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神请睁眼[无限]》不摧

24、遗弃列车（完）

　　【一段回忆】

　　【4012年4月1日】
　　那是一个雨夜。

　　枭城东城郊外，几名小孩正在雨里玩耍嬉戏，他们穿着雨衣，并不畏惧倾盆的暴雨。

　　直到电闪雷鸣时，他们才知道今天的天气有多恶劣。

　　风甚至把他们雨衣的帽子都卷落了，雨水打湿了他们的头发，顺着脖颈淌进了雨衣里，浸透了衣服。

　　第一个小孩说：“我们玩一次吧，玩完就回家！我饿了。”

　　第二个小孩嗫喏：“我妈妈说不许我再玩了，再玩打我屁股。”

　　第三个小孩指指点点：“你就是胆小鬼！下次不带你玩了！”

　　第二个小孩争执：“你才是胆小鬼！你们两个都是！车笛一响，你们就都跑了！■■跑得最快！”

　　被称作■■的第四个小孩不服气地抬头：“谁说的！我才不是胆小鬼！”

　　其他孩子说：“那一起跳！一起跳！车笛来了都不许跑，谁跑谁是胆小鬼！”

　　小孩们你推推我，我推推你，一起站到了铁轨上。

　　■■穿着醒目的黄色雨衣，站在了面向火车来向的最前方。
　　伴随雷雨和列车低鸣，远处有一辆火车的车灯远远地打来，照到了这群孩子的身上。

　　呜——呜——
　　两声电笛的长鸣震耳欲聋，■■身后的孩子们尖叫了几声，纷纷跳离了铁轨。

　　“啊啊啊啊！”
　　“跑跑跑！车来啦！”

　　他们在欢闹声中四散跑回家了。

　　只有■■还咬着牙关，死死站在铁轨上，被越逼越近的车灯逼得闭紧了双眼。

　　轰隆轰隆！
　　车轮碾过碎石与铁道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在一道道风擦过脸颊，甚至撕开了雨衣纽扣的时候，■■猛然纵身往旁边一跃！

　　强劲的风卷过【他】的短发，列车几乎贴着【他】的后背擦过。
　　真是侥幸，没被狂风卷进车底。

　　■■吓得魂飞魄散，可与此同时，【他】心里涌起了一股劫后余生的刺激。
　　【他】拍了拍手，不屑一顾地想着：原来列车也没开多快嘛！

　　这样想完，【他】挥舞着手臂，飞快地向远处的朋友们跑去。
　　“喂！！！等等我！你们现在都是胆小鬼了！”

　　■■至始至终都没有回头再看向那辆列车，也没有听见被吞没在雷声中的——剧烈碰撞声。

　　这不过是在一个平凡的日子，做了一个平凡的游戏罢了。
　　谁会记得自己童年中无意踩死的一只蚂蚁呢。

　　——

　　青凛坐在一段铁轨附近，抬手间收回了力量，轻轻揉了揉眼角。
　　指腹下有些微凉，这是他动用力量后不受控制浮现的眼尾鳞。

　　【剩余邪神之力：12】

　　楚策呼出一口气，还有些惊讶于自己刚刚看见的虚影。
　　那一道道在火车上跃动的影子，那个十五年前的雨夜，那一抹刺眼的车灯与震耳欲聋的鸣笛，居然真的再一次以无比逼真的方式重演。

　　他蹲下身。捡起了一块铁轨上的石子，上面有着经年未消的摩擦痕迹：“你是怎么做到的？”

　　青凛抱着脑袋躺在地上，高高翘着腿：“世上发生过的事，都被世界铭记着，只是不在表面显现，就像你的记忆一样。我用自己的力量寻找到这里十五年前执念最深重的一段路，然后将当时发生的、最重要的回忆映照出来。当然，不是所有邪……灵都会这个能力，你要感谢我。”

