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如一夜春风来》龙霆

7、妖魔思想概论第七条

　　妖魔思想概论第七条：一切行动都要从利于师父的角度出发。
　　所谓自作虐不可活，出来混都是要还的。这句话上一章才赠送了狸小猫，这一章便回赠了我自己。
　　狸小猫在离火幻境的生活可谓艰辛，作为一条食量向来不大的龙，食物需求忽然暴涨两倍，无论是师父还是师兄们自然会起疑心。为了保证狸小猫的狸身安全，我只能从饭食的边边角角抠出些残菜剩饭来填补它那无底洞似的肚子。狸小猫成天吃着那些没营养的玩意儿必然是要造反的，思量再三，我终于学会了在嘴里叼着两颗土豆奔回屋子再吐出来喂它这种具有划时代意义的饲养方式。虽然土豆上多少都会有几个牙印，残留些许口水，狸小猫为了填饱肚子也只能一次次含着泪把它们一点不落的吞下，每次看到这个场景我总是在疑惑：这算不算间接接吻呢？
　　尽管离火幻境的伙食除了土豆之外很少见到别的菜色，狸小猫依然在生存压力下长出了一身滑嫩的小肥肉，而我则慢慢瘦出了传说中的建安风骨，我想这大概是因为狐狸更能适应土豆这种食物吧。
　　师父的寂寞还在继续，大师兄和二师兄依旧掐架，三师兄依旧风骚，我依旧漫山闲逛，每逢初一十五师父兴致高涨，便会把我们带到仙界边缘的碧峰崖散心，打打麻将喝喝茶，真是其乐融融。一切都按照原来的轨道运行着，只是在每个夜晚，我的臂弯里总会多出一分沉甸甸的温暖。
　　可这种美好仅仅持续了三个月。
　　某一个黎明，狸小猫再次发疯似的从被子里直窜出来，声音颤抖得活像过了电：“倾欢？是不是你？你……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啥？娘哎！”我望着镜子里面幻化作十七八岁少女的脸，再摸摸自己鼓起的胸和明显纤细了的腰肢，顿时萌发出想哭的冲动。完了，我幻化了外形，却终于被定格成了女性。
　　我很郁闷，不过师父的郁闷程度远超于我。他的这种郁闷发自灵魂，大概就和人界所说的“老婆生了孩子，孩儿他爹不是我”的程度差不多。因为他发现我幻化为女性的时候，顿时脸色发青呼吸困难心绞痛并发脑溢血肝硬化并发肺气肿异常华丽的——晕倒了。
　　六个时辰之后师父醒了。
　　“师师……师父。”声音变得纤细绵软，清越之中带着缠绵的水性儿，连我自己都不习惯。
　　师父打了个冷颤，没有睁开眼睛：“为师死了。真的死了。”
　　“师父，不要装死。不然晚饭我会让三师兄少做你的那份儿。”身为十地魔界的执法魔尊，遇到这么小的挫折居然只会逃避现实，说出去谁会相信啊！
　　食物的力量果然是无限的。师父努力拉开灿烂的笑容：“好吧，为了我最疼爱的徒儿小欢，为师就勉为其难的复活片刻吧。”
　　师父是猥琐的，但不代表我要为他的猥琐买单。深吸气，紧紧盯着他的双眼：“三师兄查了典籍，说龙族一旦幻化成形就不可能再改变性别。师父，你还有没有能把我变回来的办法？”
　　“如果有，我何必晕倒？”师父泪流满面，“小欢，师父这些年待你如何？”
　　“嗯，还不错吧。虽然三岁你抢了我的土豆泥五岁抢了我的奶香酥饼七岁抢了我的豆包八岁抢了我的苹果十岁（以下省略数千字）……还有昨天晚上拿了我的番薯干之外，别的都不错。而且我这人很宽宏大量，这些小事情我都没放在心上，早忘得差不多了。”我回答得十分诚恳，“更何况师父对我还有救命之恩，我又怎么会和你计较？”
　　“从三岁到昨天晚上，这六十年的恩怨你都忘记得真干净啊。”师父抹了抹额上的汗珠，皮笑肉不笑的和我拉开距离，“我说小欢啊，你好歹也是龙，岂能一直卧在这种小池塘里？先前你还小，师父到底不放心你出去闯荡，如今你已经幻化成形了，就算师父师兄们再舍不得，离火幻境终究不是你的归宿啊。”
