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若传之移步惊鸿》明月缺

22、第二二章 水晶

　　除夕这日，家家户户都贴了桃符，换了门神，王家也是里外喜气洋洋。李氏换了新袄裙，大堂上先一一分派好下人各务其事，便等众人来用早饭。王敏披了大红绣牡丹斗篷，边上镶着一圈白貂皮，头上盘龙髻，带着的正是昨日新得的翡翠头面，上面一件红缎子绣白梅花续了薄丝绵的上襦，对襟系着两颗宝石扣子，露出里面白底绣粉荷抹胸，脖颈上一汪碧色衬的肌肤雪白，莹然生光。两臂挽着宝蓝缎子点点梅花的披帛，下着一条红缎子同样绣白梅花的十六幅湘裙，行动间环佩叮当，捧着个瑞兽手炉笑盈盈的走来。李氏欢喜的道：“今儿个敏儿穿得倒是应景，后园的梅花正好开了，只是无雪。”
　　王敏笑起来，道：“母亲真是，每常孩儿穿得素些，母亲都嫌我太素净，今日穿得喜庆些，母亲倒想起梅花来。”
　　李氏大笑，扭头对轻红道：“瞧瞧，倒说不得了，我儿比梅花好看多少倍，浅绿去拿我妆台上那个盒子来。”
　　浅绿捧了个锦盒过来，李氏打开从中拿出一对晶莹剔透十分璀璨的水晶镯子，亲自套到王敏手上道：“这是你父亲在你幼时就买下的镯子，当时家里还不像如今这般有钱，再穷时你父亲都不曾变卖，道一定要与你长大了戴，过了年我儿也已十四岁，是大姑娘了。现今年景一年好过一年，咱家不缺首饰，然而似这等成色的，母亲也没有几件，我儿要珍惜你父亲爱你之心。”
　　王敏听了感动不已，腻在李氏怀里撒娇。母女二人正说笑间，轻红道：“少爷和少夫人来了。”
　　门帘一掀，王诩和陈兰带着小春进来。小春退到一边，看到浅绿轻红二人头上俱是新头面，身上的袄子也比她身上的料子好，不由得又妒又恨，恨自己不在夫人房里伺候，自家小姐却是个小气的，过年连赏钱也只得二两银，听闻夫人小姐房里的二等丫头也得了二两的红包。气得她一大早生了一肚子气，暗中只道还不如在清月楼的时候得的打赏多些。
　　陈兰随着王诩给李氏行礼过，坐在一旁，李氏看她今日穿着一身粉红，不由得心内厌恶她上不得台面，在这样节下，又是正室，一会儿还要祭祀了祖先才能吃饭，正应该穿正色衣装才算不失礼，粉红本是妾穿的颜色，她也好意思穿出来。当下冷冷的对陈兰道：“媳妇，可知今日是什么日子？难道就穿这等衣服拜祖先？”
　　陈兰原本是因为粉红更显自己年轻娇嫩些才穿的，现下李氏一问，顿时明了今日衣着实为不妥，只得跪下请罪道：“媳妇一时妆束不检，还请婆婆原谅，媳妇这就去换过。”
　　李氏哼了一声，不再看她，大年下的不好发作免得儿子不高兴。
　　王诩脸上一红，今日还是他帮着陈兰选的衣裳，也忘记了一会还要祭祖。他歉意的给了陈兰一个安慰的眼神，陈兰下去换了一身紫色的衣裳回来，小姑子穿了大红，她怎可再穿红和那十几岁豆蔻年华的小姑娘比？所幸紫色显得庄重大气，她又绣了穿花蝴蝶在上面，一点也不沉闷。戴了一头珍珠头面，原本想拿慕容青若送的那套珠子做的钗环，想到此中故事极是可恨，又放下了，李氏给的这套虽差些，也比寻常的珠子要光润的多。如此一打扮，反而多了一分清丽，王诩更是对她多了些怜惜。
　　孰料用饭时王敏伸手夹菜，腕子上那对水晶镯子正好映到窗户缝隙射进来的一缕阳光，顿时光彩夺目晶莹四射，星星点点的碎光照到众人的脸上，极是耀眼。陈兰几乎看呆，水晶虽然也是稀罕物，到底并不算难寻，她自己也有一条黄水晶链子，然而要比成色和通透，和王敏手上的简直不能比，王敏手上的镯子非但是透明无暇，还是整块天然水晶雕琢而成，未有任何金银衔接，可谓价值连城；便是陈兰自己的那条链子，她平日里都不舍得戴，生怕磨损了。可王敏非但有两个这样通透的白水晶镯子，偏还不当宝贝一样藏起来，反而和手上银镶宝石镯子戴在一起，别人视作珍宝的器物，她偏当作寻常。岂不叫人嫉恨？陈兰心里怨气便越积越多，原本因为昨日婆婆送她首饰的欣喜，也被那水晶镯子压了下去。再看王敏脖颈上链子和头面首饰，更是心里有气，原来婆婆送她的首饰不过是寻常见的物件，虽然也是价值不少，但怎么比得上王敏这通身都是价值连城？气得饭也吃不下去，只勉强喝了几口粥便放下筷子。
　　王诩也看出妻子不高兴，晓得是妹子手上那副镯子的缘故，但是他却不想去哄陈兰高兴，那镯子是父亲辛苦赚来给妹子的。王敏幼时身体孱弱，父母亲唯恐她长不大，把她当成掌上明珠一般怜爱，王诩自己也是对妹子极为疼宠，恨不得把天下的好东西都给了妹妹，何况妹妹云英未嫁，正应该打扮的好看些才是。至于陈兰，以后寻了好物件再把与她就是。
