办公室挨训吗？因为他作业都没画完，又因为做画框弄伤了手，画不了了。”

　　她望向那个小小的画框，画框的木边刨的很整齐，木纹也很别致。

　　“我甚至不知道，这个画框是做什么用的？做给谁的？最近我们根本没人画过这个大小的作品。我越来越搞不懂他了。”

　　她的眼神迷茫：“我知道，如果不是因为那件事，晨应该早就跟我说分手了吧……”

　　“朵朵。”宋青文的声音含着恼怒：“说了多少次！过去的事别再想了！”

　　门一声响，范晨霏回来了。宋青文停住话头，站起身便向外走。走过范晨霏身边，范晨霏伸手拉他：“一起吃中午饭吧？到点儿了。”宋青文却猛的挣开，他也不看范晨霏踉跄一下撞到了桌子上，自顾走了。

　　范晨霏挣起来，莫名奇妙，他走到郝蕾身边：“他怎么了？不可能和你吵架吧？”

　　郝蕾却已收敛了难过，面上平静如水：“刘老师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范晨霏竖了竖包扎着的手指：“都已经这样了。骂一顿给我缓期呗。”

　　郝蕾凝视着范晨霏，无数个问题刺得她心口发疼，然而她不敢问。那件事之后，范晨霏曾抱着她说抱歉，她推开他：“晨，别抱歉！如果有天你不爱我了，我宁可你说明然后离开，也不愿意你是因为抱歉留在我身边。”那时候能说出这样的话，多么坚决，多么勇敢，这勇气是因为她相信，他们会永远相爱。可事到如今，她明知道他只是因为歉意才留在她的身边，她却连爱不爱也不敢向他确认。她的脸上不觉浮起一个悲凉的笑，这样的懦弱，都是因为爱吗？

　　宋青文从系楼出来，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然而心里的郁闷却不曾有丝毫减轻。不愿想起的那些过往，瞬间又闪回在脑海中。

　　“哥哥，他是你们班的吗？他叫什么名字？”那是郝蕾在艺术系的迎新会上第一次看到范晨霏，从看完范晨霏的一曲独舞，她的眼神就再也不一样了。

　　她有事没事就找到他们系来，班里的男生都知道了她是他的“妹妹”，也有人看玩笑：“什么妹妹，是女朋友吧？”可是他知道，她已经变了，即使在对着他笑，她的目光却在追随着别人。

　　“哥哥，你可以跟他学跳舞呀，你们俩要是组个组合那简直是帅死人不偿命啊！”她兴奋地提议，他答应了，只要她高兴。虽然他明知道她是为了有更多机会接近那个人。

　　“哥哥，我已经提交了转系的申请，我要给你当同学了。”

　　“可是……”他依稀记得她从小是多么踌躇满志的要当个外交官，“可是你的专业……”
　　她误会了他的意思：“没事的，哥哥，我画的不如你好，但也有点基本功。这段时间你给我补补，一定能成功。”

　　后来她的确成功了，不止成功转到了艺术系，也成功的得到了范晨霏。

　　可不久以后，她还是愁眉坐在他的对面：“哥哥，你说晨是怎么想的？我觉得他不是那么爱我……我对他还不够好吗？”

　　他能说什么呢？他想，也许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好，接受的人只会越来越视为理所当然。就像他对她一样，她也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可是有什么办法？爱上一个人，就是不由自主的想要对她好，即使徒劳，即使没有回报。

　　她说：“也许我爱晨是比晨爱我多，不过我也不在乎。”她的这句不在乎，曾让他的心那样疼。
　　大二时范晨霏和December的另一位成员陈皓月一时冲动，在酒吧里和邻校的男生打架。有人受伤，事情闹大了，公安局联系了学校。那时恰在教委三令五申高校严抓学生素质教育的关口，系里一定要给范晨霏下留校察看的处分。结果郝蕾找到教务处，说范晨霏动手的起因是因为外校男生非礼她，他是见义勇为。她为了让老师相信，几乎不曾跪下。最后学校虽然撤了对范晨霏的处分，这件事却传的沸沸扬扬，最后竟演变成艺术系女生在校外做酒推，给人□□了，男朋友气不过动手伤人。