　　他又在心里默默想：也要感谢这个缺失的真相不是被人刻意隐瞒着的回忆，那个小孩估计也已经把这段记忆遗忘了，否则就不是18点邪神之力能解决的了。

　　48号开始执行它的任务。
　　【激活能力：欲念重现】
　　【消耗数值：未定，与相关人士是否遗忘、生死状况、隐瞒意愿，有着高度关联。】

　　【《遗弃列车》副本通关完毕，玩家表现评测：S级。结算奖励申报中。】

　　楚策也躺到了青凛身边。

　　他们走了半个晚上，终于找到了这一个地方。

　　这段铁轨旁的土地经年没人踏访，荒芜不堪，枯草在这里疯长，四处无比静谧。

　　“要我感谢你？我不把你抓去解刨做研究就不错了。”楚策把面罩解开透气，铁质的面罩松松地搭在脸上，“好东西，以后记得躲着人用，现在的人类，绝对比你想的要强，你这种小邪灵，一不小心就会死的。”

　　青凛愉悦地晃了晃腿：“是的，好的。看起来你不会杀我了，不然我也不会告诉你。”

　　“啧……”楚策对他这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行为感到了一股淡淡的不爽。

　　青凛忽地侧过身，胳膊支着脑袋，似笑非笑：“你怎么突然不对我喊打喊杀了？让我猜猜……”

　　他的长发顺着手臂如瀑一般地倾落，一双微挑的眼角半眨不眨地，嘴角挂着明显不怀好意的笑容。

　　楚策匆匆瞥了一眼，立刻挪开了目光，语速极快：“能有什么原因就是因为发现你居然是在认真的打副本没有搞破坏而已难道你觉得我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就会对邪灵喊打喊杀的人吗不是的只要你佩戴手环能攻克副本你就是有贡献的在你没有和我原则违背之前我没必要非得杀你。”

　　肺活量不错。

　　“嗯。”青凛淡淡地应了一声，“感谢你，大佬？高级玩家？小楚？”

　　“楚策。”楚策深吸口气，冷静道，“你呢？名字。”

　　青凛依然说：“阿青。”

　　楚策默了默：“你这个假名，真是一点不装的啊。”

　　青凛诚实回答：“因为真名是我的弱点，你得不到它的。”

　　草丛里忽然传来了一声鸣笛，不，是狗叫。
　　远远地，还有人声传来：“青哥——楚策——你们在哪啊——几个小时了！天都要亮了！”

　　呼喊声越来越近，楚策率先爬了起来，也把青凛拉起来后，两人刚要回话，就听见了赵明在树丛后欣喜若狂的声音。

　　“庞雪！你当时不是说要跟过来看看吗！青哥和楚策人呢？你也是！跟着不见了半天！”

　　青凛和楚策立刻对视了一眼。
　　看来有人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赵明剥开了草丛，干笑道：“青哥？楚策？你们在这呢？庞雪这是怎么了，一下子往回跑。”

　　青凛斜乜了楚策一眼：“人也这么有窥视欲吗，你管，还是我管？”
　　想必庞雪将刚才的东西看了全程，说不定还听去不少事，知道青凛不是人类了。

　　楚策揉了揉眉心：“……我管，她当场跑了，应该是吓到了，不会立即和官方上报，等回伊甸园，我去找她聊，保证将她今晚的记忆抹了。”

　　赵明云里雾里，冒出浑身冷汗：“她窥、窥视到、什么了？我要不、也走？”

　　“你就不用了。”青凛意味深长，“又不是没见过。”

　　赵明更加惊慌：“我，我见过吗？”

　　青凛垂眸：“算了，没事。离开后你不用等我了。”
　　他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赵明太废物了，不配做他的追随眷属。

　　赵明猛然想起了什么，用力地吞了一口口水：“好，好的！我记住了！青哥下次见！”

