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如一夜春风来》龙霆

8、妖魔思想概论第八条

　　妖魔思想概论第八条: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就都走不了了。
　　作为妖魔，我没有被狸小猫的背叛击倒，而且满面笑容的直面惨淡的未来……好吧，虽然心里确实有些悲摧。
　　也许龙族真的有先天优势，在魔界荒原乱闯了三天硬是没有遇上一个找茬儿的，不过也不能排除这里根本鬼影子都没有一个的可能。第三天傍晚，荒野中矗立的枯树杈上终于出现魔神的启示，只见那张暗蓝琉璃纸颜色饱满纸质精良，头一行用魔界夜蛾的血写着——流焰纪年4441年魔界公务员甄选通告。
　　“魔界公务员啊，师父那半吊子执法魔尊应该算吧。待遇貌似还不错……”我把那张通告翻来覆去看了三遍之后终于做出了决定，“好，就是这了。”
　　朝着魔界中央又走了三天，我终于进了魔都佘罗的大门。哇咧，三宫六院四井七市九大街七百六十八小巷，街道两旁商家酒肆茶楼客栈鳞次栉比，街上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千种新奇万般热闹，害我一双眼睛都不够用了。我自小都很少走出离火幻境的封印，偶尔出去一次也只是陪师父师兄到天界魔界边缘的碧峰崖顶去打打麻将，何时见过如此繁华热闹的景象！这么些日子喝着西北风，望着满原乱草无限悲凉，如今忽然见了这般盛景，兴奋同时萌发出一种悲剧般的感慨——我要是一直呆在离火幻境，这辈子可真算是白过了！
　　“4441年魔界公务员甄选地点在南边九祸宫，参加甄选的速去！不要在大街上堵塞交通！”几名举着金色榜文的巡捕官正大喊着一路疏通着拥堵的人流。
　　“九祸宫？上北下南左西右东，哦，这边。”在荒原乱闯那么些日子，我对于方向已经有了骨灰级的辨别力，因为我除了迷路的时间都是不迷路的。
　　冲着魔界公务员甄选来的人还真不少，才听见这么一吆喝，大队人马便如同洪水似的涌向了九祸宫。巍峨宫墙庄严肃穆，九道嵌着黑曜石的青钢宫门一字排开，却只有最中间那个小门开着，门前那是魔山妖海一眼望不到边，从上边看过去是各色毛茸茸的耳朵，从下面看去是各色蹄子爪子，左看右看那个尾巴鬃毛异军突起，交错成一派五彩斑斓，空气里更是飘着充满了属于动物的气息，尿味臊味膻味腥味兼而有之，熏得人脑袋发懵。
　　“拜托！排个队行不行啊……”我被挤得头晕脑胀，可显然没有人在意我的建设性意见，脚下那双皂青小靴早已经印满了各色脚印，梅花形的是猫、竹叶形的是鸡、两个点的蹄子印是猪、一个点的蹄子印是马……敢情这不是魔界公务员甄选，是集体行为艺术作品啊。我就被夹在这一堆各色各样的动物中间，时而左摇时而右转，时而前进时而后退，再朝旁边的参照物看看——靠！这半个时辰的绝对移动距离还没超过三米！悲剧！果然，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就都走不了了。
　　“挤什么！挤什么！”青钢宫门里走出三个穿着艳红官服的少年，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个个唇红齿白容貌俊美。不过大家心知肚明，容貌都是可以变化的，他们的原形是什么模样就不得而知了。“肃静！都站好了！十地魔界昌盛兴隆，佘罗诸部门事务繁杂，现有制式已无法满足管理需要。奉魔君令，兹选拔擢升民间新秀，擢升要求有十三条……算了，念了你们也不懂。”中间那个少年将一卷金色帛册展开来读了两句，跟着又皱着眉重新卷起来，“第一次筛选，家禽家畜直接离开！”
　　“凭什么！怎么能有种族歧视！”下面爆出无数不满的声音，看来猪牛羊马之类的也不在少数。
　　“家禽家畜与人类生活太久吸取了奴性而缺乏灵性，凡有谁的灵力能超过三万便可留下！这是凝聚妖魔灵气的灵妖璧，对筛选结果不服气的大可来试试！”
　　我探头朝前望，只见三个少年身后放置着一座三丈大小的翠色玉璧，上边光滑如洗，凝聚着水波动荡似的光线，似深瞳，如秋潭，幽深之处波光动荡玄妙无比。只见一个肥头大耳敞着衣衫的猪妖自告奋勇爬上台去，在玉璧面前一照，镜面动荡的波光立刻聚敛成三个动荡的数字——250。“胡说！本妖逃入深山修炼三百多年，怎么可能只有这点妖力！这破镜子说谎！……啊！”猪妖面子上挂不住了，凶猛的挥拳打去，跟着一声惨叫，整只猪飞了出去，消失在了遥远的天边。
　　“猪哥，您这三百年真的百搭了。”我真替他觉得悲哀。灵妖璧如果真的那么容易打碎，又怎么会轻易拿出来让这些杂鱼妖怪来练手呢？
　　猪飞走之后那些自认灵力不够的妖魔立刻退走了一大群，现场终于稍稍有了点秩序。