　　陈兰主仆各自压了一肚子气回自己院子。陈兰看看王诩未曾跟来，命小春将门关上，把自己所有的首饰都拿出来一一查看，将从前那些花哨不合适现在用的都拾过一旁小盒子里，再捡王诩和慕容青若送的那些全装起在一起，最后想想还是挑了几件给小春，以后还要用她，总不能太过吝啬。小春顿时眉开眼笑着道谢了下去，就忘记了早上因红包太小生气的事。陈兰看了半天，发现自己上得了台面的首饰也还不少，上次李氏叫人送来的那些都还不错，再加上王诩送的几套，还有慕容青若送的，想到慕容青若，她又恨得牙根痒，偏她送的那些珠子她舍不得放下，已是镶了两枝钗一枝步摇，又串了一副耳环，极是给她长脸，几次与族中亲眷会宴时都成为众人目光之所在。便是后来送的那套八宝首饰，不但样式新奇，做工精致，连上面的宝石也无一不是极好的，站在人群里很是耀眼。她竟然从来不曾为慕容青若是王诩前未婚妻子而吃酸，反而极是恨她扮了男装骗她。她却不曾想，人家不过见了她一次罢了，又不曾许她什么，也不曾招惹与她，怎么就恨起人来？分明是她自己心有绮念，却怨到别人头上。
　　后来又有几次陈兰对王诩抱怨自己首饰不如王敏，倒把王诩说得恼了，道：“你已是嫁娶过的妇人，怎么老是同妹妹相比？自家妹子不疼倒罢了，竟然吃起她的干醋来！”
　　陈兰不敢再言语，晓得王诩疼爱自己妹妹胜过自己，把那抢风头好强的心就又冷了半截。王诩自此之后又对陈兰失望不少，只觉得她稳重端庄不如自己母亲，管家更不用说，单自己一个院子里的奴才没有一个不怨恨她的。从前喜欢她风情万种热情似火，现如今竟觉得平常，已经不新鲜了，满心里想到就是她的唠叨。自家男人在外面忙生意忙得焦头烂额，回到家还要听女人唠叨无谓的事，怎不令人发火。王诩第一次怀疑自己的眼光了，几次在秦少方面前叹息不已。陈兰看出他的心思，害怕他一怒之下听从李氏的吩咐休了她，也便收敛了些，又拿出在青楼中闺房里用的各种手段，哄得王诩又和她和好才罢。
　　三月里，陈兰诊出有孕，王家只王诩一根独苗自然是紧张的不行，便是李氏再看她不顺眼，此时也对她好了许多，免了她晨昏定省，还日日叫人炖补品与她用。陈兰趁机也从王诩那里要了不少的银子体己，王诩还主动又买了两个铺子与她赚脂粉钱，日日做小伏低讨她欢心，将从前对她的不满又抛到九霄云外去。
　　陈兰被李氏的汤汤水水补得红光满面，胖了一大圈，从前的衣服都穿不得了，王诩早吩咐了人另做更好的衣衫来，还买了一个小戏班子养在家里日日与她解闷。陈兰一时只觉得自己过得神仙日子，闲了便想怎么再拿腹中的孩儿为借口，再从李氏那里将出些好处来。
　　谁知乐极生悲，那日陈兰逛花园子不小心跌了一跤，两个月大的孩儿本就坐胎未稳，便流血不止，到了晚上，大夫说已是保不住。王诩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将几个陪着陈兰的下人狠狠打了几十板子关起来，因小春当时正被李氏叫去问话，才逃过一劫。
　　好好一个孩儿就这样没了，偏偏事后李氏看陈兰摔倒之处平平整整，怎会无故摔倒？又细问过那些陪着的丫头婆子，都说当时地上什么也没有，少奶奶好端端站着便一下子坐倒地上。李氏便疑心花园子不干净，吩咐人请了个道士来很是做了几场法事，那道士得了陈兰的银子，便故意对李氏说宣阳坊的首饰铺子风水极阴，与府里妇人有冲撞，需得将那铺子卖了，或者将这座宅子卖了。日后才能保得子嗣平安。否则便是日后有了孩儿，还是会无故流产。
　　李氏想着自家宅子建了不过三年多，卖了却是可惜，便做主叫王诩将那铺子变卖。王诩原本不信，怎奈母亲严命，只得同意，却是遗憾那个铺子平日里日进斗金，又离江家极近，私底下惋惜良久。
　　江南月听毕李巧说罢，笑了一阵道：“想不到她到有些手段，只是用错了地方。为了一个莫须有的事情，倒把一个赚钱的钵儿递把与我，我若不收了去，只怕财神爷也要怪罪与我。明日里就叫人去将此事定下，你也辛苦了，我从苏州带来些文房四宝，你一会带几套给你小东子用去罢。”
　　李巧听了大喜，素知大小姐买的笔墨纸砚都是上佳的，昨日小儿还在嫌弃没有好墨好纸画不出好山水来，而长安物价腾贵，虽然她两口子一月也能赚三四十两银子，但要养活几个孩子还有翁姑跟前尽孝，日子过得只能算是凑合，若要供儿子买那几十两银子的好墨好纸，却是舍不得，幸而江南月这里不时有赏赐下来，今日这几套文房四宝怎么也值一百多两银子。顶她在绣坊半年的工钱。

作者有话说

　　大家多提意见，俺一定尽量改到最好。