　　这些流言辗转传到宋青文耳里，他几乎不曾气死，在他的拳头落到范晨霏脸上之前，又是郝蕾拦在他们之间：“哥哥！你别生晨的气，都是我的主意，让她们说去，我不在乎！”她说着不在乎，可是，很快她就因为受不了流言蜚语搬出了宿舍。

　　第三年，她和范晨霏的关系每况愈下，范晨霏不提分手，她不想分手。那个宋小羽来找郝蕾，不

　　管她怎么挑衅，郝蕾只是说：“只要晨一天还是我男朋友，你说的这些我都不在乎。”
　　她仍说不在乎……可是，真的是不在乎吗？她的脸上越来越少了笑容。而他能做什么？宋青文问自己。一直以来，除了看着她难过，他还是什么也做不了。

　　包括现在。

　　他叹了口气，回头望了一眼画室的窗，他们两个此刻在说什么？会吵架？或者倾诉衷肠？紧接着他又狠狠鄙视了自己：真是吹皱一池春水，干卿何事？！

　　“宋……青文，”边上突然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

　　是明月。宋青文不由自主的皱了下眉头，他的表情落在明月眼里，她更胆怯了，一脸欲言又止。

　　“恩……晨哥哥……在画室吗？”

　　宋青文叹了口气，他的眉头蹙的更紧了，他突然探身过来——在明月反应过来之前，他抓住她的手，拖着她大步走开。

　　明月吃惊极了，她本能的挣扎，可宋青文将她的手攥的很紧，他拉着她，也不说话，一直疾步走到不远处的校门口，才任由明月将手挣脱出来。

　　“你……”明月看了一眼被捏红的手腕，气的脸也红起来：“你干什么？！”

　　“想讨人嫌的话，就现在去找范晨霏。”宋青文的语气冷的像冰。

　　不等她再问，青文又说：“我想你大概不愿见到，刚刚接你电话的人吧？”

　　他看到明月睁大了眼睛，脸色却一瞬间黯淡了。她的表情让他没来由的更气恼了，他冷笑，不由分说的讥讽：“不过，也许是我想错了，你不就是接了电话还不敢相信，特意跑来找范晨霏确认的吗？也许……也许就算你看到他们在一起，你也会告诉自己他们是普通同学关系，说不定我还应该帮你找个机会，让你好好‘观察’一下？”

　　他语气中的讥讽让明月无力招架，难过和羞愧的重压下，她只觉得头疼眼花。半晌，她才拼凑出一句：“不是……不是你说的那样。”

　　“那是怎样？”宋青文没打算放过她，他盯着她的眼睛问：“你想说你不喜欢范晨霏？还是你不知道他有女朋友？哼，别把别人的智商想的和你一样低。”

　　“宋青文，”明月拼命忍住眼泪：“你一定要这么刻薄吗？你早知道晨哥哥有女朋友，如果你觉得我的行为不妥当，你为什么不早说？我并没有想伤害谁，我只是……想成为晨哥哥的朋友。”
　　她的泪眼让宋青文的心里一窒。 “为什么？哥哥？你为什么不帮我？我为什么不能喜欢他？”恍惚中他仿佛听到另一个声音，在一句一句的质问他，层层进逼，逼他说出本不该他说的话。

　　“很快你就会不止想做他的朋友了，那个时候就来不及了。”那时候，你就会哭着找安慰，会难过到伤害你自己。宋青文听到自己在如此回答明月，他的声音是冰冷的，那冷冷的语言仿佛不受控制似的从舌尖流淌出来。其实他不想这么对她说的，这本该是对另一个人说但却没能说出口的话：“我要你离开他，现在就离开他。”

　　他的话让明月呆住了，面对他的冰冷，她几乎无法呼吸，而这一刻想到范晨霏，她的心像被谁猛的攥了一把，生疼生疼。“就算是这样，”明月低声说：“就算是这样，也要晨哥哥自己来跟我说。你没有资格这样要求。”

　　眼泪已经控制不住了，不，她不要在宋青文，这个讨厌的人面前掉泪。她扭头就跑。

　　宋青文在她调头的那一刻悔意顿生，自己是精神失常了么？竟会迁怒在这个小女孩身上，她说的对，他没有资格。他伸手想拉住明月，却迟了一刻。
　　明月朝着校门冲过去，门外便是车水马龙，泪眼朦胧中看不清楚，她也不想看清楚，她只想快点逃离。“明月！”她听见宋青文焦急的喊声，这是她失去意识前最后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