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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他说,“后会有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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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肯定那个时候看到我发肿的脸了,我扭头准备离开。
他在后面叫住我:“你叫什么名字?我叫肖羡,如果你再想自杀,我和你一起。”
我没有理他,径直走回家。
这时路上已经人很少,天色也黑下来。
我借着楼道阴沉沉的光上去,爸爸还是没有回来,我难得有一次,因为他不在放下心来,回到自己房间开始做作业。
翻开日记本,我写了这样一句话:如果想自杀的时候,有人阻止你,说明你不该死。
想了想又撕掉,端端正正写上肖羡两个字。
第二天到教室,姜薇和另外几个女生就像没事人一样,反倒是后面那几个男生,见到我哄笑起来:“黑娃今天怎么换发型了?丑的独树一帜。”
我扭过头,瞪向他们:“关你们什么事。”
“哎呦,你不知道她那天在汉堡店里面……”他们凑过脸去,叽叽喳喳不怀好意讨论着。
我不理他们,这一次考试我不出意外的成了吊车尾,但还是比那几个男生高。
班主任自然是不相信我会作弊,在办公室说再给我一次机会。
如果下一次,我还是可以考到班级前五,就会说服学校取消我的处分。
我轻轻点头,没说什么走了出去。
中午出校门时,依旧有几个讨厌的男生跟着我,一路都在唱听他们编的歌,我时不时被推的趔趄,向他们瞪了几眼,便飞快了走远。
“这么丑还好意思剪成这样,真是丑人多作怪。”
“对呀简直不忍直视,安夏你有什么想不开的?要来祸害我们的眼睛。”
“对呀,你看看你,又黑又丑,简直想博物馆里的类人猿一样。”
他们怪异的学着猴子的叫声,我羞红了脸,加快了步伐。
目光扫过一个正在豆花店门口吃豆花的少年,他也许是看见我了,连忙付了钱,跟在我身边。
“原来你一天都是这样过来的。”随即朝身后那几个男生望去,无形之中在身高上就形成了压力。
他忽然掏出口袋里一把匕首,明晃晃的,我有些害怕。
肖羡嘴角弯着:“你们要是再像乌鸦一样怪叫,我就把你们的嘴都割下来给大家展览。”
那几个男生没见过这样的刺头,连连后退。
肖羡看到,笑着一步步上前:“你们真是我们男生的耻辱,知不知道?”
“哪里来的臭小子?你知不知道杀人是要坐牢的?”
“反正我命不长,活不久了,到时候拉你们几个一块下去,也比较划算。”
他拿着匕首朝最近的一个男生刺去,我连忙挡住他。“算了,你别杀人。”
“周文,咱们先走,这小子看起来不要命了。”
“好,黑娃和杀人犯,真配。”
肖羡见他们走远了,若无其事地和我一起回家:“他们平时都是这么欺负你的?”
“不关你的事。”我拉紧肩上的书包带,鼓起勇气道,“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还有你的小刀,以后不能再拿出来吓唬人了,小心伤到别人。”
他笑道:“胡说的,你也信呀。”他将匕首扎在自己手上,并没有血流出来,而且还缩回去了。
原来是可以收缩的塑料刀。
“看见了吗?拿来吓唬人的。”他自顾自放在我书包侧边的小口袋里面,“你拿着,如果再有人这样说你,吓唬他们也可以。”
“你,你不用上学吗?”
他高瘦的身影走在我前面,逆着光,旁边高大的香樟树的阴影投在他的发顶,好看到像是一幅画。
“学习没意思,不学了。”
他吊儿郎当将双臂绕到脑后,哼着小曲。
来到我家楼下,我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好了,我家到了,今天谢谢你。”
他抬头看看这栋老旧的居民楼,若有所思:“离我住的地方还挺近的,就在那条小巷子后面一个院子。”
“嗯。”我准备上去,听到他在身后说“后会有期”。
这以后,无所事事的少年经常来找我,常常是在放学后,那些讨厌的男生知道肖羡看起来不好惹,也不敢跟在我后面了。
肖羡不像他外表看起来那样,高冷凌厉。
似乎是因为自杀这一共同点,让他和我都找到一个说话的契机。
“我住的地方,空气里每一粒粒子都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看到我手里拿着一沓试卷,他好奇道:“你学习好不好?”
想起上一次被陷害作弊的事,我有些黯然:“不算好,也不差。”
“这算什么回答?”