　　“我就喜欢离火幻境，我就呆在这里。”哪有这种师父，喜欢的时候便带来当玩具似的戏耍，如今不讨喜了就一脚踹走，想始乱终弃？哼哼，没门！
　　“小欢你行行好，离火幻境里都是小兽，你师兄们现在也不过是半修为魔的妖兽，连师父我也难免被龙气冲煞啊！”亲情路线走不通，居然开始走苦情路线了。
　　“西方圣兽白虎会被一只六十年修为的野生妖龙冲煞？”师父你脑袋秀逗了吧，这种借口也能拿出来糊弄人的么？
　　“龙就是龙，先天优势嘛。”师父说白话从来不会脸红，更何况是为了赶走他惧怕的女性，我怀疑再编下去他会不会说我是天煞星转世克兄克弟克师父克花克鸟克动物。见我不说话，他又画蛇添足的加上一句：“小欢这么聪明，若是出去游历加上潜心修炼，没准只要个八百十年就能赶超师父我几千年的道行了！”
　　如此这般，我还能说什么呢？千言万语只有一句话能表达我的心：干！
　　师父脸色一沉，低低的说道：“小欢，不要悄悄在心底里干你师父我。不然临行礼物就全免了。”
　　“哎呀，怎么会？”我连忙赔笑，“我哪敢在心底里干我师傅您？”
　　师父……太可怕了。
　　师父说过：没什么不能没钱，亏什么不能亏肾。
　　师父说过：徒儿们，别人打我，你们要帮我打他；我打别人，你们也要帮我打他。别人管我要钱，你们要帮我打他；我管别人要钱，你们也要帮我打他。
　　师父说过：一切行动都要从师父的角度出发。
　　于是次日清晨，我便背着小山包那么大的包袱站在了外面焦黑的荒原里闻着毒烟的气息担忧着自己明天的命运。离火幻境与我之间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屏障，明明里面的一切都清晰可见，偏偏我就是没办法再前进一分，保护着我的结界现在正在抗拒我。仰起头，那层层叠叠的雪还没有要化的迹象，三师兄的紫色衣衫停驻在盘山道上，被堆雪衬得格外明艳。狐狸这么怕冷，他却冒着大雪一路送我下山——到底还是三师兄最舍不下我。想着想着，鼻子忽然有些酸了，扯直嗓子朝着结界大喊一声：“师父！混蛋！”喊完狠狠心磕掉了脚底的残雪，头也不回的朝着荒原深处走去。离火幻境里的大雪都是从人界漏下来的，而魔界从来都没有雪。十地地火奔腾，脚下的地面烫得脚心隐隐作痛，空气里飘散着一股刺鼻的硫磺味。
　　“我们已经出来了？”狸小猫伸出半个脑袋朝四边望了一遍，立刻从包袱里钻了出来，“哈哈，终于出来了！我自由了！”
　　“喂，别跑远！这里是魔界，有很多可怕的怪兽……等等我！狸小猫！狸小猫！”这个狸小猫平日里走个路都一瘸一拐，飞行更是艰难，如今跑起来却仿佛一道银色的闪电，任我如何追赶，我们之间的距离还是越来越远。
　　“可怕的怪兽？有什么怪兽能比你可怕！”
　　魔界的土地夹杂着血一般的红与夜一般的黑，犀利深冷的颜色勾勒出满眼苍凉，暗褐的深草更像是横亘在大地上的伤痕，步步惊心动魄，整个天地仿佛只剩下了我一个人，无边的恐惧刹那间将我淹没。我只能朝着远方大喊道：“狸小猫！你是我的宠物！喂！宠物怎么能丢下主人！”
　　狸小猫的身影被那些交错的色彩遮蔽，一阵笑声从远方那不可见的深草之间传来，然后飞快的隐去。
　　“狸小猫！我救了你，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仰天一声凄厉的嚎叫，忘恩负义的狸小猫，你最好不要再遇见我，不然我一定遵从师父的教导，告诉你狐狸为什么是毛皮动物！

　　狸小猫这个名字来源于Q*Q宠物~最初想做成狮子的外形，结果像只狐狸；下定决心做成狐狸，放上细长蓝眼睛之后怎么看都像猫……沉思过后，某龙沉痛取名：狸小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