　　奥利不满意被忽视，几下跳过来，叼着青凛的裤腿摇晃，撒娇似的哼唧了好几声。

　　青凛摸了摸奥利脑袋，轻轻地碰了碰它的犬牙。
　　奥利毫不客气，吧唧吧唧地舔遍了青凛的手。

　　“回去吧。”楚策习惯了自家笨狗如此亲近邪灵的行为，也已经波澜不惊地接受了它也许被青凛蛊惑的事实。

　　三人沿着来时的路往列车的方向走去，在夜幕中注视了青凛一夜的星星也闭上了祂们的眼睛。

　　星辰淡去了，惊心动魄的黑夜过去，清晨的朝阳升起时，伊甸园的官方人员已经到了列车停靠的地方。

　　许多的伤员都在那里接受治疗，区区两三个医护人员根本忙不过来，整个破旧的列车里外都是热火朝天的。

　　可以自由行动的玩家们逐渐下车，他们把一个密封的玻璃盒子交给了楚策，里面装着已经分不清的锈红粉末。

　　在盒子的上方，还有一个黑色的卡牌。上面的白字写着。
　　【缅念《遗弃列车》副本中，于枭城N19号列车上不幸遇难的人们。】

　　青凛抱着念念坐在远处的树上，一起看着这辆被遗弃的列车在十五年后得到的善后。

　　在那个盒子被接过后，列车1号车厢的门口，乘务员郝原的身影浮现。
　　他的脸上依然僵硬而青白，行了一个军礼后，便彻底消失不见。

　　“嗷嗷！汪！”
　　一声清脆的狗叫响彻了轨道附近，奥利扑到了青凛的脚边，欢快摇起尾巴。

　　他的主人也跟着停步：“走吧。”

　　青凛坐在树上摇了摇腿，低头问：“庞雪找到了？”

　　楚策仰起头：“嗯，她表示没什么，还答应我，会清除关于你的记忆。”

　　青凛支着下巴：“其实你们似乎对邪灵的接受度越来越高了，也不用非得那样做。”

　　“……”楚策无奈，“我要像教这个小姑娘不要随便和陌生人说话一样教你不要太过信任人类吗？”

　　念念歪了歪头——可是她就是会和陌生人说话啊，不然也不会认识阿青哥哥。

　　楚策叹了口气：“这个车的人能活下来，有一半你的功劳，他们现在对你还有感恩之情，但久了谁说得准呢？”
　　一段话顿了没多久，他又有些恨恨地磨了磨牙：“不过死的人也有你的一半功劳。”

　　“功过相抵。”青凛先将念念丢下去，再自己跳了下去，“不用洗掉她的记忆是因为，我刚刚才想起一件事。”

　　楚策一把接住了念念：“什么事？”

　　就在这时，嘶哑的广播声响起，它断断续续地，通报着迟来了十五年的提示。
　　【各位尊敬的乘客，你们好，本次N19号列车已到站，请各位携带好随身物品，有序下车。】

　　官方那边拉起了喇叭：“玩家们，请赶快离开，列车已经封禁。此处仍残留部分污染，信号不佳，副本奖励正在按申领顺序发放，请尽快离开，拖车要来了。”

　　楚策听着那个“携带好随身物品”，一摸兜，啧了一声，问出了他想了整个副本也没想明白的事情：“我枪呢？”

　　青凛：“之前给庞雪防身了，只剩最后一发子弹了。”

　　楚策点了点头，目光远眺，在走在前方的人群背影中，寻找庞雪的身影：“我找她拿，嘶。一，二，三……二十一？”

　　就在这一刹那，他们身后的遗弃列车上传来了一声枪响。

　　青凛缓缓回答楚策方才的问题：“没什么事，我只是想起鸭子是黄色而已。”

　　说完，他回头深深望了一眼。
　　所有玩家都离开了。
　　只有那个短发女人没有出来，赎罪一般地将自己留在了遗弃的列车上。

　　【……玩家表现重新评测：SSS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