“你能不能教教我?我这智商,要是学了肯定可以进重点高中,我准备去参加自主招生考试。”
“不能。”马上就期末考试了,想起来班主任叮嘱我的话,我拒绝了他。
肖羡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没事,我一个人看也可以,就是一些不会的地方问问你,怎么样?”
真是不知道他怎么会这么执着向我请教。后来我才知道,我初一贴在校门外优秀学生的照片被他看到了。
“那,那好吧。”
肖羡几乎没有之前的学习基础,书本看得吊儿郎当,三天钓鱼两天晒网,但是之后却认真起来,借过我的书上认真写了笔记,还算了课后题。
其实他的学习能力特别强,那些比较复杂的物理和化学公式,他也能理解的八九不离十。
每隔几天给他看看不会的地方,倒是让我也受益匪浅。
我习惯性低着头和驼背的姿势被他看到。
他义正言辞地拿了一本书轻轻敲敲我的脑袋:“安夏,昂首挺胸知道吗?你也不赖。”
第一次有人说我不差,还是盯着我这么一张脸,一张怯懦、敏感、丑陋的脸。
他肯定是在嘲笑我,我收起我的草稿纸,继续若无其事地学习。
“你放假了要去海边吗?”
我们三明市离海边并不远,坐个班车几个小时的时间。
但我还从来没去过。
爸爸可能也不会有心情和我一起去。
我看着他的眼睛,点了点头。
回到家,爸爸还是没有回来,我心里猜他又去喝酒了,但直到晚上八点多,他还是没有回来。
我时不时关注门口的声音 ,但都不是。
不一会,一个电话打到了我们家的座机电话上。
是和爸爸关系不错的刘叔叔,他大声在那边说:“小闺女,来接老安,他在一家烧烤店喝的不省人事了,叔叔这边脱不开身,还在工作,烧烤店打给我了,你叫个人帮你吧。”
“好,谢谢叔叔。”
情急之下,我只能拨给肖羡,这是他前不久留给我的手机号。
“你先过去,我随后就来。”
我并没有可以找的大人,上一回爸爸喝醉了,我是和老刘叔叔一起带他回来的。
虽然并不想找别人帮忙,但我没有办法。
到烧烤店时,爸爸正躺在冰凉的地面,鼾声特别大。
店老板看着他一副模样,无计可施,看到我过来像是看到了救星。
“你是他女儿吗?先把他带走吧,我在这里也不好做生意啊,想拉他起来根本就起不来,哎,小女孩劝你爸爸以后少喝点吧。”
“好好好,谢谢叔叔。”我看到里面店的地上,服务生正在收拾一地的碎玻璃:“那是不是我爸爸打碎的?”
“对对,一瓶是四十,打碎了四瓶,你赔一百五就可以了。”
我将自己口袋里的钱数出来交给他,周围张望着肖羡的出现。
肖羡没多久果然出现了,他二话不说将爸爸扶起来,半扛着向前走。
“叔叔东西都拿了吗?”
“拿了。”我在他后边扶着爸爸踉跄的身影。
爸爸这一次像是喝了很多酒,只是走到半路就扶着大树呕吐起来,顿时臭气四溢。
我皱了皱眉,爸爸随即挣脱肖羡的胳膊,坐在地上神志不清道。
“……整个三明都是我的,整个福建省都是我的,呕……”
周围有不少人都对他投来异样嘲弄的表情,我不敢去看他。
他指着一个匆匆回家的中年妇女的背影大喊,捶胸顿足:“为什么要丢下我们?为什么?为什么?!”
他下一步就要上前拉住那个阿姨,幸好被肖羡一把拉住。
下一秒,让我没想到,爸爸给肖羡脸上来了一拳,又在地上晕倒过去。
他嘴里还不停嘟囔着:“……整个三明市都是我的,你们有什么了不起?”
肖羡鼻子立即流出血来,我连忙上前手足无措给他用纸巾擦血,擦着擦着眼泪又不自觉流了下来。
“……对不起,我不该叫你来的……”
肖羡满不在乎道:“要是今天你一个人带你爸回去,被打成这样的人就是你了,破相消灾。”
“对不起,对不起。”
只是他的鼻血怎么也止不住。
我嚎啕大哭起来,这么久忍受的痛苦、这么久建筑起来的堤坝都在一瞬间破防。
爸爸在地上四处张望,神志不清向我这边看来,随即又看向别处。
肖羡也没办法了,直接走过去将爸爸拉起来:“叔叔,不管你再怎么伤心,现在给我回家,你看看你女儿都哭成这样了,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爸爸嘴里嘟囔的声音大起来:“小夏,真是个好孩子,小夏爸爸对不起你,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