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池风月》以妄为常

49、软肋

　　待到池月醒来的时候，正是冬日难得的晴天，日头温柔的落下自己所有的光芒，池酌学正坐在床沿，用手绢擦拭着自己的短刃。
　　“怎么了”池月见她擦刀，心下一惊道：“夫人找来了”。
　　池酌学摇摇头道：“她不在都城”。
　　“那倒是，西北怕是要乱了，你想好，要去哪”池月低低的咳嗽了一声道：“我好的差不多了，你这几日找个时间，安排一下，我们也要走了”。
　　池酌学看着越来越消瘦的姐姐，将短刃收好，端起桌上的鸡汤道：“姐，喝点汤吧，大夫说了你是思虑过度，要好好休息”。
　　“嗯”池月点点头，喝了几口鸡汤，抬头道：“你若是没有想去的地方，我们就先去南边，孙盛那里，我藏了一本书，是一本蛊书”。
　　池酌学听到这里，眼睛一亮，又一暗道：“姐，如果西边的胡族打进来了，怎么办”。
　　池月一听，低头，一碗鸡汤喝的干干净净，顺手将碗放在一旁的桌几上道：“你想去吗，可是，好不容易，我们才能好好的说些话，什么都不必担心”。
　　“姐”池酌学继续道：“昨天，徐瀚在夫人的宅子里，发现了她和胡人的通信，说好了，要一起起事”。
　　“徐将军，查到了，他没有办法吗”池月道。
　　“我只是很怕若是真的打进来了，到时候北边就乱了”池酌学心有戚戚焉道。
　　“怕什么”池月不耐烦道。
　　“那些人，没有我这么好的运气，有这么好的姐姐”池酌学狠心闭上眼道：“姐姐你一直要我好好读书，可自从和姐姐分开，读书就好难，好难，我真搞不懂，我又不是男子，读了书，可以做官，钱权两得，还不如跟着夫人多学点毒术，有用多了，可是不管夫人交我多少，永远也不能交我去决定，去选择如何去做，但是姐，我想去”。
　　“我和夫人的约定是我们不会插手她的事，你如果去了，或许这就是你我姐妹的最后一面”池月压下心中的诸多理由，只简简单单将生死拿出来，又道：“或许你能杀了她”。
　　“可是姐姐，夫人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们的，当初姐姐只是说到，让我见到夫人，就可以动手了，我没有想到夫人真的会为我解蛊，姐姐还不能告诉我吗”。
　　话到这里，池月心下一沉道：“事只可一，不可二，你觉得夫人会再上一次当吗，你是一个人，你有自己的想法，这很好，所以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去做吧，你所想的，终究是一件好事，只是对你，对我，真的太难了”
　　“姐”
　　“要去就快走吧，或可先声夺人”池月心神烦闷道。
　　池酌学对着守在门外的徐瀚点点头，池月却忽道：“徐将军，你记得，至少把她完完整整的带回来”。
　　话到这里，徐瀚和池酌学一明一暗的往北边赶去，
　　而池月在池酌学离开的第一天，就准备收拾东西，走人，可是她的病越来越重，最后只能躺在床上，就连人时醒时昏。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有一个人来了，池月吃力的看了半天，才认出这人是游晚晚，奇怪怎么来了。
　　游晚晚见池月形销骨立，鼻子一酸，哭道：“这是怎么了”。
　　守在一旁的丫鬟立即乖巧道：“姑娘，别担心，池姑娘，身子好着了，再养养就好”，说着，还端来了一碗汤药。
　　眼见池月要服药了，游晚晚只能起身，正准备告辞，让池月好好休息。
　　池月右手却是一动，丫鬟手上的汤药顿时全部撒到地上，这下喝不成了。
　　游晚晚眉眼一历道:“你是怎么回事，还不收拾好”，丫鬟连忙收拾东西，下去了。
　　池月瞧他到比平日多了几分戾气，不由好奇道：“这是怎么了”，却是看都没看一眼丫鬟。
　　眼见池月精神了一下，游晚晚又坐下道：“哎，日子难过”。
　　听她芳华正好的年龄说这话，池月不禁想笑道：“说说”。
　　“姐姐怎么都不肯嫁人，只说要剃发，照顾爹爹，爹爹若是一日不好，就一日不嫁，这不徐将军这边都退亲，就是娘咬着牙就是不同意，哎”游晚晚叹了口气道：“还不是担心我，你想想看，爹爹生病，吃了多少药，也没见好，姐姐不肯嫁，我若是再拖上一年，以后也难了，其实现在也难，你想，爹爹丢了官职，人都是捡着高枝走”。
　　“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娘病了，请了好多大夫，正好宋大夫是御医，又是女子，就请了她来，她开了几服药，说是要好好休息，然后见我一个人在家要照顾爹娘，只说让我去徐府来，说你在这，娘听说我要来徐府，心里开心，我就来了”游晚晚说着。
　　池月瞧着她腰间的香囊道：“你这香囊可真好看”。
　　“是吧，这可是我绣了好久”游晚晚笑着道。
　　“怎么最近学这些了”池月继续道。
　　“无事可做，不就学些这个，你要是喜欢，我做一个给你”