　　“第二次筛选，连耳朵尾巴爪子气味都藏不住的，修行到变化术及格了再来吧！”这一次好像比较有说服力，面前那些毛茸茸的耳朵顿时消失，空气里那些难忍的臊臭味也跟着淡去了。
　　“第三次筛选，飞禽站左边，走兽站右边！乌龟鱼类青蛙□□什么的都站后面去！”少年又一吆喝，剩下那些妖魔立刻流水似的站到了左右和后边。我愣了愣神，龙到底算飞禽还是走兽啊？眼看着九成以上的人退走，中间就剩了稀稀疏疏不到五十号人了。
　　“哎呀，这是做什么？姐姐，该不会要直接淘汰咱们吧？”站在我背后的那个一个黑衣服的小女孩拉了拉我的袖子，跟着龇起尖利的小牙，似乎就要哭了。看那肥嘟嘟的小脸，及肩的蓬松短发，颇有哥特风格的黑色小斗篷，哇，真是只可爱的萝莉呀！
　　“别担心，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考不上不代表咱们不是人才！”我拍拍她的脑袋安慰道，泪奔，怎么这些小妖怪都长得这么有爱，真想捏住她的脸凶猛转圈圈啊！
　　“我叫麻衣，是只蝙蝠。”小女孩仰起脸冲我真诚的笑着，“姐姐你呢？”
　　“哦，我叫倾欢，就是一混吃等死的妖龙。”原来是蝙蝠啊，怪不得不属于飞禽也不属于走兽了。
　　“好，中间的排好队，一个个到灵妖璧前面来！”中间那名少年就着袖子揉了揉鼻子，重新抽了本空白卷册准备记录。
　　经过三次筛选，剩下的多半都是少见的灵兽精怪。前面那个脑门上还冒着麒麟角的姑娘明明就修行不够，第二次筛选居然也没自动退出，到了灵妖璧前一照，29000，少年正要举笔划去她的名字，却看见她对着少年眉开眼笑的搭讪道：“好哥哥，紫云山侍奉东方魔尊雷昇大人的彤麒大人是我二大爷，不知能不能行个方便？”
　　“是彤麒大人的亲戚啊，但是你脑门上还冒着麒麟角……”少年也不知擢选了多少届魔界公务员，对这些官场俗例早就看惯了，只是她这么明显违规的，若是真选了去，对落选的肯定没法交代。
　　“好哥哥，麒麟乃是异兽，若你让我先入了魔宫，修行个几年角便消失了。”姑娘不依不饶的捉着少年的衣角撒娇，“好不好嘛，事成之后二大爷一定会好好谢你的。”
　　后面一片嘘声，可也没人敢真站出来说句公道话。
　　“这样的人真讨厌……”麻衣在我背后恨恨的搅着袖子，“麒麟了不起么，仗着天生摊上个高贵的种族就这么不可一世，连角都藏不住还敢要特别照顾……”
　　“我就了不起怎么了？”麒麟姑娘转过身，不可一世的笑着走到我们面前，一把揪住麻衣的脸蛋恨恨蹂躏了几下，“原来是只小蝙蝠啊，姐姐我就是摊上了麒麟这么好的命，你要不服，下辈子投胎你就长点心眼，别再落了夹缝，搞得自己禽不禽兽不兽，那是禽兽不如啊，哈哈哈！”
　　无奈。麒麟的睚眦必报是出了名的，更何况它们的听力都好得变态，你在她身边说坏话，那不是摆明了找抽么？麻衣，知识就像内裤，看不见但很重要啊。
　　“放手！放手，别揪我！”麻衣受着麒麟姑娘的折腾却无法反抗，圆圆的大眼睛里滚着泪花，真是令人心碎的无辜啊。
　　“她说话确实过分了点，不过念她年纪小，你就显示一下容人的肚量，适可而止吧。”天知道我为什么要冒出这么一句话来，麒麟的睚眦必报是出了名的，这么摆明了不给她台阶下，那不是摆明了找抽么？倾欢，脑袋空不要紧，关键是不要进水啊。
　　“哦，原来是条龙。你不知道我是什么来历么，竟敢明着和我过不去？我上边有人！你叫倾欢是么？”麒麟天生有着通灵之眼，被她一眼看穿我也不觉得意外，只是……您能不能不要一边转圈一边冷笑，我晕得慌！
　　我没搭腔，麒麟耳力这么好，咱没必要再重复一遍了。看她瞪着我没有要消停的表示，索性绕过去站到灵妖璧前面——30000。不多不少，果然是我的风格，多一分浪费，少一分受罪。
　　“龙族么？通过！”少年很爽快的在名册上写下了我的名字，“到九祸宫里去找登佣官分派任务领腰牌吧！”
　　我回头看向麒麟姑娘：“不好意思啊，一文钱逼死英雄汉，不幸比你多了那么1000，唉……”
　　“嗷！”麒麟姑娘气得暴跳如雷，“倾欢！我……我回去就和二大爷说，哼！”
　　这丫头还真没完了！头顶上的角都藏不住还装什么大尾巴狼！无奈，微微一笑：“好的，倾欢随时恭候，有请你大爷！”
　　噗！四周都有喷饭的声音。
　　“姐姐，我也通过了！”麻衣蹦蹦跳跳的跟了过来，开心的朝我怀里蹭。
　　“真的？”我根本就没怎么修炼，全靠龙族先天优势混了个及格分，麻衣身为蝙蝠这种小兽居然也能拥有三万的灵力，看来她还真不简单啊。
　　“吔！气死你！”麻衣得意的回头朝着麒麟姑娘做鬼脸。
　　“倾欢！我要不整死你我就跟你姓！”麒麟姑娘真的气炸了，“你给我等着！”
　　“喂，冤有头债有主，你不找麻衣找我干嘛？”欲哭无泪，未来的日子看来真的很难过得安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