　　“好啊”池月点点头。
　　然而，两人说这话，丫鬟又端来一碗药过来道：“池姑娘，该喝药了”。
　　池月点点头，对着游晚晚道：“有时间，再来看我”，说着，就见她走了，才端过药，慢吞吞的喝了几口，继续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从那天以后，游晚晚倒是经常来，京中的人最会看人眼色，知道游晚晚还喝徐府有往来，也不会整日奚落游府，游夫人也好歹喘口气，再后来。
　　等池月醒过来，就常常会见到游晚晚坐在床前，刺绣。
　　池月瞧着她的双面绣，也不由惊叹，时常要她拿过来把玩，只等这一日，丫鬟走开了，自己悄悄摸走了一根细针藏好，待到冰雪消融的时候，游晚晚叹了一口气道：“池月，你觉得我进宫怎么样”。
　　池月昏昏沉沉的大脑，听到这句话，清醒了一会，疑惑道：“你说什么”。
　　“姐姐不肯嫁人，我也不能嫁，等到徐将军真的退婚了，以后徐府的日子肯定很麻烦，以我的身份，进了宫，肯定可以混一个女官当当，也总比现在好”游晚晚说着话。
　　池月却是知道这孩子性子倔，自己打定的主意，怎么都要走。
　　“那你娘知道吗”。
　　“我没敢说”
　　“哎，你也知道”，池月也不知道应该如何说，这孩子要么在家里待，要不就嫁人，嫁人能比现在好，这可未必啊。
　　许是瞧出池月的烦闷，游晚晚忽道：“你这病怎么回事，这么久还不见好，要不我让宋大夫上门给你看看”。
　　一旁的丫鬟却道：“这就是宋大夫开的药”。
　　游微晚晚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看着池月一眼，池月笑着道：“你啊，若是真的想进宫，只需记得一件事，世上的事啊，有舍便有得，有得便又舍，你要分清楚，你能舍的哪些，还有要多看些书，那些杂书就不要看了，多看些那些男子科考要看的书才行啊”。
　　游晚晚听着一知半解，但从那天开始，自己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
　　池月时好时坏，眼见春寒阵阵，就见到春风温柔的拂过面颊。
　　徐蓿惊慌失措的往这里跑，面色惊惶的推开池月的大门，凄凄惨惨的看着正躺在卧榻上的池月道：“不好了”。
　　池月只看着她，缓缓伸出自己颤抖的手。
　　徐蓿道：“是北边的消息，说打退了胡奴，重新签订了和约，只是，池姑娘”。
　　“拿过来吧”
　　池月接过她被手心汗渍浸染的信件，上面写道：“西边已平，然酌学身死，下月到京”。
　　直白，简短的可怕，池月喃喃道：“真可怕啊”。
　　“阿月，你还好吗，听他们说是，她是在我方军营里被人刺伤了，或许”
　　眼见她说的断断续续，池月勉强道：“是夫人干的”。
　　“那，你要报仇吗”徐蓿脸色苍白的开口。
　　池月沉默不语。
　　“我听哥哥说过，上次在城外，你伤了她，你要去找她报仇吗，你怎么找到她”。
　　池月头一抬，轻轻招了招手。
　　徐蓿眼睛瞪的大大，走过去。
　　电光石火之间，左手犹如螃蟹一样牢牢的掐住徐蓿的脖子，徐蓿心神一抖，右手颤颤巍巍的往自己衣袖的摸到一把匕首，对着池月的左手就是一刀。
　　池月右手毫不客气的一挥，啪的一声，匕首掉落了，看这眼前死死挣扎的徐蓿，她最终缓缓的松开了手，看着躺在地上的女子道：“你想知道我怎么才让夫人解蛊的是吗，你想杀了她，还是想要威胁她”。
　　徐蓿静默不语，只一双眼稳稳的看着自己，左手摸到自己准备的药粉。
　　池月道：“你应该要再忍一下，区区三个月，你就忍不住了，你在我的药里放了这么安神的药，怎么现在就忍不住。”
　　面对池月的质问，池月忽道：“你是夫人的人吧，可是你现在不想听话”。
　　“怎么会”徐蓿笑了笑道：“我一直很听话”，说着，站起来道：“本来我是想送你一程，可是夫人有吩咐啊”。
　　说完，她双手轻轻一击掌，只见院外的一个丫鬟，恭敬的端着一碗汤药走过来道：“夫人赏你的”。
　　池月自言自语道：“她自己放弃了南边的兵力，为什么，因为她知道了，知道天下要平了，人心要散了，再多的兵连一座城都打不下，有什么用，她要的已经不是改朝换代，她要的只有痛苦，皇族的痛苦，瞧瞧这可比拿天下，容易一点”。
　　徐蓿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心里明白池月是觉得不会说出夫人的软肋。
　　而池月则是看着她，端过汤药，一饮而下。
　　而徐蓿眼见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小心翼翼的走过去，从怀中掏出一只白色的瓷瓶，用匕首割破手指，接了几滴血，递给守在一边的丫鬟。
　　眼见丫鬟走开，徐蓿忍不住道：“我的事”。
　　丫鬟抬头，笑道：“快了，等徐将军回来，你的事就可以办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